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花 “你好像很不开心,向兄?” 离开小柳庄的路上,何姑娘见他满面阴云,忍不住问道。 向天歌默然。 走出好一段路,他忽然说道:“程小青并非死于暴病。” “什么!”何姑娘吃了一惊,“可是那公人不是说……” “程小青是中毒死的!” “可是,他可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哪!别人想要下毒害他,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再谨慎的人,也难免会有疏漏的。何况,他的谨慎又太出名!”向天歌沉吟 着说,“若是设法避开他那根试毒的银针,下毒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可是,他的遗体是验过了的。” “何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落花’的毒药?” “落花?” 她没有听说过。显然,对于用毒她并不在行。 “落花其实并不是花,而是一种毒液。一种无色无味,但毒性却十分强烈的毒 液。人一旦服了它,世间几乎无药可解。” “这么厉害呀!”何姑娘花容失色,“落花!这么厉害的毒药,又偏偏叫了这 么好听的名字!” “正如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往往总是要用堂皇的理由来掩饰。本来是十分卑鄙 无耻的事,偏偏要用最优雅的名字。比如,迫害异己,叫做‘替天行道’;背叛亲 友,叫做‘大义灭亲’。本来是出卖少女肉体与灵魂的青楼妓院,又有哪一个不是 叫什么‘楼’什么‘阁’的!” “这个什么‘落花’也是一样了。” 向天歌款款道:“其实落花这种毒液,最厉害的,却是它的本身并无毒性。若 要叫他有毒,必须溶于烈酒之中。” “哦!” “但是,纵然是溶于酒中,也还是依然没有毒性。只有将融了这种毒液的烈酒 喝进肚里,掺入胃液,才能形成剧毒!” “所以,程小青的银针,当然试不出来。” “而且,人死之后,即使再高明的仵作,也决不会查出一点痕迹。” 何姑娘疑云满面:“那你,又是怎样发现的呢?” “我看过了。” “可是,我也一样看过了呀!” “死人并不好看。纵然是死状十分平静安详,毕竟也是死人。所以,特别是女 人,是决不会认真去看一个死人的。” “那你……” “我也只是看了他的舌尖。” “舌尖?难道,舌尖上会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用普通的办法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所以我看的时候,是用手指捏住 他的舌尖的。” “那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一只淡淡的蝴蝶。” “蝴蝶!很大么?” “很小。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一只淡绿色的蝴蝶。” “落花?” “落花。” “看到这只蝴蝶,就可以肯定它是落花?” “本来是不能的。不仅是我,大多数的人,就算碰巧看见这只蝴蝶,也不一定 就能认出它就是落花。只是我不同。我生在北方,长于江南。” “难道,这也会有什么关系么?” “有关系的。因为落花的毒液,来源于一种树,叫花树。而这种花树,又只有 最初种在北方,等到长至五尺高的时候,再移植江南。移植之后的第二年,秋分日, 方可割树得此毒液。唔……” 向天歌忽然冷哼一声,陡然止步。 “向兄,怎么啦?” 何姑娘也站住了,双目困惑地盯住他。 “有人在暗算我们。” 向天歌扫一眼路旁的柳树。 柳树下,坐了两个中年农夫,正在歇息乘凉。 “是他们?” “是。”向天歌点头,“其实,我们到小柳庄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 现在,他们已经设好了圈套,就等着咱们的脖子往里面伸呢!“ “圈套?” 何姑娘抬头,目光在头顶的树丫上搜索。 “圈套不一定在树上,也不一定在头顶。” “你是说……” “哦,应该叫做陷阱才对。”向天歌淡淡说道,“再往前走上三步,脚下便会 忽然飞起几只小包,里面装了足可以叫人昏迷的迷香,或者是淬了麻药的牛毛小针。 小包一弹起就会立刻炸开,叫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 “真的呀?”何姑娘低头在前面路上搜寻。 路面并无异常。浮尘厚有两寸有余,上面,人或牲口的足迹遍布,根本就看不 出会埋有什么异物。 “我们去小柳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躲在这里了。等我们一走过去,他们便开 始设伏。他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何姑娘茫然。 “这样当然看不出来。陷阱是从侧面挖进去的,所以并不破坏路上的任何足迹。 引发的机簧,是制作颇为精巧的几块踏板。踏板是并排着的。人无论怎么走, 都不会躲过去,一定会踏中其中一块。而只要踏中一块,就已经足够了。“ 何姑娘一语不发,身体忽然向上一跃,下来时,手里已多了一段柳枝。轻飘飘 落地,挫身伏地轻轻一拂。柳枝过处,浮尘激扬。 路面上,赫然出现四块并排的踏板。踏板长尺余宽五寸,装有麻索连接韧木簧 片。毒物显然藏于木板下面。 何姑娘柳枝一扔,回头去找那两个农夫。柳树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 “逃了。” “你该拦住的,向兄。”何姑娘满脸悻然,美目中杀机怒涌,“真该宰了他们 的!” “他们只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小角色,拦住了又有什么用?” “至少可以问问,究竟是谁在主使他们。” “没有用的。他们不敢说。”向天歌沉吟道,“也许,我能猜得到。” “是谁?” “江湖上最擅于用这种小玩意儿坑人的,还会是谁?” “单青峰!单眼太岁单青峰!”何姑娘叫一声,“你是说,五方太岁也已到了 南阳?” “恐怕会的。百万灾银,足以掀起一场江湖轩然大波。五方太岁又不是什么拍 胸脯称英雄的角色,怎会轻易放过这样发财机会?这一回,令师怕是有些麻烦了。” “哼!五方太岁这等角色,家师还未放在眼内!”何姑娘美目中冷点一闪, “但愿他们不要打错了主意,不然……” “一定还会有更大的角色!奇怪……” “什么?” “按理,消息不会这么快的。这些英雄好汉的脾气,我可是熟悉得很哪!百万 银子不是小数,哪个不想独占独吞?谁又肯把得到的消息告诉别人!除非……” “你是说……” “除非有人有意传播!”向天歌剑眉一蹙,面上有忧色一闪。 “向兄,你……” 显然,何姑娘发现了他的忧虑。 “我不怕!”向天歌傲然而立,“即使是江湖上所有的妖魔鬼怪一起汇聚南阳, 也休想叫我改变初衷!” “可是向兄,五方太岁这些人,又为什么要暗算我们呀?” “在嘎嘎镇,我们对百万灾银之事谈得太多。本来,他们已经准备除去我们的。 但刚才我们去找了程小青,他们就又改变主意想擒活口。他们需要更多的消息, 唔……“ 向天歌忽然举手拍拍额头:“我本来该想到的,可惜……” “向兄,你怎么啦?”何姑娘脸色一变,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暗算我们的,并不仅仅是五方太岁的人。还有……蚀骨追魂香!我们……连 环套……” 向天歌双眼朦胧,舌根似已发硬,砰!一个后仰猛然倒地,激起路上浮尘激扬。 “哎哎,我的头好晕!哎……” 何姑娘娇呼半声,慢慢委地而倒。她的右手探入腰间,但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取 出来,手便软软垂下,人也很快失去知觉。 路旁的柳树后,忽然闪出两个农夫。神情诡觊相视一笑,立刻向两人倒地之处 飞奔而来。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