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木断云树烟萝 淒黑的夜里,星光闪闪,一轮明月高挂,万籁俱静。柳嫣坐在地上,抬头望着 天,她曾着著,天上的一颗星若是代表一个人,那她所思念的那个人,会是哪颗耀 眼的星,而她和那颗星又是距离多远… “熹哥,对不起,这次我怕是要失约了。” 回山本来想在师父的膝下承欢,却没有料到竟然是见了师父的最后一面。谁也 没有想到,‘药圣’无机老人夜里因阅书过久而伏案小憩,竟就此长睡不起,丟下 了他最关心的爱徒和那些一直放心不下的病人,就那么靜悄悄的走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无法应变,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在有附近 的乡邻帮忙,这才能顺利的将师父安葬。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柳嫣还深深的记着那一天的情形。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 了出去,那天起棺,来了好多的武林人事,更有许多被师父救过得人坚持要亲自抬 棺到大门外…… 那天大伙儿送师父走的时候,沿途乡亲跪得满满皆是,各个是悲痛哀泣不已… … 那天飘起了毛毛细雨,是上天感念师父的德行而落的泪…… 而她,只是木然的跟着,哭都有点发不出声音了。心里充满着对自己的自责, 若是自己不出去,是不是可以好好的照顾师父,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快就—— 孤零零的坐在师父的坟茔上,冷冷的想着,想起自己自幼失去双亲,从小就呆 在师父的身边,一直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现在师父一走,好像这整个世界都抛弃 了自己,不知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来了师父的一位故友,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对于这位婆婆和师父之间的恩 怨柳嫣不太清楚。每次老婆婆来了,师父都会很高兴,婆婆虽是平时疾言厉色,很 少会给师父好脸色,每次也只是匆匆一日就走了,柳嫣还是能看到她隐藏在冷厉面 容下的一线温柔。师父在她走了之后会把自己关在屋子之中一天不出来。 “跟了你一辈子,现在我来送送你,一路走好。”老婆婆在坟前站了很久,看 了柳嫣一眼,星光下,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他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婆婆!”柳嫣张口想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粗哑难听。 “姑娘,对自己好一点,不要错过自己的幸福!” “幸福吗?自己的幸福!” 其后呢? 师父去世之后总是有许多的人前来吊唁,自己应付的有些筋疲力尽了,混混沉 沉的喝了一杯不知道是谁递来的水后就不省人事了。醒来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那 人自称是师父的旧友。看着他不停的在房间中四处的翻找着什么,忽然脑中灵光一 闪,知道他想找什么了——《药典》,那是师父一生行医各种奇病,怪病医治之后 的心得笔记,还有一些听起来惊世骸俗的研究,若是落入了坏人的手中,怕会引起 武林纷争。 苦苦咬牙坚持着,任由那人的各种刑法加身,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保住 师父的心血。那人见严刑逼供怎么也问不出书的下落,一狠心之下将她绑起,放火 将整个草庐烧毁,拼命挣扎着要逃出来,一根燃着的粱柱砸了下来。 醒来之后发现在一户农户屋中。 “柳姑娘,乡亲们看到草庐着火了就纷纷赶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了,而且, 所以——”乡人的眼中露出了愧疚的眼神。 “真是好人呢!”微笑着安慰着他们。 师父的突然去世本来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那人的严刑和砸在自己身上的柱子 更是给本已病弱身体的沈重一击,一直都在吐血。好在镇子中的人对于没有抢救下 药圣的草庐很是内疚,各种的好药,有营养的东西都往这边送来,还是有好转的。 病稍好之后才发现这大病一场竟然让她经脉俱损,内力皆无。再加上体内的剧毒, 最多不过半年的时间。 难道要让那风一样自由的人守着这样的一个自己,整日和药罐为伍吗? 他说他是九天高翔的风筝,线在自己手上。 当这手再也无力握紧线头时,不如松手吧,还他自由。 伤势好了之后决意四处走走,能坚持到哪里就到哪里吧!不是没有动过找凌熹 的念头,到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也许,让他永远找不到自己,心里 还有一点的希望对他来说比较好。 而此时夜已三更,月已偏西,冷风中传来的,是孤苦的老更人遥远的叹息。 一声梆响,惊动了所有拥堵在胸口的记忆。 一滴泪,如誓言般飘落尘埃。 “熹,我会记得你的!” “嫣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跟你说这晚上寒风袭人,你的身子差到了这个 地步,不小心就会受寒的。快起来,回屋里睡觉去。”睡到半夜,睡到半夜,发现 身边的人又不在,萧潇猜想她一定又在外面看星星,拉起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 带回屋中去休息。 “萧姐姐”对着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柳嫣是心存感激,只不过现在被强迫歇息 也就罢了,用不著这么紧迫盯人吧?柳嫣想抽回被萧潇握住不放的手,反而被捉得 更紧。 “不许说话,乖乖的給我闭上眼睛睡觉。”萧潇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柳嫣 只得由她,勉强自己入睡。 待柳嫣呼吸均匀,萧潇方张开了眼,侧身看著身旁已是熟睡入眠的少女。 她和妹子燕离也算是美人胚子了,从小见过,看过的人也不少,可是就没有见 过这样的清丽脱俗的人,初见的时候,不光是自己,连那个从来在外貌上不服输的 妹子,也不由自惭形秽。 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脸上没有一次出现过真心的笑容,偶尔怕她们担心 笑了,那笑容也没有印到眼底,眉头总是微微皱着,连睡着了也没有舒展过,在那 眉宇之间似乎隱藏了说不出的悲愁。 从常州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她,要不是她们的出现,她可能就会被不轨的人糟蹋 了吧!想来真是好险! 长叹了一声,自己比她的年纪大了很多,见的事情也多的很,可是,挂心的事 情却是没有她那么多,看着这小妹子被满满的愁绪包围着,实在是有些可惜,只是 别人的隐私自己不好问,还是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吧! 萧潇睡着了,柳嫣睁开了眼睛,那天之后,她就这么漫无边际的走着…… “救命啊……” 一声尖叫让柳嫣停住了。 自身难保,还能再帮别人吗? 呼救声异常凄厉,就在不远处,一声声传入柳嫣的耳中。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细想,疾步赶了过去。 冲到近前,一眼望去,那施暴的人正是自己和凌熹曾经追了好一段时间要捉拿 的采花大盗-花冲! 花冲斗然发觉柳嫣,顿时惊得颜色更变,跳起来便去拿刀。 柳嫣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发热,巨阙剑竟似有灵性一样,“呛啷”已迎风出 鞘,剑光映寒,刹时一片光华。那是她在和凌熹分开的时候,凌熹提出要和她换剑, 睹物思人,她也就答应了。 花冲心胆俱裂,此时想逃,知道柳嫣轻功绝顶,料想也跑不掉了。他向来悍勇, 怎甘心坐以待毙,横刀在手。 柳嫣异常镇定,双眸沉净如水,瞥了一眼躲在一边簌簌发抖的少女。 “姑娘,不要回头,拼命跑,听见了吗?” 柔和的声音似是一股春风,吹去了那少女的恐惧。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撩起长 裙,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秋风席卷,林涛呼啸,枯草黄叶,漫天而起。 冷静,镇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意志与勇气的较量。 花冲冷汗滚滚而下。 面对丝毫没有破绽的柳嫣,他越来越沉不住气,无边的惶恐压得他几乎要崩溃。 终于,花冲大吼一声,一纵身,刀当头劈下! 看似简单的一招立劈华山,包含了七种变化,刀势未老,一转腕,柳嫣上半身 俱已笼罩在刀光之下。 天下的招数都有破绽,没有破不了,只有看不出。 柳嫣身形不动,也不去格挡,剑尖只一昂,对准了花冲的小腹。 刀已劈到柳嫣的头顶。 花冲正自得意,猛觉肚腹寒气森森,自己竟硬生生凑上去要撞柳嫣的剑尖,吓 得一声大叫,一回手,刀直向剑身砍下,欲借力阻住去势。 柳嫣轻飘飘一侧剑,贴住刀身一削而下,花冲五指已在寒光之中。 花冲慌忙松手,刀直掉下来。他动作也极敏捷,换左手一抄,一记横扫千军, 推向柳嫣的右腰。 柳嫣犹似未见,巨阙剑剑势不变,向前直刺。 花冲刀未砍到柳嫣,自己的咽喉便已先要中剑,只吓得魂飞魄散,双足向后力 蹬,堪堪避过了这神出鬼没的巨阙剑。 连发三刀,柳嫣甚至都没动身,便轻描淡写地化开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武 功之高,简直不可想象。花冲哪敢再战,回身便逃。 柳嫣慢慢垂下剑,风拂白衣飞扬,一种说不出孤寂散开。 这才感觉手心的汗已经湿了剑柄。 刚才三招其实已尽了全力,没有了内功,运剑竟十分吃力,牵动了全身的伤, 火烧火燎的痛。 花冲逃出十余丈,见柳嫣居然没追来,立觉不对,他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向 他们这种自称是正派中人看到自己一定会势必除恶,轻易放过自己,究竟是什么原 因? 心念电转,掏出袋里的飞蝗石,突然击向柳嫣。 柳嫣此时的身法迟滞,举剑一挡,顿时虎口发热,胸口剧痛,“当”的一声, 巨阙落在地上。 花冲大喜,旋风一般掠至,瞬间封住了柳嫣胸口的穴道。 柳嫣身子一晃,靠住了背后的树,缓缓坐倒。 花冲一击成功,心中还是后怕,不住地抹着冷汗,冷笑道:“受了重伤还想救 人,小姑娘,你可真是寿星公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烦啦。” 柳嫣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小人嘴脸,心底深处一股寒气却升了上来。 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现在连玉碎的可能也没有了,花冲点了自己身 上全部的穴道。 此时,她更加深刻体会到,失去武功对武林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匕首轻轻划过柳嫣的衣襟,白衫裂开。 猛然瞪大了眼睛,惊愕非常,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砸碎,强忍的血气一下子翻了 上来,大口大口地涌出。 匕首一寸寸划下去,裂帛之声不绝,风吹来,白衣翻飞。 血再度从口中急涌而出。 花冲捡起一片白布,拭去柳嫣嘴角边的血迹,笑道:“不用害怕,我会好好地 疼爱你的,放心,我是最温柔的情人,包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柳嫣原本温润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目视虚空,仿佛花冲根本不存在。 花冲一怔,被柳嫣这种极度蔑视的神情给激怒了。 “在你的眼中,我自是卑鄙小人,不值一顾,不过今天我这只癞蛤蟆偏要吃了 你这只天鹅,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冷笑着,一口咬在柳嫣的肩头。 牙齿深陷入肌肤,清楚地感到这圣洁得几乎不可触摸的身体剧烈一颤,口中血 腥气弥漫,松开牙齿,一缕鲜血渗出了白衣,滴在碧绿的草叶上。 一股强烈的杀气骤然爆开。 不等花冲反映过来,排山倒海的狂风已经袭来,花冲叫都没叫出一声,整个人 便已腾空而起,甩向旁边的巨石,砰的一声,血雨飞溅。 “该死!”即使是花冲已经死了,身后的那人还是不解气,冲上去又是一阵的 拳打脚踢。 半晌才解气回来,“姑娘,你没事吧!” 扯下外衫裹住了柳嫣,小心翼翼扶 起她,连忙解开她的穴道。 柳嫣勉强抬头,见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紫衣女子,担忧的看着她,勉强露出一丝 自己都感受不到的微笑,想挣开她的手站起来。 “不想笑就不要笑!知不知道这种笑很假!”紫衣女子好像生气了。 柳嫣愣了一下,真心的笑,很久都没有了吧! “燕离,燕离。你怎么又出手伤人了。”随着嗔怪的声音,走来一个青衣的女 子。 “姐,你来了,采花的败类,留着他做什么!”紫衣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柳嫣却在打量着后来之人。青色道装,青色丝绳,青色玉簪,青色腰带,整个 人清幽到了极点,仿佛自青色云间飘落一般。然其容色又极艳,黑发飘拂下的脸, 一笑一颦眉都甚有韵味……寻常女子若能清,便失之于艳;若能艳,便失之于清, 来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却让人由衷赞叹——“清艳”。很难想像这风格截然不同的 两个人是姐妹。 “咦,燕离,这位小妹妹是谁?” “哼,要是我晚来一会儿,估计这妹子就被那人给糟蹋了!” “这么清秀的姑娘他也下得了手,真是该死。诶,妹子,你——”一口鲜血喷 了出来,又昏迷了过去。 虽然长的不是很像,可这姐妹两个的脾气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天强制她 吃药,吃饭,见她晚上睡不好,一人一天,盯着她睡觉。 这姐妹两个都是好人,尤其是妹妹是个好爽朗的女子,自己都羡慕她的洒脱了, 也许,跟着她们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也可以换个心情。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