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顶会友 却说祖孙四人救得二十余条性命,又为方圆数百里除了一个大害,心中高兴自 不待言。本欲乘兴上马,悠然东行,却被那祈山县令领着一县百姓死死留住,知府 大人也闻讯连夜赶来,盛情挽留。战七素来不喜多言,心中虽然急着赶路,但有师 父作主,也不便多说。战中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有什么意见?倒是小妖怪兴 奋不已,这样的热闹怎能错过,反而帮着众人劝爷爷留下。战天山本是豪爽之人, 推辞不过,只得留下。 祈山县不过是两三千人的小县城,这下子可真是天翻地覆了,满城百姓谁不想 看看天山神剑和七公子的风采?千百人争先恐后拥上街头,直把一个县衙围得水泄 不通。远府近县,十里八乡,人们扶老携幼,潮水般涌进县城,城里城外,大街小 巷,到处都是席地而坐高呼畅饮的人们,直比布达拉宫朝圣还要热闹。 如此满城大醉,在祈山县可谓空前绝后,当真是酒如流水肉如林,不过三日, 城中数十年卖不出去的村醪都已吃尽,而四面八方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酒店 客栈连夜到外县运酒,然后加倍兑水也跟不上需要。 众人兴高采烈好比过年,战天山和战七却是有苦自知,度日如年。府台大人赐 宴,知县大人赐宴,十几个城中富户轮番作东,家家户户殷勤邀饮,一天吃十几顿, 大块肉大碗酒,直吃得腹胀如鼓,喝得昏天黑地,这才知道肉也有难吃的时候,酒 也有难喝的时候。 战中原一棒打翻了妖妇,也是个大大的英雄,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况且素不 善饮,三五碗则醉,众人也不很劝他,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这其中最快乐的就算是小妖怪了,满街乱吃,满城乱跑,吃了数十百家佳肴美 点,交了数十百个好朋友,直忙得两个跟着她的差役晕头转向,手足无措。 战七见不是路,悄悄与战天山一商量,马也不要了,在县衙留了一张纸条,乘 夜越墙而去。 翻过祈连山,天已大亮。祖孙四人买了马匹,向兰州进发。 正所谓无事一身轻,祖孙四人一路游山玩水,悠哉悠哉而行,好不逍遥。只是 小妖怪见三人都有一身好本事,羡慕得不得了,缠着非学不可。 于是三人又作了分工,得便之时,战天山就教小妖怪读书认字,战七负责教武 功,战中原负责教暗器。战天山还别出心裁,把天山七禽身法和十三式擒拿手变为 一套拔胡子的功夫,传给小妖怪。这小妖怪也算出身武林人物之后,原本打了一点 基础,加之聪明绝顶,无论文字武功,真是一学便会,一点就懂,只是不肯苦练罢 了。至于内功,那是被爷爷和七叔监视着每天必练一个时辰的,其他的战天山倒不 强求。 这一日到了兰州,这是东西文化的交接地带,四人又领略了一番大城市的繁华。 晚饭过后,祖孙四人照例在街上闲逛。战天山把小妖怪抱在手上,一边走,一边对 战七二人说:“明天出了兰州,轻轻松松三五天就到天水了。 然后我们就取道汉中,在汉中上船,顺汉江而下,经襄樊,过武昌,再沿长江 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洞庭湖了。这条路是最近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上君 山了。“ 小妖怪听说要坐船,拍手大叫:“好耶!”她可没坐过几次船呢!以前每次和 爷爷到兰州,总是一会儿就过了河,还没坐够就让下船。于是赶紧问道:“这一次 要坐多久?” 战天山呵呵大笑:“要坐很久哦!坐到小妖怪不想坐了才下船,好不好?” 小妖怪举起小拳头,大叫一声:“耶!坐船罗。”兴奋不已。 战七却一言不发,战中原从未出过远门,根本不知道该走那条路,无可无不可, 也没有吱声。 战天山等了半天,不见回应,不由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看战七:“小七,你怎 么了?” 战七看了看师父,又把头低下,慢慢走着,好半晌才说:“师父,人家武林大 会是重阳节,现在才五月初,还有四个月呢!走那么急干什么?” 战天山愣了一下,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战七的头垂得更低了:“我觉得既然时间还早,我们不如从四川,经过呃广西, 然后再到湖南。这一路上风景好得多,师父你看如何?” 战天山还没开口,小妖怪已经叫了起来:“那不是没船坐了吗?不好,不好。” 战七赶紧说:“也可以坐船的。” 战中原突然想起了小县城,也跟着说:“好啊!还要经过云南,我也可以顺便 回老家看看,把刘二麻子那一伙坏蛋杀了,为民除害。” 战天山恍然大悟,突然低头对小妖怪说:“哦,原来还要经过云南哪!那里还 有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约了你七叔去见面呢,你看爷爷怎么就忘了呢?” 战七面红耳赤,低着头只顾向前走。 小妖怪突然大吃一惊的样子:“哇,我知道了,七叔去相亲!” 战七狠狠瞪了她一眼:“小鬼头不要乱说!” 小妖怪可不理他那一套:“我就是要去看七婶嘛!”哧哧地笑着,又在战天山 耳边说:“爷爷,啊?” 战天山哈哈大笑起来:“对呀,小妖怪说要去,谁敢不让去。” 战中原也捂着嘴“嘻嘻”地笑。 听着一行人爽朗的笑声,路人也为之侧目。 战七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飞一般逃回客栈去了。 四人取道南下,不几日入了四川,来到岷江源头。自古蜀中行路难,崇山峻岭 之间的羊肠小道,他们所乘的高头大马哪能通过。再加上小妖怪见不得船,一到水 边就不走了。于是四人卖了马匹,租了一艘中等客船,顺江而下。说不尽那一路惊 涛骇浪,船行如飞。战中原本生长南方,自小水里来去,到没什么。小妖怪一路兴 高采烈,也玩得甚是开心。倒是战天山师徒,虽然武功高强,反而颇不习惯,总觉 得没有马背上踏实。 舟行如飞,一路南下。四人游了成都,看了大佛,大大地领教了一回川菜的风 味,尤其是四川的三大名酒——五粮液、剑南春和泸州老窖,香醇甘洌,回味悠长, 绝非塞外的烧刀子可比,恰恰对了战天山师徒的胃口。四人一路行来,眼观六路, 口辨五味,说不尽那幽险奇绝,麻辣香醇。非止一日,到了峨嵋山下。 峨嵋山是中华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又在中原九大门派中名列前茅,历来就是江 湖豪杰和善男信女云集之地。加之峨嵋天下秀,名山胜景,美不胜收,佛光云海, 宇内独步,也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丹青妙手,因此峨嵋山下行人并不少。 祖孙四人天不亮就出发,先在报国寺上了香,然后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了峨嵋 剑派的重地伏虎寺。伏虎寺是峨嵋派的下院,扼上山要冲。寺中有僧人五六十,其 中经僧十余名,武僧却有三十余名。经僧只懂粗浅武功,专一研究佛法,打坐参禅, 证愿果,做法事,接待十方施主。武僧专一练习峨嵋武功,负责安全防卫,阻止外 敌入侵。但伏虎寺中却不收弟子,这些僧人都是山上弟子中精选出来的。因此看来 人虽不多,却是一支精锐之师。战天山当年遨游中原之时,曾与伏虎寺的监寺元空 大师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于是惺惺相惜,结为知己。 当时元空大师还只有四十一岁,已是峨嵋第一高手,被誉为峨嵋派百年来最瞩 目的练武奇才,这一战却打得甚为吃力,心中对战天山敬佩不已,坚邀他在伏虎寺 盘桓十日。那十日之中,二人遍游群山,纵谈武学,均觉获益良多,相见恨晚。所 以战天山一上峨嵋,第一件事就是想拜见元空大师。 战天山放下小妖怪,四人上得阶来,大门两旁的迎客僧合什为礼,四人也毕恭 毕敬还了一礼。战天山正欲开口询问,却见一个四旬左右的瘦削僧人送出两个乡绅 模样的人来,四人不好挡在路中,赶紧闪身一边。中年僧人对四人微微一笑,道: “四位施主请稍候。”将两位乡绅送出门外,这才转过身来,合什一礼道:“有劳 四位施主久候。贫僧乃是本寺知客智明,不知四位施主高姓大名,是随喜还是进香?” 战天山也只好回了一礼:“战某等来自天山,欲求见贵寺元空大师,不知是否 方便?” 中年僧人愣了一下,又看了战天山一眼,突然大笑道:“原来是战老施主,贫 僧失礼了。不知战老施主还认得贫僧否?” 战天山也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一阵,也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和尚, 二十年不见,不想你已经做了知客了,哈哈!” 智明笑着举手肃客:“战老施主四位请客室待茶,贫僧引路。” 四人随智明到了客室坐下,小沙弥献上茶来饮过。战天山急不可待,放下茶碗 道:“战某与元空大师二十余年不见了,敢请引见。” 智明微微一笑道:“家师现已是本派方丈大师了,不住在本寺,长年都在金顶 之上。战老施主且请宽坐,容贫僧引领各位游览一遍,中午在本寺用过斋饭,再送 各位上山去吧。” 战天山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不用假惺惺了,老夫知道你是个忙人,哪有功夫 陪我等闲逛。况且你这下院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一盏茶时光就逛完了,难道我们 眼巴巴等着吃午饭不成?你忙你的去吧,我们还知道上山的路。” 智明讪讪地笑道:“战老施主还是那么心直爽快。既是如此,贫僧也不客气了。” 回头对小沙弥说,“觉远,你为四位施主带路,一路上斋饭伺候。”那小沙弥轻轻 应了一声“是”,侧身道:“小僧来为四位施主引路。” 正说间,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进来对智明说:“师叔,县尉杨大人携夫人前来进 香,已在山门外。” 战天山站起身来,挥手道:“你忙去吧,不用照顾我等了。” 智明起身一礼:“如此贫僧失礼了。”说罢匆匆而去,足下如行云流水一般转 眼不见。 战天山叹了一声:“看来和尚也不好当啊!小师父,我们走吧。” 四人在觉远带领下,游览了伏虎寺,捐了十两油资,然后一道向金顶攀登。 战天山本还怕小妖怪走不动,要抱着她走。小妖怪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景物, 兴奋得咭咭呱呱说个不停,一路跑在最前面,哪里还要人抱? 四人一路走走停停,从解脱坡、归云阁、纯阳殿、中峰寺、清音阁一直到白龙 洞,又从万年庵、华严顶、莲花石一直到洗象池,这时已经正午时分,觉远引大家 在轮值僧人处用过午斋,歇息一回。 下午,祖孙四人与觉远一道,在盘山小道上悠然而行,一路看那云翻雾卷,劲 松巨石,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这时小妖怪已经走不动了,于是由战天山和战七轮流 抱着她走。越往上去,地势越高,也越来越冷了。战天山为小妖怪穿上小棉袄,四 人也各自加了一件衣服。一路过了凌云梯、雷洞坪、接引殿、万行庵,申末时分, 终于登上了金顶。 金顶之上,天高气爽,空气似乎格外冷冽。极目望去,远远的山峦之巅尽是皑 皑白雪,有一个山顶就像一个巨大的屋顶,据觉远说那座山就叫瓦屋山。脚下是一 片茫茫云海,深不可测,无边无际,让人感到天地之大,造物之奇,人类之小。 山顶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正有五六组僧俗弟子在练着各门各类的武功,看到有 人上来也不惊奇,有的看了一眼,有的看都没看,继续练他们的武功。 战天山又将小妖怪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四人跟在觉远身后向正中的大殿走去。 那大殿本就高大,建在这群山之巅,更形宏伟壮丽。门额之上,是“金顶”两 个斗大的金字,银钩铁划,气势磅礴,正如这山顶的青松一样,铁骨铮铮,锋芒毕 露。 觉远走上前去,与门口的小沙弥低声说了几句,那小沙弥看了四人一眼,转身 进去了。觉远回过头来,单掌当胸一立:“各位请稍候,觉慧师兄进去禀报方丈, 立即就有回音。”说罢与四人站在一起,静静等候。 转眼之间,只听一声朗笑,一个须眉斑白的老和尚迎了出来,当头一礼道: “阿弥陀佛,战老施主不远万里而来,老僧失迎了,失迎了!” 战天山也迎上前去道:“二十余年不见,大师风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两 人把臂大笑。 元空将几人迎入方丈室,双方坐定,小沙弥献上茶点。元空为战天山引见了两 位老僧,一名大悟,一名大非,看年纪怕不有八九十岁了。这二人均为元空师叔, 与另一位大觉禅师并称峨嵋三老。 战天山也介绍了战七、战中原和小妖怪,三人也以后辈之礼相见了。 战天山本是豪爽之人,不惯客套。元空也是意气深重的人,虽然潜修多年,却 也难掩本色。二人纵谈往事,细论江湖,好不快意,满座只听得他二人高谈大笑。 两位老僧和战七一直微笑倾听,偶尔也插上两句,室内的气氛显得热烈而融洽。 战中原和小妖怪却不是那么容易坐得住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谈的都是江湖上 的英雄事迹,二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话题渐渐转到陈年旧事和武功修为上面, 两人就没什么兴趣了,战中原还能勉强忍耐,小妖怪却是一刻也呆不得,一双眼睛 骨碌碌乱转。 这时战天山和元空大师正谈到当年那酣畅淋漓风云变色的一战。这一战一直被 战天山视作平生得意之作,也被峨嵋派引以为傲。这时两人谈起往事,禁不住豪气 满怀,意兴遄飞,大悟大非两位得道高僧也拈须微笑,深以为然。战天山哈哈大笑, 接着说:“大师佛光普照一式,真乃妙不可言。想我战某本以凌空搏击为长,竟险 险败在这凌空一击之下” 元空大师也是满心欢喜,微笑着正要谦逊几句,突听小妖怪大喊一声:“爷爷, 我要撒尿!” 一时间谈笑俱绝,方丈室中落针可闻,众人愕然回首,七八双眼睛一齐落在小 妖怪身上。 小妖怪反倒吃了一惊,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声道:“我又没说什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战天山轻轻拍了拍小妖怪的脑袋:“是啊,是啊,我们小 妖怪什么都没说。中原,我们大人谈的事,你们小孩子不爱听,就带她出去玩吧。” 战中原正求之不得,赶紧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拉着小妖怪就要出去。 不想小妖怪甩开他的手,转身合什向元空大师行了一礼,捂着嘴轻轻一笑,伏 在战中原身前小声说:“中原哥哥好没礼貌呃。”这才一边笑,一边昂首挺胸大踏 步向外走。 战中原脸上一红,幸好皮肤较黑,不易被发现,只好也行了一礼,道:“晚辈 告退。”讪讪地追了出去。 元空大师点头一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又对旁边侍立的一个小沙 弥说,“觉明,你为两位小施主带路,再给小姑娘带一盒芝麻糖。快去吧。” 觉明应了声“是”,也匆匆追出来。 这时小妖怪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大喜,一蹦老高,回头向元空大师挥了挥手, 甜甜地说:“谢谢和尚爷爷。”三人一路去了。 且不说峨嵋绝顶,天高气爽,云蒸霞蔚,劲松绝壁,美不胜收。亦不表方丈室 内,青梅煮酒,指点江山,新知旧游,其乐融融。自祈连除恶以来,这是祖孙四人 最开心的日子。尤其是小妖怪,自小生长西北边塞之地,只知黄沙漫漫,纵马扬鞭, 哪里见过这等名山胜景?只喜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于是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远观近看,细细问来。这觉明本也聪明伶俐,问一知十,怎当得小妖怪的问题劈头 盖脸而来,况且如天外飞仙,无迹可寻,直把个小沙弥说得口干舌燥,汗下如雨, 后脑勺都差点挠出血来,好不容易熬到晚钟时分,即以晚膳为辞,飞也似的逃回寺 院,颇有苦海余生虎口脱险之感。 当夜峨嵋大排宴席,为战天山等接风洗尘,凡派中长老及知客以上有职司者, 一体作陪,又让几个小沙弥陪战中原和小妖怪坐了一席。宴虽素宴,却极是丰盛, 计有糟醉冬笋、酱香子姜、腐婆豆腐、河水豆花、如意竹荪、四喜吉庆、酱酥桃仁、 八宝素烩、火把玉兰片等不下数十味,每一样都有独到的功夫。元空大师又吩咐取 出窖藏数十年的泸州大曲,以清茶相陪,频频劝饮,宾主尽欢。你道这寺庙何有美 酒,皆因施主众多,多有留宿者,此酒盖为进香者所备也。 又有下等劣酒若干,供火工道人饮用。故寺庙之中常不缺酒。 闲话不表。却说战天山祖孙四人用过斋饭,就在客房歇息,战天山与小妖怪住 里进,战天山与战中原各占一房。 小妖怪今天走得累了,说得也累了,也没让爷爷讲故事,爬上床就呼呼大睡起 来。战中原也不脱小孩习性,只要吃得饱,穿得暖,玩得开心,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况且七叔和爷爷就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于是无忧无虑很快也睡着了。 战七可没有睡着。他今天话说得不多,茶可喝得不少,老想上茅房。刚才从茅 房回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客房周围多了几个巡逻弟子。他们看见战七走近,立即 避了开去,也有避不及的,做出一副悠闲散步的样子。本来,像峨嵋这样的大门派, 又是佛教重地,晚上有几个弟子巡逻巡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们这种行径, 反倒让战七暗暗起了疑心。说是来保护自己几人的吧,看那行迹又不太像,况且自 己几人的功力,元空大师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多此一举呢? 难道这些人是来监视自己四人的?以师父与元空大师的交情来看,似乎又不太 可能,况且自己四人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不过回头再一想,也许他们今 晚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吧,自己等人今日来,明日去,管那么多干什么。于 是不再乱想,悄悄解衣上床睡下。可是一个人心里有事,怎么能睡得安稳,越是不 去想它,越是念念不忘,睡了好半天反倒把睡意睡没了。 战天山也没有睡着。他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有注意房外增加了巡夜人 员,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向来都不放在心上。他是太兴奋了,二十余年的老朋 友,他平生唯一的知已,一朝相见,其心情可想而知。他本来还想与元空秉烛夜谈 通宵达旦的,还是元空大师怕他一路鞍马劳顿,年事又高,万一生起病来可不是玩 的,只称来日方长,力劝他早点安歇。而小妖怪又是爷爷不睡,她也不睡,战天山 只得告辞回房,和衣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一边细细回想当年与元空啸傲群山的日子。 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突听后山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叮当”两声,这种声 音战天山太熟悉了,如不是兵刃交击他愿把脑袋输给任何人。 接着又是“嗖”的一声,然后房上瓦片轻轻一响,显然有人上了屋顶。本来作 为客人,战天山不必也不便去管身外之事,像峨嵋这样的名门大派,应该有能力应 付任何变故。可战天山不这样想,他只知道元空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峨嵋出任何 事情,尤其在他眼皮底下。于是他翻身起床,借着暗淡的月光看了看小妖怪,她正 睡得香甜,鼻息纤细而均匀。战天山轻轻拉开房门,一跃上了屋顶。 战七胡思乱想了半夜,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忽听屋顶“卡”的一声,隔壁房 门轻轻一响,顿时头脑一清。侧耳一听,房外有衣袂破空之声,凭感觉他知道那就 是师父,因为那声音轻而急,一闪而过,落在屋顶几乎无声无息。师父这么晚了上 房干什么呢?战七不及细想,也没穿外衣,也不叫中原,一手抄起长剑,紧跟着掠 了出去。 是夜正当月圆,却为浮云所蔽,月色并不明朗。然而在战七这等高手眼中,却 与白日何异。仰头一看,师父已经不见,屋顶只有一个巡夜弟子,光光的头皮在月 色中闪闪发亮。战七上得房来,只见师父正向后山奔去,已经远在十数丈外,当下 与那僧人打个招呼,也飞身追去。 -------- 铁血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