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论势 凌云飞目不转睛地看着丁破,静等他说出来意。 丁破咬了咬嘴唇,眼中露出一抹果决之色,说道:“您作为副帅,完全可以对 今天的决议提出反对意见。丁破不明白的是,您明明不赞成他们的决定,为什么却 又不提出自己的主张?您难道不怕长此以往,别人会看轻于你,甚至忽略了你的存 在?虽然你作为副帅,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如果这次战役,你手下 伤亡惨重,没有了忠实手下的强力支撑,你就会被架空,谁还会把你这副帅当回事?” 凌云飞能率所部前来和云鹏合为一体,丁破居功至伟。因为这个原因,丁破和凌云 飞不知不觉间已走得很近。时间一长,了解互深,两人之间的关系虽不能说是水乳 交融,却也到了互相尊重,互相欣赏的地步。有些话,丁破也许不愿意跟师傅、师 兄们说,但在凌云飞面前,他却已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甚至可以直言不讳。 “在今天的会议上,除了师弟你表示反对,其余各人全都支持惊天的提议。你 想这是惊天第一次积极提出自己的意见,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支持他。在这种比较 敏感的时刻,我若提出自己的主张,等于站在了岳父大人的对立面,更等于向全军 宣告,我心胸狭窄,容不得惊天。这样一来,我部和岳父大人所部定会生嫌隙之心。 在内忧外患的形势下,我们内部的团结是至关重要的,我怎能为了个人的私心置大 局于不顾?”闻听丁破之言,凌云飞心中暗暗叹息,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却 也不能象丁破这般轻易说出来,也许除了他本人,他根本不想让任何人了解他真实 想法,毕竟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丁破脸上露出深深的失望,尖刻道:“于公于私,置大局于不顾?要我说,这 全是你的私心在做怪。你不想让师姐伤心,才是真的。大局?现在什么是大局?让 老百姓吃饱肚子,稳住中州的局势才是大局。师兄重新振作精神,急着立功,提高 自己的声望,这无可厚非,但也要看他提出的主张是否合乎这个大局,需要从大局 通盘考虑。他提出的主张明明是急功近利,不顾实际情况的疯狂之见,你怎能因为 个人的感情,昧着良心表示赞成呢?你……你……你……,我真恨我当初为什么要 劝你兵出铁锁关,都怨我眼光不利,看错了你。”丁破脸涨得通红,眼睛中的一根 根微细的血丝似乎都清晰可见。 “真是个大好男儿!好汉子!”凌云飞心中赞叹了一声。 “师弟,你先冷静冷静,平下心来……” “大厦将倾,我如何能够冷静得下来!”丁破未等凌云飞把话说完便急急打断 了他的话。 “事已至此,你急也是无用。能解决问题吗?”凌云飞沉声一喝,“你好好想 想,身为一方统帅,刚刚做出决定,便又出而反尔,轻率地将原来的决定推翻,改 变了主意,是不是极不正常?”凌云飞见丁破心态大显失常,略一沉吟,还是决定 对他点拨点拨,以免他做出出格的事来。 “不错!身为首领,一言而决才是正理,朝令夕改确是大忌。”丁破脸色沉重, 显然他从凌云飞的话听出了别的意味。 “既然极不正常,却还要不管不顾地去做,这说明了什么?”凌云飞一顿,紧 接着说道:“说明了这次改变决定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其欲得远远大于欲失。你 想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一个人即使反对,也是不可能改变决定的。还希望师弟能理 解我。” “你委曲求全,我只能表示尊重,但却决不能理解,除非你能说服我,或让事 实来证明你是对的。” “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决定,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行动将可 能产生的最坏结果尽可能降低呢?” 丁破眸光一亮,随即又熄灭了,淡淡道:“你带着手下做先锋,师傅亲率大军 做中军,我呢,只能混一个军需官,为你们押运粮草。我一没权力,二没军队,拿 什么去降低你们兵败的损失?” “师弟呀师弟,你怎么竟说丧气话!作用一名军事将领,未出师先言败,这仗 还用打吗?我所说的可能的最坏结果,当然包括有可能打败仗这一条。但自来胜败 便是兵家常事——世上从来没有常胜的将军,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打败仗。但关键 是怎么个败法?保存有生力量的败,我们还是承受得起的。可是师弟,打了败仗便 是这次出征的最坏结果吗?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可能发生更出乎我们想象的局面呢?” 丁破眉头一皱,猛然双眼亮了起来,急道:“你的意思是说中州有可能失守?” “不错!从龙江府到中州,战船顺流而下,只需二天的时间,而我们走陆路却 至少需要七八天。等我们到了龙江府,朝庭的水军倾城而出奔袭中州,以中州城中 五万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军队,能守个十天半月,等我们回程救援吗?” “完全有这个可能。”丁破笃定说道,“可我就是不明白,既然你想到会有这 种可能,居然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难道别有用心不成?”丁破眼中充满了 怀疑。 “师弟,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能想到这一点,难道别人会想不到?”凌云飞苦 笑道。 “你的意思是说……”丁破是聪明人,只是因为一心想着阻止这次莫明其妙的 战役决定,才未虑及其它,这番得凌云飞提醒,已是完全明白了凌云飞面临的处境。 “我可什么也没说,这一切都是你丁师弟自己想出来的。”凌云飞冲丁破眨眨 眼睛,微微笑道。 “看样子你是胸有成竹,不惧别人的算计了。不过我还想问一句——你就对我 这般信任,难道不怕我将你这番话泄露给他人?” “我相信你。”凌云飞淡淡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吧,我能帮你什么?”丁破心事暂时放下,微一转念, 对凌云飞的心意已猜了个几分。 “师弟能不能假托患装,留在中州?中州有了你,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出征。” “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权力有限,能力有限,留在中州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我相信你。”凌云飞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那好吧,为了你对我信任,我就装一次病。” 看着丁破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种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了凌云飞的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丁破会有什么危险不成?”凌云飞心中犯嘀咕,“不可 能吧?丁破只是与自己来往的多了些,难道他们便会对他下手?”凌云飞呆呆站立, 越想越是不安,“管他呢,自己偷偷跟着他,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没事岂不更好?” 想到此处,凌云飞身形微晃,跃上高处,远远蹑着丁破,跟了下去。 丁破心结得解,心中却是沉重非常。想当初,他在中州和昭宁之间来回跑了三 趟,才将凌云飞说动。又是他冒着至险,带着一只军队奇袭龙江府,牵制了龙江府 的有生力量,凌云飞才能顺利地带着军队兵临中州。正因为有了凌云飞的加入,才 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自己的这帮师兄便容 不得凌云飞了,竟然想自毁长城,对付自己人。 “鼠目寸光、心胸狭隘、不顾大局,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不行!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管不了这么多了,如今也只有去找师傅, 向他陈说厉害,力劝他改变决定。即使师傅、师兄们以后怪罪自己,那也顾不得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想到师傅有可能从此对自己更加疏远,师兄们以后很可能与自 己成为陌路之人,深深的悲哀不自觉涌上心头。丁破咬咬牙,直奔云府而去。 凌云飞一路跟着丁破,见他突然改变方向,不由一楞,他展目向前一看,已明 白了丁破的用意。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丁破虽然心思敏捷,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他略一沉吟,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眼见丁破平平安安地进了云府,凌云飞才放下 心来,沿原路返回。 走了一段路,心中的不安之感又升了上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不会是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吗?”凌云飞想到这儿,气运 全身,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一声低低地喊声。在这寂静之夜,这声音虽低,凌云飞 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联想到自己心中的不安,凌云飞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飞,向 发声外奔去。 远远看到一个身影拼命向前狂奔,他身后不远,有七八个黑影在紧紧追赶。凌 云飞眼光何等锐利,只一眼已看清被追赶之人的面目,心中大急,忽地一下,全力 尽展,如一只硕大的鹏鸟,迎着赶了上去。同时口中低喝一声:“弟兄们,将这些 人全给我抓起来。” 那些黑衣人突然听到喝喊声,略一迟疑,分散开来,四散而逃。前面那人听到 熟悉的声音,心头一松,脚下一个踉跄,向地面裁去。头刚刚要触到地面,突感一 股大力传来,倒地的身体向上仰起,身子又向后面跌去,随即一只有力的胳膊伸了 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支撑起来。 “诗人,你受伤了?”凌云飞将梅念臣的身体固定住,只觉他全身松松软软, 似乎是没有了骨头一般,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关心地问了一句。 “就凭那几个毛贼,能……伤得了我?今晚合该倒霉,关键的时候,老毛病又 犯了。”梅念臣大喘一口气,急急说道:赶快背我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要是让 别人发现我们在一起,可就麻烦了。“ 凌云飞双手伸出,将梅念臣横着抱起,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已是失去了踪 影。 “好轻的身体呀!比之一个苗条的姑娘犹是有所不如。”凌云飞抱着梅念臣的 身体,感受着他的骨瘦如材,只感心中酸酸的,非常不是滋味。 凌云飞走后不久,远远两个黑影闪身而出,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好玄!差点就被他发现了。这人是谁?武功如此厉害。不会是云鹏吧?”一 个黑影心有犹悸,边跑边问。 “极有可能是他。在中州除了他,谁还能一跃三丈。奇怪,他现在身份贵重,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 “哎呀!大事不好!若真是他,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刚才那个人根本没有看到云惊天的正面,只是 看到了他的背影。再说了,你没看清吗?那个人只是一个瘦瘦的老者,你看才跑了 多远,就累得撑不住了。让你选人跟踪云惊天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吧?或许他只是 碰巧经过也说不定呢,你想云鹏会派人跟踪自己的儿子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们与云惊天接触这件事牵扯太大,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我看我们很有必要再见一下云惊天,向他核实一下情况。” “不成!今天我们能瞒住他,只是因为他太想念燕纪香了,以致于心情激动之 下,方寸尽失,根本没有注意到具体的细节。下次,很可能就会被他发现出什么破 绽,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险。也许我托事不在,由你一个人去见他,反而更好。” “那好!就这么办!”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