第二章 源起2 杭州,天星楼。 “你们知道吗?云望山庄与西门氏的百年深怨已经解决啦。”“这都是些旧闻, 决斗中侥幸战胜的叶飞雪回到云望山庄的时候竟发现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后来叶飞 雪和西门氏的大公子想要联手找到真凶,百年深怨竟是如此化解。”“你胡说些什 么嘛,那是侥幸吗?”杨九宫静静的听着,然后在那些闲言碎语中转身上楼。 夜,天星楼。 “睡了么?”龙月残轻轻推门而入。“哭了好久,终于睡了。”叶飞雪抹去叶 灵脸上未干透的泪痕。“十四岁就这样,更不懂得将来还会有多惨。”“难过的事 还是不要多想。”叶飞雪还是像石像一般站在叶灵床边。“你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什么也没有想,像是失去了思维能力,只感到绝望。” “乔飞同不是一直在帮你吗?也是他没让你叫出声,才没有被凶手发现。”叶飞雪 的脸在暗暗抽动着,却在强装没有。“现在我不也是一直在帮你吗?”龙月残突然 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像乔飞同一样,像个大哥哥会照顾人了。 “又有新的情况,过来一下好吗?”“好,很快就会的。”叶飞雪眼中的痛苦 渐渐淡去,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星光洒在地板上,犹如冰霜。龙月残关好门,随着门关上叶飞雪的目光又变了。 露出一种又哭又笑的表情。几乎是在燃烧的眼中流淌着他以为象征懦弱的液体。然 而这一切都慢慢过去了,在时间中沉寂。叶飞雪擦干了泪,向门口走出。门外有动 响,一种很细微,像是刚有人冲门边离开的动响。叶飞雪破门而出。 一只猫惊恐的飞下楼,叶飞雪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道红光消散 在某个房间。房间顿时黑暗,寂静无声。叶飞雪推门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人站在木 桌边。那人将头抬起,似乎刚才在埋头看什么。眼睛褐色,头发细长直垂到脸颊。 “有事吗?”对于他冷冷的问话叶飞雪同样冷冷的回答:“有贼。”“现在呢?” “现在我确定没有了。” 叶飞雪关门而出时杨九宫走到窗前。 之前确实有人从门口进来,在他进来之后门立刻关好。又从杨九宫背后飞过, 然后冲出窗户再关好窗户。杨九宫连一个动作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声音,但他确信 刚才真的是有人来了。刚才那个人是谁?杨九宫不禁感到紧张,观察着夜晚的一切。 一个影子在夜空中轻舞,飞动。杨九宫从窗口掠出,向那个黑影急追。 杨九宫终于靠近了他,翻身落在他面前。“你是谁!”杨九宫惊讶的发现地上 那件黑斗篷里面什么都没有。“莫非是鬼……”杨九宫用剑挑开了斗篷。 一个人影在远处的夜空舞动,也许那只是江南的吹风。 “这是游龙无双剑所创的伤口。”西门无剑说。“能让无双剑爆发出无双剑气 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无双剑西宗游悠远。另一个是无双剑东宗的钟全风,他是中 原名侠钟束奇的二弟,无双剑气比游悠远更强劲。可这两人都是当今正派人物,他 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叶飞雪:“这可难说。” 龙月残:“那还等什么,上云 渺峰找他们。”西门无剑:“提要求之前一定要先打败他们,这是游无双当年立下 的规矩。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可它已立下了百年, 这百年来也没有人违反。”叶飞雪:“说完了吗?”“完了。”“你觉得呢?”叶 飞雪问龙月残。 “尸体是被挂在树上……” 有人在黑暗中行走,手中的人就像是一个木偶在地上拖动,似乎还有木头被拖 动的响声。龙月残想叫,却无法叫出,他的口被乔飞同紧紧的捂住。那个背影在夜 色中显得好浓重。他是人吗,他有人的感情吗?龙月残只看见他拖着一具具尸体在 地上来回走动。 第一百四十七具尸体,从半夜到现在一百四十七具尸体被他一具一具吊在了树 上,他们摇晃在腥风中。“好了,你这个混蛋!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金结环 站了起来,用长而弯的苗刀支撑着身体。“对呀”。他停下了:“八年前的你不也 和我一样恶心吗?”金结环的身体颤了一下,“你是……”“对,我就是。”他双 手握紧四面吹出一阵强烈气流,沙尘飘浮。“那他们又有什么错!”金结环的弯刀 一点点没入泥土,身子更是越发摇晃。“没有错,他们什么错都没有。”“那为什 么这么多无辜的人你都没有放过?”“这话该我来说。”他脚下的青石地裂出了深 深的口,可人还是丝毫未动。“八年的流浪生活让我懂得怎样才能活得最好。他们 确实是无辜的……现在你呢?你体味到那种除了自己一条贱命以外一无所有的痛苦 没有!你想复仇,你想杀了我,你……”“够了!你到底要杀多少人才够!这样… …如果这样……这样你和八年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你难道还要在仇恨中生活?你 剩下的生命难道都要在仇恨中度过?” 沉默,而这可怕的沉默终于被某种声音代替了。 把生命转化成亡灵的声音。 乔飞同蒙住龙月残的眼睛,摸到了一片泪水。 “你说对了。”他甩过头,慢慢走向门口。日正出,晨雾朦胧的山中升腾出一 片殷红。 晨。 龙月残掀开了薄薄的被子,盛夏的早晨也是如此炎热。穿好了上衣,又洗了洗 脸,才看见桌上雪白的信。 义兄: 我与舍妹叶灵先回云望山庄收拾遗物,同时也收拢一些财产。你和无剑在此等 候,刚才在外面的屋顶上看到了乔飞同,他现在也该二十一岁了吧。 小心北间的那个房客。 义弟飞雪 今晨 北间的那个房客?龙月残打开窗,对面屋顶上的乔飞同就像一只宿醉未醒的猫。 “醒了没有?”龙月残大喊。人一动不动。 他关上窗,倒了一杯茶。隔夜的茶总有一种苍老的悲愤和厚重。“还想叫你一 起喝酒的。”龙月残看着茶水在杯中晃荡。“你刚才说什么?”龙月残的右肩被乔 飞同重重拍了一下,狠狠的抽动着。 叹了口气,茶被一饮而尽。 好凉,却无隔夜的忧伤,看来隔夜的只是水而已。杯中又有新茶的清新和甘甜。 是谁拿来的茶?不会是叶灵,她可不是那种温柔可人的女孩。也许是西门无剑吧, 心细如发,连笑也文文静静的,不会是男扮女装的吧。想到这里,龙月残又看了乔 飞同一眼。金色阳光刻意照着他的脸,像是今后也会永远这么继续眷顾着。双眼眯 成一种难以表达的怪样子。这眼睛随时保持着快乐,感染周围每个对他好或者对他 不好的人。 他转眼消失在龙月残面前,龙月残也慌忙推门而去。 那道光好强,却只是一个人的目光。那种光让龙月残的整颗心都在震撼,是疯 狂到极点,也奇怪到极点的邪恶。 像是那个人的眼神。 北间的那个人?龙月残想起叶飞雪的信函。“你是什么人?竟敢过问邱盟主的 事!”一个尖细嗓子对乔飞同大喊大叫,故意让其他人听见。在他身后有两个青衣 人正死盯着二楼北间的房客,杨九宫也正用一种阴森而又蔑视的眼光看着他们。 乔飞同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邱盟主是我的义父,他的事我当然得过问。何况 我还是座下的独尊守护者。此剑为证。”乔飞同的剑上有一个金黄色的义字。“什 么独尊守护者……我们从没有听过。”乔飞同的剑轻扬出一片水幕银华。“空灵剑 法,该懂了吧。”细嗓门使劲摇了摇头。“你到底算干嘛的?”细嗓门默不做声 , 带着青衣护卫走了。 龙月残走下楼,“他们真是邱盟主的人吗?”龙月残向二楼看去,却已经看不 见人影。乔飞同:“多半是假的,狐假虎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哥知道游龙 无双剑吗?”“怎么会没有听过。”“那当今天下有谁会这种剑法?”“自然是云 渺峰的钟全风和游悠远,不过他们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打败了无双掌门 就可以提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乔飞同又尝了一口甜酒。“再来一杯。” 西门无剑又将酒杯注满。“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好, 小弟先干为敬。” 一个人戴着黑布斗笠,站在百万钱庄大厅的角落。“这可是邱盟主亲点的两个 人,若伤了一根毫发,你就完了。”崔复平:“属下尽力办到。”“不是尽力,而 是必须办到,这两个人关系到我们将来能否成功地消灭魏无扬。把这项任务交给你 是我对你的信任,去吧。”“小的遵命。” 后院,石桌边。 “二位,这茶虽不能说是甘甜清幽,却也有几分清香。请二位品尝。”龙月残 呡了一口,“好茶。”西门无剑将茶喝了小半口。西门无剑:“这次来钱庄是想把 我爹在这的钱物统统拿出来。”崔复平站了起来,“好的,这就给您取。” 龙月残心事重重的玩捏着茶杯。在云望山每天辛苦的练剑,惟一休息的时候就 只有一月一次下山与乔飞同喝茶饮酒。云望山的生活虽然是锦衣玉食,却对庄中的 人十分严苛。自己匆匆十六年的生命能够当作快乐来回忆的也只有生活在云南的那 些年。是那个仅仅十多岁的少年毁了这一切。听他们的对话龙月残知道父亲是有错 的,可他毕竟是父亲,无论他做了些什么他都是自己的父亲。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是 永远的保护神。他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帮他的是父亲,在他最沮丧的时候第一个给 予他激励的还是父亲,在他最伤心的时候第一个安慰他的依旧是父亲。 然而那个人毁去了这些美丽。 从那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保护神。好好的照顾自己,这是他现在惟一能做的事。 龙月残也恨那个人,可他知道仇恨是没有止境的,当决定报复的时候面前就是 一条被鲜血铺就的路。但如果有一个一对一的机会他会杀了那个人,用血洗去心中 的仇恨。然后自刎。 西门无剑倒在了桌上。龙月残没有动,却惊异的握住茶杯。他突然觉得双眼好 沉重,胸口发闷。崔复平跃起,左手横切龙月残颈部试图把他打晕。龙月残的剑拔 出了一大半,但却被崔复平一脚踢飞。崔复平退到了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等待龙 月残身上的药力发作。 龙月残软软倒下。他暗自嘲笑着自己,看,现在的保护神就是这么保护你的。 一片粉红在空中落幕,打在石桌正中,落进茶杯,溶进茶水。那是血雾,是崔 复平颈口狂喷而出的血雾。龙月残看得很清楚,也似乎认的这手法。一件白衣在轻 轻舞动,血沾染在右手指尖。他在回头,面孔移到了龙月残视线中。一张戴了面具 的脸,却已经看不见面具的样子。难道那就是自己的保护神?缓缓而来的人……是 父亲?药性已经发作,那张看不清的面具在他眼前更加模糊。 一切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曳在房中。龙月残:是晨了?夜已尽 了?他迷迷糊糊的站起。风开门的声音很轻,当他能看清楚的时候发现门外下雨了, 龙月残又向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张望,发现西门无剑也躺在那。脸还是很苍白,容貌 似乎和女孩一样。也许是什么病吧,龙月残不愿意去细想,昏沉沉的下床找了盆水 洗洗脸。看着冰凉的水触动着指尖,又想到了那个滴着鲜血的手指。 龙月残发现半敞的窗边挂着一张脸。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