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袭扰 走走谈谈,倒是颇不寂寞,这与凌云飞来时的情景大相径庭,只是速度慢了许 多。到得黄昏戌初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家建在一片稍为平缓的山谷中的客栈。说是 客栈,其实只不过是以木为主要构架,以茅草为顶,以树枝为墙的两进四间的草屋 而已。左侧稍小的一间是厨房,右首为饭厅,只有三、四张桌子而已。往里穿堂而 过,是后进的两间屋子,差不多太小,看来一间为店老板所居,另一间想必是贮藏 间了,供客人所住的房间却是没有。 客栈的老板是一位略显老态的中年人,瘦瘦的身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面 色苍白,一副病态的样子。然而凌云飞对此人却半点儿不敢小看,能在这种地方开 店,没有两下子,不被猛兽吃掉,也早被一些草寇毛贼吞噬了。 见到有客来,他只是点了下头,道声:“来啦!”便自顾自喝酒,不再理彩他 们。这般待客,还真是出乎凌云飞意料。凌云飞笑一笑,也不计较,道:“这一路 走来,还真是又渴又饿,麻烦掌柜的先给我们一人来一碗茶水,有什么好吃的尽管 端上来。” 中年人并不答言,只是朝前努了努嘴。凌云飞一楞,转身望去,只见门口一侧 坚着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上面潦草地用毛笔写着食品的名称价格。 好家伙!一碗茶水十钱,一个馒头二十钱,一个烧饼五十钱,一壶酒要二百钱 ……竟比外面贵了十倍不止,无怪乎他先让你看价格,看来是怕吃完后多费口舌。 此处地势偏僻,运输货物不易,价格高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如此贵法吧,这哪 里是宰人,简直是拿着刀明火执仗地杀人。生性吝啬的凌云飞不由犯了犹疑。 中年人象是猜出了凌云飞心中所想,冲着他怪怪地一笑,凌云飞宛如没有看见, 只是想着怎样开口再与他交涉一番。这时有人说话了,“我说掌柜的,你这馒头就 是用金子做的,也不能这般贵吧。想赚钱也不能这样赚,你也太黑了点儿。”孤冰 雁的丫环小春开口质询。 中年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声:“好酒!”便闭起眼睛摇头晃脑,似在回 味酒的余香,对小春的话恍若没有听见。 小春这下可不干了,袖子一撸,便想动手。她的主子清冷恬淡,惜语如金,她 却脾气火暴,话语极多,竟是两个极端。 孤冰雁手一伸,说道:“小春。”小丫头跺跺脚,满心不愿地退回。 凌云飞却不想就此算了,他宰别人也就罢了,但别人宰他,他可绝对不会心甘 情愿伸出脖子让人砍一刀。 “掌柜的……” “算了吧,林公子。掌柜的上二十个馒头,来几碟小菜,对了,再来只烧鸡, 一壶茶。”“凌云飞话未说完,就被元雪晶打断了。 凌云飞心犹不甘,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说什么。恨恨瞪了中年人几眼,跟 着四位姑娘围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坐好。 中年人也不吭声,转身进入里间。 好久,好久,他才磨磨蹭蹭端着一块木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道:就这么多 了,你们凑合着吃罢。“ 十个黑黑的馒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看着就倒人胃口。烧鸡倒是一整只, 但看上去冰冰凉凉,连一丝热气也没有。只有那几碟小菜青青绿绿,还能引起人的 几分食欲。 几个姑娘挟了几口菜,便停箸喝茶。这几位出身大家,这等饭菜怎能入眼。凌 云飞这几年生活富足,吃惯了大鱼大肉,这等粗食吃起来也很有些碍口,但他一想 道不吃看起来此人也定是不给退,二十钱一个的馒头怎可浪费,就当二十钱吃吧。 他硬着头皮,将馒头掰成块,一块块填入嘴中,然后快速下吞,不在嘴中多作停留。 但这馒头实是又粗又硬,难已下咽,他吃一块,便皱一下眉头。 “林公子,既然不好吃就算了吧。”元雪晶看着他的样子,婉尔一笑,出言相 劝。 凌云飞摇摇头,狠狠盯着剩下的馒头,微一摒气,继续战斗。这顿饭凌云飞足 足吃了半个时辰,直到桌子上只剩下了碟子才算罢休。这是凌云飞有记忆以来,吃 的最久的一顿饭。 四位姑娘,再加上中年人看着凌云飞呲牙咧嘴,咬牙切齿对付桌上的饭菜,既 感奇怪,又觉好笑。都不晓得如此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怎会与饭菜较起劲来, 却哪里知道这位富豪实际上是在心疼钱。 看着凌云飞拼命往口中灌一口茶,然后用手由上往下抚一下肚子的怪模样,众 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凌云飞虽不以为意,心中却在后悔——早知道这菜 这般咸,还不如不吃,喝了这许多茶水,不又白白便宜了这家伙不少钱。 好说歹说,中年人总算同意一人一两银子可以住在贮藏间。 待四个女子走向后进,凌云飞将几只椅子拖拽一起,对还在喝酒的中年人也不 做理会,囫囵一倒,闭目养神。 店中安静下来,耳中山风呼叫,夜莺低鸣,野兽嘶嗥,一时之间仿佛山中各种 夜游动物全部醒转,热闹成一片。 就在凌云飞似睡似醒之间,店外突然传来几声哭喊。在这等时候,这哭声夹在 各种声音中,分外清晰赫人,让人止不住浑身发紧。凌云飞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哭 声慢慢变细,终于如游丝般杳无所闻。凌云飞刚刚放下心来,哭声又起,这次哭声 传来的方向已变,在这片刻之间从店前跑到了左边,哭声大了不少,好象距离近了 些。凌云飞此时已有些明白,这哭声怕是有所用意,针对的也许就是他们一行五人。 如此这般,哭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远忽近,间隔时间长短不一,不绝于耳。 凌云飞扭过头来,发现中年人爬在桌上,鼾声细微,不知何时竟似已沉沉睡去。 “难道是南宫峻贼心不死,又派人来?京州距此路途遥远,只信息传递就需数 天,哪有如此快法?再说经过这次的失败,苍促之间他哪里能找到更好的人手?是 为中年人而来?可事情怎么偏偏发生在他们投宿此店之时,太巧合吧。” 在凌云飞的潜意识里,太多的巧合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小心行得万年船。假设是南宫峻派来的人,他们为什么只是出声惊扰,而不 趁夜偷袭?难道……”凌云飞心潮起伏,理不出头绪来。 既然想不通,只好先撇去一边,小心提防就是,反正前行后退都得走这条路, 事情要来,避是避不过的。口中默默念诵:“只要还活着,希望就存在。”真气慢 慢流转全身,逐渐越来越快,待到得长强穴,意念一动刚想返回,却发觉真气向前 走了约一指宽距离,他内力不知何时又有进步。 “看来在有生之年打通任通二脉,还是很有希望。万事开头难,既有了开头, 就算每日前进一丝一毫,长年累月下来,终有贯通之时。”凌云飞真气不停运转, 终至物我两忘之境。 早上醒来,一抬眼,发现中年人正自从桌上抬起头,原来他就在桌上爬了一晚, 看来此人还是个君子。两人目光相接,口中同时道早。凌云飞发现他眼中微有血丝, 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没有睡好。看到凌云飞的面色时,他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显是对凌云飞抗干扰的定力吃惊。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却是对昨晚之事半字不提。同去外面小溪洗了把脸, 凌云飞向他提起早饭,中年人便回去准备。凌云飞趁此机会将小店周围数百米之内 细细搜索一番,意料之中,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日上三竿,粥已凉透,四个女子才姗姗而至。到得结完账,出发时,日将正中, 大概已是午初时分,“早饭午饭合成一顿,钱是省了,可却担搁了半天的时间,要 老是这样下去,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凌云飞心焦,带头急急赶路,两个丫头小春、白雪很有意见,喋喋不休,但孤 冰雁、元雪晶不开口,她们也只好勉力跟上。 路上凌云飞有意说起昨晚之事,两个小丫头连咒带骂,竟似不怎么放在心上。 凌云飞将目光转向两位姑娘,她们只是轻轻摇头,看样子似在责备凌云飞胆小怕事 一般。 “是了,她们虽然被自已逼入水中,严格说却不是被自已真正打败,她们定是 心中还有些耿耿于怀,要不是自已又救了她们一次,她们说不定早找个借口与自己 再比试一场了。前日敌人来袭又正赶上这两位生起病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也许她 们巴不得再有人来袭,好找回面子呢。”凌云飞无可奈何,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很是有些懊悔。 说是走的快了,也只是与前一天相比。两个丫头腿上、胳膊上都有伤,虽然不 重,却也不是几天就好的,行进速度又如何快得起来。 紧赶之下,到了下一家野店之时,已是戌正时分。本来依凌云飞之意,还想多 赶一程,随便找一山洞休息一下就行了,可两个小丫头说什么也不干,两位美人不 言不语,让凌云飞觉得自已好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似的,四比一,他只有苦笑。 山中野店,形状结构都差不了多少,凌云飞只好一切照旧。唯一不同是这家的 店多一位店小二,他与那位看起来色迷迷的掌柜可不是君子,住进了四位女子的隔 壁。凌云飞只好独自一人消受冷峭山风,孤单寒夜。 如出一辙,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哭声又开始袭扰。到得此时,凌云飞心中再无 怀疑,已料定这些人肯定是受南宫峻指派,拖延他们的行程,扰乱他们的休息,消 耗他们的精力,为真正的高手赶到争取时间。 细细想来,南宫峻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已射出,又如何能 够收回,他必定会想尽一切手段除去他们,绝不肯放虎归山。 “他身在京州,凭借什么样的通讯方式遥控手下之人?有什么手段能让信息传 送的如此快捷?”凌云飞心中突然感到了一种兴奋,“一定要将这一点弄明白,它 对自已以后的发展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也许在明天就会有一场恶战在等待着自已,还是想想 如何逃过这一劫再说。” “先剪掉这些尾巴,让耳朵清静些,生死关头,婆婆妈妈可要不得。”凌云飞 飘身落地,将衣裤反穿,他的衣服外灰内黑,正适合夜行。来到店右侧的木墙边, 仔细打量,发觉这墙是用手臂粗细的木桩一根根排列而成,木桩之间胡乱用泥土填 住,并不是很严,凌云飞能感到丝丝冷风从空隙穿进来。他蹲下身形,将手放在木 桩上,真气从手上传到木桩,再往后轻轻一带,悄无声息半截木桩已到了手中。依 法施为,不久已成尺许左右的洞口。 凌云飞穿洞而出。 店外漆黑一片。夜空如墨,阴云满布,一丝光线都没有。凌云飞静静站立,侧 耳细辨哭声方位。既然前后左右几个方向轮流发声,只要一面声音停止,余下之人 立时就可发现,望风一逃,追起来可就麻烦了。凌云飞放轻脚步,一步步掩近距他 五六米远的树林。 一棵大树后,凌云飞寻到了他要找的人。待他哭声一停,凌云飞飞身飘起,从 他身后掠过,封住了他的大椎穴、天柱穴。他身子不停, 直向前飞,眨眼间已发现了另一人,如法炮制,将他制住。待得他将第三人点 倒,第四个人哭声刚刚止歇。凌云飞凭借他视黑夜如白昼的双眼,靠着他快捷的轻 功,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看到第四个人时,想是他已发觉情形有异,做势欲逃,凌云飞抢上几步,截住 了他。那人颤声问道:“你是谁?”双手漫无目的乱劈几下,毫无章法可言,武功 有限的很。凌云飞也不与他废话,身形一闪,点了他的神堂穴、天柱穴。 待得他拎着此人去寻另外三人,忽见不远处一抹黑影一闪而逝。“哎哟!不好。” 他身形展动,待要去追,看看手上的黑衣人,直直站定。 还好,他只来得及将一人灭口。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