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归途 那马全福一拳得手,立时跃至场中。人未到,声先到。 “看掌!” 右手摒指成掌,向红罡法师后心击去。那红罡正待转身,忽觉对方掌力排山倒 海一般直逼过来,心下一凛,双袖往后一拂,掌在袖中成拳,迎了过去。马全福却 不接招,身行弹起,轻轻掠过江平巍和焦恫墨战团,左手搭着一根树枝,右手一引, 青松上的积雪忽地飘向焦恫墨面部。 焦恫墨视线被遮,早知敌方有高手加入。不敢轻举妄动,当下把斧头舞的如两 团旋风,滴水不漏,雪花围着他的身子纷纷落地。马全福本来想乘乱进攻,这时也 停了手,心下暗赞一声“好。” 这边金定风、江平巍和钱浚也脱离了战团。列稚子一边抹着嘴角的血迹,一边 强忍着伤势,又惊又怒,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尊驾是谁?何苦强自替这干人出头?” “大爷我姓马,名全福。本来不管我事,可大爷我就看不惯暗算别人,嘿嘿, 你也尝到滋味啦。” 列稚子料想这是个假名,径直讲下去,:“既是马英雄和他们无关,那且请了。 这几个人乃我大金国要犯,马英雄如能协助我等拿下他们,那是大功一件,刚 才偷袭我等之事,不知者不罪,一笔兜销。就算你两不相帮,我等也有重金相谢。 “ 马全福两眼瞪直了列稚子,发出一声怪笑:“嘿嘿,你把我姓马和你这等卖国 求荣的汉奸看的一样了。金兵所过之处,杀人如麻,血流成河。这方圆百里的百姓 都是不堪其害,这才反抗。你这厮反帮金人荼毒中原,偷袭你也算不冤了!你中了 我的”碎玉拳“,要是马上疗伤,或无大碍。浪费唾沫,讲到现在,不怕这辈子再 也不能握刀吗?!” 列稚子脸色阴晴不定,还未来得及讲什么。红罡法师怒叫一声,握拳上前一步。 马全福摒指疾道:“你叫什么?你在西域好端端地,来我中原闹事。要不是看 你无大恶,刚才你击空之时,我掌用”蟾宫折桂“,脚下使”踏雪寻梅‘,欺进中 宫,你现在还能跟我讲话?“ 红罡法师一时间楞住了,刚才的情况自己背对马全福,一掌击空,以马全福的 功力确实有机可乘。不过人在危机关头往往会机智百出。红罡只想到刚才自己形势 可危,可没想到自己也许有应对办法。所以他一回想,不由一阵后怕。 焦恫墨虽然凶悍,可是见列稚子面如金纸,知道马全福的话不假。自己的腿不 灵便,兀藤受制,只靠红罡来斗,胜算不大,不如回去带了大军再来追赶,当下扶 了列稚子,红罡解不开穴道,背了兀藤,四人一道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金定风等三人一起抱拳:“多谢马英雄拔刀襄助,我等感激不 尽。……”三人摇摇欲坠,终于一起坐在地上。原来奔逃一夜,格斗无数,三人疲 劳之极,几乎脱力。刚才若无马全福相救,要不了多久,他们也无力再战。 马全福凭言语退敌,心下实际也惶惶。列稚子虽然受伤,可是红罡法师的功夫 堪堪可敌,并非向自己讲的一招可破。只是一上来武功较高的列稚子受伤,敌人才 受惊退走。一旦援军赶至,自己纵然再厉害,只怕也难挡那数千铁甲骑兵。眼前三 人无力行走,敌人随时赶到,如何是好? 正在心念转动,忽听的外面健马长嘶,马蹄声急。 “哎呀,不好,”马全福面色一变,大步走向林外,一边疾道:“你们先不要 动,我来看看情况。” 忽然“啾”,一支响箭从林中穿出,破空之声划破了清晨雪后的宁静。 南边驶来二十余骑士。正至林边,有人大呼:“马蹄印到了这里不见了。” “这里有血迹,他们可能在林中。”“下去搜一搜!”“噫,这里还有匹白马。” 马全福捡了杆长枪,横在手中。慢慢走了出来。只见林外二十余人,披盔带甲, 强弓配剑,甚是膘悍。 那群人中间两个看上去是朝廷官员,一文一武各骑一匹赤日狮子马。文官淡黄 面皮,细细几根髭髯。一只手紧勒缰绳,另一只手轻拍马头。手上戴枚翠玉戒指。 那大个武官黑面孔,满脸短髭。坐在马上好象一座铁塔,马侧挂一口长柄大砍 刀,很是威风。 那武官正看定那匹白马,:“这马打着前锋营的记号呢。” “喂,你是什么人?” “哎呀,好小子,动手了!” “什么人,这么放肆!” “快拿下了!” 众人呼喝连连。 原来马全福心念闪动,“这伙人,定是与那段长胜一伙。不如”擒贼先擒王 “,那武官看来力大,先拿下文官,再做打算。”当下不理问话的那骑士,身子一 侧,已经绕过第一人。不料第二人伸臂一拦,马全福更不答话,右手一拉,左脚一 横,已经把那人摔了出去。一出手,众人叫的更响,有人拔出刀剑,已冲了过来。 好个马全福,脚下一发力。宛如一只大鸟,从人群头上越过,半空中倒过枪柄, 当作判官笔,一杆点向那文官的胸口要穴。 那文官看着半空中的大枪,张口结舌,呆立马上。马全福眼看要得手,感到侧 面劲风袭来。原来那武官动作很快,脚一挑已将大刀握在手中,就势“横扫千军”, 攻至腰侧。马全福早有打算,双手握枪,迎向大刀。 刀枪相碰,两股大力一撞。那武官坐骑长嘶一声,倒退数步。马全福在半空中 借力盘了个旋,跟着又是一枪逼向那文官。枪未到,枪头的红缨已被气劲充沛地起 了一朵花。 好大的一朵枪花! 可是枪花未开放至完全便谢。 因为一支箭。 这箭只有三寸来长,铁镞黑羽,形状古朴。 这只小箭所带的气劲刚刚击破枪所带起的杀气范围。就象一根针刺破了气囊。 那是谁呢?马全福的目光扫过人群,远处的人是一个方面宽颌,身着一身褐色 软甲,背后一支银月金丝大弯弓的骑士。那人懒懒地抬着头看着这里,仿佛射完箭 后就完成任务了,就没自己事似的,毫不操心。 这人,寂寞得好象漫山遍野的雪一样。 马全福的人忽然绷紧。他不怕。 他只是紧张。除了远处的箭手之外,他感到自己身后某个地方传来的杀气。 冷冷地,冷冷地,就象月光下的剑影、寒风中的刀声一样,透彻心扉。 他已落地。这杆枪虽不是当年陪伴自己冲锋陷阵的寒铁神枪,可是只要是枪握 在手中,他就不怕。这时候可以继续冲过去,抓住文官作挡箭牌;也可以退回森林。 可是不知那身后的人会选哪一个时机发动进攻。这个时刻很有意思。马全福想 到刚才阻击列稚子的情况,心里想:“真是现世报,来得快。”他还有些后悔刚才 冒然闯入,“本来想抓个人质,好让耿京那几个手下逃跑。现在自己已被包围,搞 不好……” 马全福从闯入、摔人、飞扑、迎刀、起花、花谢、思考这一系列速度极快。那 一群人身手不凡,遇到马全福这等一流高手,能及时反应过来的不过十人,能采取 行动的也不过五、六人,能反击的也就是那武官、箭手、和他身后的锦衣人而已。 锦衣人见马全福落地,哪知这时他已拿定主意。一枪直刺那文官。这一枪,枪 头不住颤抖,看不清刺向哪个部位,而且风声劲道,比前次猛烈的多。看来已不是 生擒了,而是必杀招数。 锦衣人不由失声,“”点头神枪“!”“仓啷”,长剑出鞘,一招“景天贯日 ‘,后发先至,直击枪尾! 马全福假意必杀那文官,以引诱敌剑先动。按照常例,破枪法应该集中力量打 击枪头,所谓“打蛇打七寸”就是这个道理。这“点头枪法”却是马全福得一异人 所授,枪法要点全在枪尾。哪知锦衣人一出手就直指破绽,马全福心下一懔,左手 握枪头一转,枪身旋了起来,跟着枪尾一跳,把来剑弹了开去。 锦衣人手中清光流转,把一柄剑施展开来。 剑气纵横,枪花开遍。 缠斗数十招,枪剑再次相击。锦衣人把剑顺次沿枪杆削上来,速度迅疾无比。 马全福立刻弃枪,电光火石间,已经抓住锦衣人的右手腕。五指一搭,便要施 展擒拿功夫。那锦衣人费力一夺,挣不脱。一反手,抓住马全福另一只手。这下子 四只手并在一块,便拼上了内力。 马全福的“碎玉拳”何等威力,几十年的功力一下子泄洪般冲过去。锦衣人的 内力却另有独到,绵绵不绝,犹如山峦挡住了劲风。饶是如此,锦衣人的脸色还是 发青了。随着他脸上的青气一闪再闪,马全福觉得对方总还能坚持下去,自己却有 点不行了。再过的片刻,锦衣人的脸色更青了,双颊却如火般红晕。 马全福的脸膛也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有人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两人几乎同时撤去了功力。 因为说话的人是个带伤的人。 ——金定风等人被几个骑士扶着走了出来。 马全福这才全神打量这个拼命的对手。发现他还很俊朗,双眉斜飞入鬓,英气 勃勃。只见锦衣青年抱拳施礼道:“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包涵。在下辛弃疾。” ——辛弃疾,字幼安,号嫁轩,少年游侠,好击剑。 二十一岁时投笔从戎,纠军二千,投奔耿京义军,虽然年轻,但办事精明能干, 深得耿京重用。任掌书记,当时招募兵丁、号令群雄有二十五万人马,在中原一带 配合宋军抵抗金国军队,名气甚大。 这时候的马全福心里想:“原来辛弃疾这么年青。”他忽然又想到:“平常这 个时候,应该是日照当头,吃午饭了。”他不由抬头看看天,依旧灰蒙蒙的,看来 还要下雪。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