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刻 忽忽半年过去,凌云飞估计挖地洞工程已完成一半左右。 这日,凌云飞将挖洞工作做完,刚要休息,忽听有脚步声传来,仔细倾听,是 两个人。心中不禁大感奇怪,深更半夜,他们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凌云飞忽然打 了一个寒颤,内心深处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昏黄的光线从牢门中的孔洞穿了过来,凌云飞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到眼睛有点 发胀,看来久违的光线,他心中在这刹那间生起了一种亲切之感。 牢门“咣当”一响,凌云飞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虽然眼睛不能看 清来人的象貌,但他心中已将此二人身影深印脑海,只看轮廓,也知前面之人是赵 五州,稍后之人为王师爷。 凌云飞侧身而卧,心中千迴百转,各种念头纷繁而来。 赵五州与王师爷静静地站在凌云飞三尺开外,半晌无言。“好汉子,可惜了!” 赵五州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叹惜。 “凌云飞,再问你一次,你把这么多年偷、抢、骗所得的财物藏哪了?这可是 你最后的机会了。”王师爷的声音象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一股凌厉的味道。 凌云飞发现自己的预感被证实,心中一片悲凉,但随即一股悲愤之气充臆心际, “管他呢,反正是死,拼了!”不言不动,缓缓将内力运转全身,准备来了出其不 意,攻其不备。 “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早晨我们再来找你。”出乎凌云飞意料,赵五州丢下这 句话竟自转身而去。王师爷随后跟出,走到牢门口,他又回过身来,道:“一定要 好好想啊,你还有二个多时辰”。牢门声响过,脚步声逐渐远去。 “还有二个多时辰!”凌云飞微微苦笑,“便是还有二十天,这地洞也打不通, 即使打通了,那又怎样,很可能是自欺欺人而已。” “曾是惊鸿照影来,断云幽梦事茫茫。”希望如惊鸿照影,影子吗,本来就不 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断云幽梦”,云断了,还能云飞吗,此时此刻,我怎还“幽” (有)梦。凌云飞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财似朝云带雨来,”这二十多年来,自 己除了对得起这张嘴外,还能对得起谁?这笔巨大的财富自己不舍的穿,不舍得玩, 就放在那,有何用处,虽然这次因为它让自己苟颜残喘了一年多,但如果不是心中 贪念千年雪参,又何至如此境地。 感到眼前稍微亮了些,“自己的人生之路就要走完了。”当此时候,凌云飞奇 怪地发现,他并不感到绝望、恐惧,反而心头充满了怅惘,充满了遗憾和悔恨。 然而随着牢内的光线越来越亮,凌云飞渐渐地心跳越来越快,手脚阵阵发凉, 心头烦恶欲吐,欲待安卧练功,却哪里能静下心来,心下不禁对自己感到失望:原 来自己还真是怕死的狠。他却不知怕死原是人之天性使然,当人身处生死之际,彷 徨无助之时,能视死如归,安之若泰者,自古能有几人? 站起身,围着牢房缓缓走动,几圈下来,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就象奔跑一般, 心中那种七上八下的感受好过了些。于是不停地转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感到身体疲惫不堪,才停下身来,发现全身就象水洗一般,大汗淋漓。眼光扫向牢 门,发现不知何时,两个馒头,一碗清水已在原处,原来已到吃饭的时候。 “怎么还不来?按理说早该来了。”凌云飞心中栗六,只喝了几口水,馒头却 是吃不下。 尽管凌云飞有度日如年之感,但时间还是在等待中慢慢消逝,待得第二次送得 饭来,凌云飞已稍稍放下心来“或许他们认为杀不杀自己无足轻重,改变了主意也 说不定呢。”他却没想到那千年雪参何等珍贵,既已给他服用,以赵五州的为人不 捞回点儿代价,怎肯甘心。 时光就在凌云飞忐忑不安中一天天过去,赵五州与王师爷始终没有出现。时间 一长,凌云飞也就将担心慢慢放下。 看看墙上的竖杠,另起的一排已与第一排相同,又过去了一年。凌云飞经过努 力,将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打通,待得足太阳 膀胱经一通,真气到达晴明、攒竹二穴时,凌云飞的视力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比 以前犹有过之。 这日深夜,地洞中。凌云飞一手抓下,只听“哗啦”一声,大块大块的泥土落 下,凌云飞猝不提防,落了满头满脸。待得他稍定心神,突觉眼前亮了少许,地牢 中晚上本就漆黑,地洞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是…这是…”心中轰然一震, “通了!通了!终于通了!”凌云飞大喜之下,真想纵声大叫。旋即,他想到了刚 才那“哗啦”一声,值此寂静深夜,这响声应当分外“惊”人吧。 一边侧耳倾听,凌云飞一边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事情越到最后关头,越要小 心谨慎,行百里者半九十,自己以后一定要牢记住这句话。”过了良久良久,见没 有动静,凌云飞再也压不住迫切的心情,飞身出洞。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感觉不到风吹,感觉不到干爽,看不到月光星光,显而易 见这只是另一间牢房罢了。凌云飞一颗心慢慢沉下去,当此时,当此刻,他真想抱 着一个人放声大哭,“有人吗?有人吗?……”凌云飞疯狂地大叫,然而空牢寂寂, 除了激荡地回声,再无一丝声响。终于声斯力竭,凌云飞匍伏地上,不禁泪流满面。 绝望加上伤心,凌云飞只觉筋疲力尽,脑中昏昏沉沉,直想就此睡去。心中一 点灵性不灭,凌云飞顺地洞返回,将洞口随意掩住,沉沉睡去。 经此打击,凌云飞情绪很是消沉。过了一段时日,他时常觉浑身无力,身体总 是感觉疲乏,非常地渴睡,“千万不能生病,否则在这地牢中,叫天天不应,叫地 地不语,只有死路一条。”到了危急之际,他反而起了振奋之意,一扫以前颓废, 晚间开始练功。 待得入定,缓缓运功,心中大吃一惊: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竟然有滞涩 之感,估计再有数天,就可能被堵住,须得从头练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诚 哉斯言!” 良久良久,凌云飞终于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只觉真气在已打通的经脉自然流转, 待得运行到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时,虽遇滞涩,但真气强冲几次,也就豁然 而通。真气流转越来越快,微弱的气机逐渐从周身向外散发。突然,凌云飞觉得有 一股熟悉的气息侵入了他的感应圈,继而与他周身的气机纠緾在一起,冥冥中,这 股气息似乎在呼唤他“跟我来,跟我来。”凌云飞不知不觉站起身形,跟随而去。 凌云飞便如无知无觉的僵尸,钻入地洞,来到了隔壁的牢房。他刚刚停住身形, 突感这股熟悉的气息强大了许多,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宛如一个气罩将 他包在了中间。就在这时,他突感体内真气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自然而然从肺出 来,流注于胸中,而后分成二股,一股通过膈肌,经历胸部、上腹和下腹,络于三 焦;另一股过天池、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诸穴,最后到达 中冲穴,只这一瞬间手厥阴心包经已完全贯通。 凌云飞茫然地摇摇头,极不情愿地从入定中醒来。下意识向周围左右环顾,周 围一片漆黑,他自己也是这漆黑的一部分,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刚才那股奇怪的熟悉气息哪里去了?”凌云飞再次运转真气,只感身轻气爽, 几个时辰前的不适早就不翼而飞,然而那气息却再也感受不到。 蹲下身形,用手在地上探寻,一遍又一遍,居然连稻草都没有一根,凌云飞不 由大为失望。猛然,他想起了什么,走向一侧牢壁,从下往上摸,触手冰凉光滑, 这里的石质大概与他所居的牢房差不多。突然他的手触摸到了一根细细凹线,跟他 所刻记录时间的差不多,然而所刻深度却远非他所能及,显然刻这些凹线之人内力 深厚无比。他心下却也不以为意,继续触摸,“呀!”好多的凹线,横的、竖的、 交叉的,粗的细的再仔细用手慢慢地感知,几个字从心中跳出来“行间、曲泉、期 门……。”“这不是足厥阴肝经的几个重要穴位吗。”凌云飞如有所悟,一面墙, 一面墙地摸过,每面墙上都有字及一些横七竖八的凹线,想来是一幅幅练功图。 “难道那股气息是由这些凹线发出的?”凌云飞心下疑惑不已,“不可能,绝 无可能!定有别的原因存在。”随即他意识到这个想法甚为茺谬,当即加以否定。 “要是能一窥这些凹线的全貌,或许可以找到些线索。”然而这间牢房连牢门 都是完全封闭的,一丝光线也无法进入,白天与黑夜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又如何得 识全貌? 无法可想之下,只有用手细细触摸。 心中有了求知的念头,便觉日子过的不是太难。而且有了这次疾病的经历,他 心中的求生之念不减反升,“只要还活着,希望就存在。”他每日都要如诵经般在 心中将这句话默念千遍、万遍,时间长了,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心中杂念越来越 少,每日练功时,几呼几息间自然而然就能入定,功力进境比以前快上许多,而最 令他惊奇的是他失眠的老毛病居然不治而愈,每晚睡的甚是香甜。 他每日练功不辍,挖洞不休。闲暇时,便用的手去感知那些线条,他先是去感 知字迹,然后用字迹去推测线条的含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这些线条已了解了 十之三四,这时他心中已可断定,这些线条不论粗细,每一根都代表一条经脉、络 脉或“七”经八脉,墙上这石刻根本不是什么“神”功图,只不过是人体的经络图 而已。“人体经络图”凌云飞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于是不再管 它。 因为有了隔壁的地牢作为掩护,可以不用控制挖洞的速度,并且一条打完,打 另一条时,泥土可以堆进前一洞中,所以进度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到得入牢的第 五个年头,凌云飞已将地洞通向了四面八方,然而每一面地下都有牢壁一般的石墙 阻路,想是建此地牢时,设计者已将这种逃跑的方式考虑到了,凌云飞无计可施中, 终于彻底的断了逃跑的念头。 当此时,凌云飞四十五岁,已迈入了老年的门槛。牢中寂寂,心情抑郁,饮食 不调,阳光不照,代谢不畅,这些都加速了对他身体的破坏,身体机能不可避免开 始老化,精、气、神逐渐衰减,经络、血脉弹性也有减弱的趋势,练功进展甚缓。 然而总得做些事情以打发有生之涯。凌云飞经过努力,终于将最后三条经脉打 通,至此他十二条经脉全部打通,真气可在十二经脉内循环流动,他内力已至生生 不息的地步,眼睛虚视生白,黑暗视物如同白昼。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