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太岳五虎 卢氏县。 北有崤山,南有熊耳山,境内几乎全都是崇山峻岭,自古盗匪出没,杀人越货 的好去处。 地近山西,旱灾早已波及,本就不很太平的路上更不太平。 官道早已不像是官道了,弯弯曲曲越走越窄,崎岖不平车马难行。好处是,不 再有那么厚的灰尘扑面。 日当正午。 赤日炎炎,在崎岖的山道上急赶,疲累与干渴就不用说了,天热,人也就格外 的火气大。 山道顺着山势蜿蜒盘旋,拐几个弯,便已经望得见熊耳山的主峰——全宝山。 山道上,蓦然响起嘶哑的呼喝声: “龙飞!威扬——龙飞——” 是趟子手的喊镖声。 江湖上,不论黑道白道朋友,一听这喊声就立刻知道:天下四大镖局之一的飞 龙镖局的镖队到了。 喊镖之声方息,一匹健马飞驰而来,转过山角,略一停顿,马上骑士缰绳一带, 健马长嘶,转首嗒嗒疾驰返回。 是趟道的趟子手。 趟子手来而复返,顷刻之间,大队人马便遮天蔽日而来。走在最前面的两骑, 马壮,人更雄。 左首一位鬓发花白的半百老者,红脸长眉,手里一条丈二金枪,在烈日下烁烁 生辉。 正是飞龙镖局总镖头,霸王枪欧阳龙飞。 一入卢氏县境,欧阳龙飞总镖头便由后面押阵而改为前面开道。他当然已经意 识到,若有意外,最大的危险不在后面,肯定是在前方。 镖队渐渐接近全宝山北麓。 官道顺山势渐渐下落,地势起伏不定。山脚下,已经看到零落稀疏的小树林。 路北五里外的洛河,两岸杂草灌木丛生。原先很是宽阔的河面,如今却空出来 足有两里宽的河滩,剩下的河面已不足百尺。再不下雨,河很快就会被炎炎烈日晒 死了。 光秃秃的山顶,忽然竖起一面红色大旗! 烈日大旗,无风自扬。 山上山下,相距尚有五六里远近。走在道上的人,看不清那个掌旗的黑衣汉子, 但这面引人注目的红色大旗,即使再远一倍,也可看的真确鲜明。 “呜——” 凄厉刺耳的牛角号声,响自与全宝山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山峰。 官道上,乘车骑马与零散步行的旅客,都被大旗和号角声所震撼,脚程立刻加 快一倍。 骑在马上的拼命单刀董义脸色一变,转首望望与他并行的欧阳龙飞: “看架势,像是太岳五虎的人!方圆几百里的绿林强盗,只有他们才用这种颜 色的大旗!” 董义跟强盗打交道久了,自然是经验老到眼力不差。 “奇怪!太岳五虎怎么敢跑到熊耳山地面公然行劫?道义情分都不顾,不要命 了!”事到临头,欧阳龙飞反倒镇定下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但却毫无惧意, “咱们不怕强盗。飞龙镖局上上下下,跟强盗打交道熟门熟路。对付太岳五虎这班 蟊贼,绝对不会吃亏。问题是……” “什么?” “那些天不收地不留的妖魔鬼怪。” “他们……” “人肯定少不了。红旗号角传讯,瞬息数十里。恐怕早已有人在这里设伏,伺 机吃定咱们了!” “总镖头……” “董老弟,咱们麻烦大了!镖队尚未启程,三山五岳各路妖魔鬼怪就把府城搅 得一塌糊涂。这一路上,前前后后又跟着多少人?谁不是在打咱们主意?现在,时 辰到了。” “哼!三五十个江湖宵小,宰了他们一了百了!”董义一身剽悍之气,言语中 毫不示弱,“入山西到平阳还有三成脚程,这段路上是非肯定少不了。躲躲闪闪说 不定会吃大亏!总镖头,咱干吧?” “不行!决不会这么简单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鲁莽行事只会自 乱阵脚!” “那怎么办?总不成等着任人宰割吧?” “他们绝不会直接下手的。公开抢劫,那是强盗才会干的事。他们并不想做强 盗造反。” “那他们这是……” “黑吃黑。” “黑吃黑?” “没错的。太岳五虎不是强盗么?等这些真正的强盗得手之后,他们才会出手, 从强盗手中黑吃黑,把灾银夺走。对,肯定是这样!”欧阳龙飞断然点头,“好! 这样倒是对咱们有利。只要咱们加倍小心,提防住太岳五虎这伙真强盗就行了。只 要强盗得不了手,猎食的人自然是无食可猎!” “明白了。” “速度照常。董老弟,关照张镖师,千万留心护好镖旗!” 山角下的拐弯处,一名黑衣大汉负手立于路中,满脸虬髯,腰带上斜插着一把 连鞘狭锋刀。 盗亦有道,若非上线开扒,或者有意架梁生事,绿林朋友绝不会这样公然拦劫 镖队的。 虬髯大汉对不讲道义公然抢劫的行径,显然毫无忌讳。当头拦路的用意十分明 显:钱财留下,命也留下! “是太岳五虎的老二,金毛虎!”董义轻声提醒总镖头。 “迎上去,不要停留!” 虬髯大汉也已缓缓朝着镖队迎了过来。但并不开口说话,嘴角上,浮着一丝神 秘诡谲的微笑。 欧阳龙飞马缰一勒,停下了。雄壮的身躯山岳般一动不动,稳坐雕鞍,双目如 电,盯住面前的人。 忽然一伸手,丈二金枪,枪头雪亮红缨如血,“嗤”一声插入山道。山道坚硬 如铁,金枪居然一插尺余! “你想怎样?” 枪头红缨颤动不止,欧阳龙飞沉声喝问。 “要你的命!” 粗豪的话语,并非出自面前的金毛虎之口。他的身后,忽然跃出一个灰衣白脸 人。 “出山虎?” “不错!” 话未落音,手中长剑一展,身形忽然行空掠起,直扑马上的欧阳龙飞。 剑气如虹,剑光似惊虹闪电。 欧阳龙飞依然一动不动。人将扑到,一杆长枪不知何时已到手中,倏然藤条般 向前扫出。 雪亮的枪尖,如血的红缨,正好迎上横空掠扑的出山虎。 躲自然是没法躲的。人在空中,身形前扑,又怎能躲?不能躲,只有攻。出山 虎挫腰,收剑。剑撞上雪亮的枪尖,金鸣震耳,火星飞迸。 “当”一声,青锋剑脱手飞起。 出山虎虎口一热,鲜血涔涔而下。半边身子被如山力道震得发麻,冲势失去控 制,头上脚下直冲而下。惶急中双手急撑,啪一声腕骨齐折。 丈二金枪,枪尖仍在不停颤动嗡嗡轻鸣,枪头红缨飞舞如血。 欧阳龙飞并不去管躺在地上的出山虎,双目炯炯盯在金毛虎的脸上。 “现在,你又怎么说?” 金毛虎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断了腕骨的出山虎挣扎起身,望着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欧阳龙飞,脸皮一阵可 怕地抽搐。 被长枪震飞的青锋剑自空中落下。出山虎忽然一伸手,正好抓住剑柄。 腕骨粉碎,纵然握剑在手,也必然准头全失。所以并不刺人,剑光一闪,猛刺 欧阳龙飞坐下骏马。 霹雳般一声大喝,欧阳龙飞手中长枪再度化作金虹闪电。 “当”一声轻响,出山虎手中长剑再次脱手,半空中一断四截!落下时,当然 早已不能再被称作“剑”了。 电光再闪,雪亮枪尖已穿透出山虎的右肩井。枪头红缨一抖一振,人立刻被甩 出去,纸鸢般远远落下山坡。 “嗤”一声,丈二长枪再次钉入山道,入石尺余。 欧阳龙飞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直盯着面前的金毛虎。 金枪号称“霸王”,横行天下罕逢敌手。江湖道上,不知有多少虎口夺食的绿 林豪强黑道枭雄,在这杆霸王枪下丧生送命。 金毛虎并不说话,嘴角微笑依然。 欧阳龙飞心中一凛。 他干了半辈子的镖行营生,深知这些人的行事作风。绿林豪强,可不讲究什么 一对一单挑独斗的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开场锣鼓既已响过,接下来的,马上就是一 哄而上群起而攻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