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误 凌云飞几乎喊哑了嗓子,依旧不见什么起色。这些人习惯了悠闲懒散的生活方 式,蓦然受到约束,浑身都不自在,若不是看在凌云飞救了他们命的份上,早就撂 挑子一哄而散了。已经过了五六天了,官府除了紧闭城门,并未采取任何行动,随 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猎户们的担心忧虑之心逐渐淡薄,凌云飞再派人召集他们训练, 少有人准时到,稀稀拉拉,到得近中午才能聚齐人。训练时,一个个无精打采,敷 衍了事。又过了几天,很多人索性不来,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后来上山的几百人多是痞子、无赖,全是在地方上混不下去的主儿。但凡能有 口饭吃,饿不死,谁会吃饱撑的,跑到茺凉的山中,冒着生命的危险找罪受。初始 想着可以借借势,时不时下山抢个大户,浑水摸鱼,捞些好处,混口饭吃,不成想, 几次行动后,附近大户跑光,没了发财的机会,已不免心灰意冷,等到凌云飞搞起 简单的军事训练,需早起晚归,这些人好吃懒做,惹事生非已成家常便饭,哪受得 了这个。惧于凌云飞假装无意中显示出的功夫,只好明着夹尾巴,暗中顺手牵羊, 弄些“战利品”,溜之大吉,最后能留下来的已是寥寥无已。 凌云飞虽然读过不少军事书藉,但其走过的人生道路,罕与军事沾边,除了向 皋、薛昊二人,他从未接触过其它军队上的人物,军事经验等于零。这些猎户打猎 时,按照区域划分地盘。同一区域的猎户,长时间在一起狩猎,互相之间的分工合 作,已如呼吸般自然默契,如同一体。然而区域之间的配合,由于人数众多,互相 排斥异已的心理,双方简直如水火两重天,别扭异常,哪里能够融到一起。凌云飞 绞尽脑汁,打算想出一两条妙计,以扭转这种令人沮丧的局面。然而计还未想出来, 人已没剩下几个,凌云飞满腔的豪情随着琐屑细致工作未能在短时间显示出质变的 迹象而有所下降。 但是有一点,凌云飞却可以确信无疑——围剿的官兵就快到了。依照目前的情 形,除了他,这些猎户及他们的家属生存的机会有多大?凌云飞对这些猎户已不敢 抱有任何幻想。 道理该说的都说了,事情的严重性能讲的全讲了,奈何少有人信,凌云飞空有 一付好口才,只是寻错了讲话的对象。杀人立威,凌云飞不是没想过,但思前想后, 唯恐弄巧成拙,对可能由此产生的结果实不敢抱有半点乐观之意。即使对那些后来 一时兴起上山,没几天又偷偷溜下山,极有可能向官兵通风报信的人,凌云飞也未 灭掉一人。时机不对,后果难料,没有必要在开始时,给人们留下残忍好杀的印象。 一个好的首领,展现仁慈的明面,隐藏狠毒的暗面,扩散自已的亲和力到尽可能多 的人身上,这是他成功的最基本的一条。 事实胜于雄辩,吃一堑长一智,慢慢来吧。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剩下的人就是 自己所需的中坚力量。凌云飞如是想。 睿丽王朝的外部形势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元雪阳突然悄无声息地带着三万人马,退出了动云关,返回了梁州。 北卑征南大将军魏冷寒,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王开达伪装北卑人偷袭东狄粮 草的模糊影子。为了能给元雪阳一个交待,他边上报,便亲带一万精骑,直扑鸡鸣 关“内”百十里外一个曾被他们废弃的军营。 留给魏冷寒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军营,王开达和他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证据,他无法向元雪阳解释,也没机会向元雪阳解释了——元雪阳连招呼 都没打一声,竟独自退兵。 唯剩魏冷寒面对一明两暗三个对手。原先魏冷寒对王开达这六七千人马是不屑 一顾的——迫不得已投靠别人的人,少有人瞧得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开达仅 靠这些他魏冷寒不屑一顾的手下居然成功偷袭了东狄人的运粮队,杀光了所有运粮 的士兵,烧毁了全部的粮草。从这件事上,王开达这支队伍严明的纪律,良好的协 作,强大的战斗力,切切实实地展现出来,他如果再忽视它的存在,下一个吃亏的 极有可能降到他的头上。再有,元雪阳粮草被劫,他魏冷寒既然摆脱不掉嫌疑,这 罪名必然会扣在北卑头上。若是元雪阳存心报复,在返回去的路上,顺便拐个弯, 插到北卑境内,也劫他一劫,抢上一抢,他魏冷寒的将军也就不用当了。左思右想 之下,也未想出万全之策,魏冷寒只有仰天长叹。 虚晃一枪,魏冷寒领兵三万出鸡鸣关,深入永平府二十里,又从容退走。 东狄、北卑莫名其妙地退兵,雷声大,雨点小,出乎朝中大臣所有人的预料。 纯宗皇帝未损一城一地,没伤一兵一马,心中的块垒完全消散,自是大喜过望。 朝中大臣尽管因为财产缩水,心中对皇帝恨得要死,也不得不陪起笑脸,歌功 颂德,大拍马屁。有什么办法呢?在他们的心目中,外患既消,内患便不足虑,皇 帝摇动的龙椅又暂时稳定下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难。 没有人想到,当魏冷寒下令撤退的时候,李天涯指挥一万人马,摆出了要进攻 双鱼府的架式。 更没有人想到,郎碧空用船偷运三万人马,潜入了石门府和望江府之间的白龙 山,沿着简堂将军曾走过的路反向走了一次。 纯宗七年八月下旬,郎碧空亲率三万大军,突袭青龙府。 青龙府是净州州政府所在地,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城内驻有四万大军,距青 龙府城十里左右各有一镇,分驻五千人马,与青龙府互相犄角之势,防守不可谓不 坚固,力量对比,五比三,守对攻,优势之大更是可以想见。 郎碧空孤军深入,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置两镇驻军对他左右两翼的 威胁于不顾,以迅雷不及掩之势突袭青龙府。郎碧空心中明白,若是强攻,以青龙 府的防御力量,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够攻下,何况他才有三万人马。这个时候,他在 净州长期的经营显示出巨大的威力,是夜,郎碧空举火为号,城中守军二个千人队 突然反水,抢占了东门,城门大开之际,城中火光冲天,数处起火,叫喊声,撕杀 声响起成一片。 郎碧空亲自出马,带领五千精骑突进了城中。 这五千人从东门杀到西门,从西门暴卷到南门,又从南门横扫到北门,竟没有 遇到象样的抵抗。每一城门洞开之际,城外埋伏已久的军队如洪流般涌进,等到四 门全部被控制,城中大局已定。 驻军统领马如山被暗杀,城中守军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组织起象 样的抵抗。除了少数趁乱逃跑的,躲进居民家中的,城中驻军降者达三万余众。青 州府大小官员除了府尹自杀,全部投降。 两镇所驻一万兵马,得到青龙府失守的消息,未等郎碧空采取行动,不约而同, 仓惶退入了京州所辖,毗临净州的京东府。 青龙府一失,双鱼、陆安、丰城、望江四府通往京州的咽喉被掐断,陷入了郎 碧空和李天涯的包围之中,净州的局势顿时变得明朗起来。 京州东部大门洞开,郎碧空随时可挥军西进,威胁京州,睿丽王朝的都城这次 是真正受到了强敌的威胁。 天上繁星闪烁,幽黑的天幕纯净得宛如一匹带白花的锦缎。山风不是很大,树 枝轻轻摇摆,发出的声响象是有人在呜咽。四下灯火皆无,只有无尽的黑黝黝的大 片大片的丛林在呜咽声中肃立。 这是位于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下面不远处是一山坳,那里是猎户出山的必经之 路,凌云飞正站在洞口,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将近傍晚之时,到外边探听情况的人回来了两个。凌云飞问起外面的事,这两 人只说一切照旧,大队官兵的影子也未见。一位临走之时,还大大咧咧来了句:谁 愿意多事呀,只要咱们不惹他们,人家又何必自找麻烦。 气可鼓而不可泄,凌云飞以前对此没有很深的体会,这时他方始领略到了一念 之差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要知人的热情不可能持续太久,时间一长,若无激动人心的事情激励,热情是 会慢慢减退的。凌云飞曾鼓动起了这些猎户的激情,然而随着他后续动作的失误— —枯燥的不合时宜的、没有任何价值的训练(至少在这些猎户心目中正是如此), 消磨尽了人们的激情,他们对凌云飞的失望不可避免。要知自由懒散是人的天性, 饥饿的危机暂时解除,官府的威胁看不见摸不着,凌云飞所许诺的天大的好处又如 水中月,镜中花,人们当然不愿做无谓的努力,只希望过上以前的安逸日子。 当训练人数锐减时,凌云飞已意识到了不对。然而事已至此,他一时也想不出 办法挽回。 一想到山中抱有这个想法的人已经非常普遍,凌云飞心中的忧虑不安可以想见。 只有他明白,别的事情官府或许可以不管,一涉及到谋逆,无论如何,官府是绝对 不会坐视不理的,何况他又劫持了钦差大臣身份的燕纪北。这反常的平静只说明了 一个问题,官兵一旦前来,那肯定是致命的。 晚上凌云飞来到这里检查放哨情况时,姚本章安排好的两个人一个也未到,凌 云飞怒火中烧,真想让这两个人从人世间消失。转念一想白天训练时,来的那些人 当中,好像就有这两人在内,两件事能做到一件,还算是好的吧。凌云飞除了苦笑, 还能怎样? 不知为何,凌云飞这几天总是有些心神不定,仿佛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细细 想来,除了官兵的围剿,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事情。既然理不出头绪,再想也 是无用,索性甩到一边,任自己飘浮的思绪无边无际的延伸。 估计忌弱她们怎么也该到达天坑了,不知梅念臣、净饭两人得知自己“起事” 的消息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埋怨自己鲁莽呢?还是夸自己敢作敢当,有魄力? 他们是派人来协助自己?还是就此起事,将局势搅浑搅乱? 凌云飞知道,不管采取何种方式,都是对梅念臣和净饭极大的考验。因为他始 终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两人对他不闻不问,待机而动。但他也非常明白这两人 采取这个办法的机率很小,除非他们不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了又怎会对他置之不理?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