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小白 夜深。 很深,很深。 雨停了,但是天气并不晴朗。 过去小白总是不懂得,借酒消愁这一句话的真正意义。 因为每当他有烦恼,想学学传说中的大醉一场、用酒来麻痹自己的知觉的时候, 总是酒到嘴边却又喝不下去。 而今天,小白懂了。 他一个人坐在一间小酒馆里。 这间小酒馆让他想起了最初的梦想,让他想起了花好酒馆,让他想起了薛红娘, 让他想起了这么多年杀手的生涯。 他想起了那一天,就是他因康寒月出卖而被赶出金满堂;然后被门虎收留;门 虎对他说自己还有机会让他重新回金满堂的那一天: 他,又去通过杀手的联系方式找了陆枭。 他对陆枭说他有机会重新回到金满堂会,希望陆枭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刺杀金满 堂。 但是,小白有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让陆枭在自己杀了金满堂后杀光堂会里所有的人! 那时,他的感情已经变得偏激,他的血已经变冷。他想报仇! 他觉得门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觉得门虎既然说出来,就一定会能让他重新 回去,回去报仇!回去杀了金满堂所有的人以泄心头之恨。 所以,虽然他现在表面上,在帮金满堂,而实际上,他又重新回到了杀手这条 路。 是的,他有机会进金满堂了,他的目的也依然是杀金满堂。 但是,从他生下来开始,就已经注定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血冷,也只是暂时 的一种冲动。当他知道门虎、李落阳、杨耕阳、莫赏月为报恩情而死,知道了金满 堂为兄弟情而杀了自己的妻子,连三剑客这样的人都为了感情而甘赴死亡之路之后, 他的血,又热了。 他被这些江湖儿女的豪情而打动。 他和上次以一名杀手的身份进入金满堂一样,再一次被多情而迷困。 他既然找过陆枭,就已经不能回头。 他已经不能回头。 他,小白,现在,还是杀手。 今天第一次,他觉得酒,是没有味道的。 他只有一杯接一杯的喝,喝了很多,却没有什么感觉。 还是烈酒。 还是牛肉干儿。 还是小白。 血不冷的杀手,小白。 “岳姑娘,麻烦你一下,给你三哥倒盆洗脚水。”三剑客在房间里很温柔地冲 门外说。 “啪!”一声,门被狠狠的推开,岳玲珑大步走了进来,冷冷盯着三剑客。 三剑客笑笑,道:“你没听清楚你三哥的话?”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岳玲珑叫道。 三剑客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一定会让李天涯杀了你。” 岳玲珑道:“你以为李教主会听你的话杀了我?” 三剑客道:“今天在山上李天涯要我先走,难道他不是想交代你们:要你们好 好听我的话,好好绑住我的心,要我死心塌地的成为他的狗?”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岳玲珑吃惊的问。 三剑客笑笑,道:“我猜的。” 岳玲珑说不出话。 三剑客道:“你们在山上的时候对我恨之入骨,回来了就对我百依百顺。李天 涯不和你们说这些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让你们这么听话?” “哼!”岳玲珑冷哼一声。 三剑客忽然悄悄道:“李天涯还对你们说什么了?说利用我完以后就帮你杀了 我?” “哼!”岳玲珑狠狠道:“你猜得出最好!” “嘿嘿、、、”三剑客鬼魅地笑了许久,才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总之现在你知道,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会先杀了你就是了。” 岳玲珑道:“总之你知道,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就是了!” “哦。”三剑客半躺下去,缓缓道:“我却觉得:人的忍耐力虽然是有限的, 但是生命的价值却是无限的;现在,你必须要把有限地忍耐力投入到无限地、可贵 地、年轻地生命地价值当中去。” “三!剑!客!”岳玲珑怒视着他。 他笑眯眯地望着她。 她转过身,急冲冲走去。 “记得用那个粉红色的盆,我觉得那个盆很适合我的脚。”三剑客道。 “你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砍下你的脚!”岳玲珑叫道。 “好的。” 三剑客温柔的吐出两个字。 小白终于有些醉了。 酒壶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 小白低着头。 忽然,他感觉面前站了一个女人。 女人的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小白抬起头。 首先,他看见的是红色的衣服。 他的心里一颤。 接着,他看见的便是一张好像恍如隔世的脸。 的确,的确是薛红娘的脸。 小白呆住。 他说不出话。 薛红娘路过这间酒馆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花好酒馆,才一个人进来喝了 一些酒。 她刚刚喝完,从角落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走出来,便看见了小白。 应该说,她是看见了满桌子的烈酒酒壶和一碟牛肉干儿,才忽然想起了小白这 个人,才走过来。 “真的是你呀!”薛红娘显得很高兴。 小白喘着粗气。 他只不过到她的花好酒馆吃了十一天十一次饭,竟然就这么思念她?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思念一个陌路人。 其实,应该想得到,他思念的是花好酒馆那样的生活。有时候,他甚至连薛红 娘的样子都已经忘记,但是他却深深的思念着她的名字。原因,就是她的名字,代 表着他的梦想。 这样的感觉,你有过么? 小白忽然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薛红娘问。 小白的眼圈湿了。 他想狠狠抱着她,抱着自己的梦想好好的述说他心里的苦。 他想狠狠抱着她,抱着自己的梦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他想了想,想了许久,终于自嘲地、目光呆滞地笑笑,又坐了回去,低下头, 用衣袖抹抹眼睛。 薛红娘坐到他面前,道:“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小白淡淡地说。 薛红娘扫了一眼满桌子的酒壶,道:“我记得你不喝这么多酒的。” 小白笑笑。 薛红娘道:“你不说要办完最后一件事情么?”顿了顿,问:“怎么样了?” “快了。”小白淡淡地说。 他不敢说太多的话,因为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他害怕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薛红娘没趣的耸耸肩。 她以为小白已经淡忘了自己,不愿意自己打扰他。 她站起身,道:“那你慢慢喝吧,我走了。” 小白的身子一颤,却不敢说话,依然低着头。 薛红娘向门外走去。 小白终于忍住自己的哽咽,轻轻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和江湖不再有任何关 系,你会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男人?” 还记得么?这句话,和他那次离开花好酒馆的时候,问的一模一样。 薛红娘站住,回过头。 她想了想自己的处境,苦涩的笑笑,道:“等到那一天,你再来问我也不晚。” 这句话,竟然回答的也一模一样。 小白笑笑。 薛红娘也似乎从小白的身上感觉到了他的悲伤,有点伤感地望着他。 他带点决心地说:“你记住这两个字!” 薛红娘道:“什么字?不晚?” “恩。”小白狠狠点点头,道:“不晚。” 薛红娘叹了口气,已经转身走向门外。 她忽然又回过头,问:“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小白。”小白难过地说。 相逢。 多么简单的两个人的又一次相逢。 但是,小白在努力告诉自己:这次与在花好酒馆的那次充满理想和热情的相逢, 已经有天壤之别,千万不要再奢望什么。 或许,这一次相逢,就是永别、、、 或许,就是代表着永别的这一次相逢,前几天差点为从三剑客口中得到薛红娘 的下落而死在于双剑下的小白,就这么简单的望着薛红娘,没有说出一句自己对她 的思念。 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在金满堂会再一次看见薛红娘。会在什么情况下 在金满堂看见薛红娘。 在薛红娘代替花红嫁给金满堂的时候? 在他杀了金满堂后陆枭诛杀金满堂会里所有的人的时候? 还是在什么时候? 薛红娘已经走去。 她渐渐地消失在小白的视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