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啦,我在你这儿不能屁股太沉,‘中心’还有许多口罗嗦事儿等着我去伤 脑筋呢。我们一言为定,红妹治疗的事,我明后天等你的回话。” 他拉了拉风衣的下摆,系好扣子,跟我告辞。 我想下地送送他,被他拦住。 “我们之间就不要讲这些客套了。”他微笑着把我拦住。 “我跟红妹好好儿谈谈,定好时间马上告诉你。” “一言为定。小老弟,多多保重!”他笑着走出病房。 谜团终于解开 林大夫走了,却把一个谜团给我留下了。我的脑子又不够使了,好像是一个老 琴师,在弹一支老曲子时,乱了章法,把不住弦儿似的。 是啊,我怎么把寻找小霞的这个碴儿给忘了呢?也许是一年以前为找小霞过于 分神,而始终没有找到又过于失望,所以才让有关陈永昌老头儿的记忆在脑子里生 了锈。 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一想起陈永昌这个死鬼,我心里就憋气,一种被愚弄 的感觉让我懊丧得想抽自己的嘴巴。我实在不愿再去想这个冤鬼,也懒得去琢磨那 个有影没影的小霞。林大夫的话好像在我心里拨开了一道缝,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 意地顺嘴那么一说,却唤醒了我的沉梦。红妹是不是小霞呢?无论如何我应该探探 底。 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秋风摇曳的槐树,回想起老陈头儿那凄苦的面容,他央 告我为他寻找女儿的悲泣好像又回到了我的耳边。是的,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想 起去四川那个小镇见到小霞养父养母的情景,他们对女儿的思念,也许到现在还没 有断。 “老陈头编派出的一个女儿。”我想起刚才跟林大夫说的这句话脸就发烧。这 是我在对自己的无能与失职寻找的台阶儿,我心里清楚,由于我的失望,我时不时 地给自己打圆场,以证明小霞是个虚构的幻影。实际上,这是我在良心不安时的一 种自我解脱。现在经老林这么一点拨,我不能再渗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在红妹身 上解开这个谜。 我恨不得马上见到红妹,可是,见了红妹怎么说呢?我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好 在那天上午红妹一直没露,好像她知道我要跟她谈这档子事儿,成心躲起来似的。 她上哪儿去了呢?我的脑子不失闲地翻着跟头。 吃过中午饭,我躺在床上眯了一觉。迷迷糊糊的,觉得有条毛毛虫在我脸上爬。 我伸手拍了一下,抓住的是条辫子,睁眼一看,敢情是红妹拿发梢在我脸上蹭痒痒。 瞧我醒了,她向后一侧身,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瞧你,像个小孩儿那么调皮。”我抬手想再抓她的辫子。她灵巧地一闪,轻 轻地甩了一下头,辫子跑到了她的脑后。 “我来了一会儿,看你睡得挺香,没敢叫醒你。”她嫣然一笑说。 “你没叫醒我,我怎么会醒呢?”我从床上爬起来,直起身,靠在床头望着她。 嚯,她让我眼前一亮。 她换了件颜色素净的休闲装,下身穿着牛仔裤,脚蹬白色的旅游鞋,浓黑的长 发编了一条粗大的辫子,轻柔地甩在肩头,白嫩的脸上泛起两抹少见的红晕。那双 盈盈的大眼,眸子闪着黑亮黑亮的光,浑身上下透着那么利落,显得那么年轻,就 跟刚潲了水的小萝卜那么水灵,自打我在“太阳神”认识她以后,我还是头一次见 她这么充满朝气,好像是气儿吹了似的。 “哎,红妹,你今儿穿得这么利落,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我能有啥子活动?翟哥不是想让我去戒毒所吗?我想去那种地方,不能穿得 太妖艳太讲究,所以今天上午特意上街买了这么一身休闲装。” “你真聪明,我并没告诉你什么日子去戒毒所呀?你怎么提前就动了这个脑子 呢?” “整天跟你在一块儿,这点儿感觉我还没有?我听李大姐说,你下礼拜就出院, 我寻思着,你在出院前,还不把我往那地方发送?” “李大姐?嗯,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啥子,她就告诉我你准备出院……” “没说什么,那怎么可能呢?红妹,甭跟我躲躲闪闪,别忘喽你翟哥可是警察。 这点事儿还看不出来吗?当然,你们女人之间的事儿,我不便深问,你甭紧张。李 大姐说的没错儿,我是张罗着这两天让你去一个地方。” “是不是把我发配到戒毒所,在你出院之前?” “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认识一个戒毒专家,叫林浩生,跟我算是老朋友, 他在戒毒上有两下子。你甭一听戒毒就胆儿小,他会让你在轻松愉快的状态下把那 毛病给忘喽,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恶治的。” “瞧你说的,在轻松愉快的状态下,世界上有这种事儿吗?‘白粉’之所以叫 毒品,还不是因为人一染上它就很难戒掉。你别为我担心,既然我想戒,就做好了 吃苦受难的准备。你不是早就想让我跳出火坑吗?你想什么时候让我过去?” “我跟林大夫说好了,明后天你就去。这事儿赶早不赶晚。你是不是得准备一 下?” “我没什么可准备的。这又不是去外地。”她想了想说。 “这一绷子可要一两个月呢。你的那位吴老板能给你发通行证吗?” 一听到吴老板这仨字,她的脸红了,她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她望着窗外, 犹豫了一下说:“这碍不着他的事儿吧?我戒毒,他不会干涉的。一般情况下,我 还是自由的,去哪儿,他从来不过问,他是生意人,公司的业务就够他忙的。” “你最好跟他打声招呼。当然,我并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你 现时还在他的房檐下,有些事儿还不能迈过他去,你说呢?” 她的眉微微蹙了一下,沉吟道:“我们别说他了。他那儿,我晓得该怎么对付, 你就不用操心了。虽说他一直拴着我这个人,可是我的心,他却拴不住。” 我似乎从她的这句话里咂摸出一种韵味儿。什么味儿,我一时说不清,好像她 骨子里有一种难以征服的孤傲,而她的表面却像一盆净水。我猛然想到了那个委琐 的陈永昌,还有他留下的那个谜团。她会是小霞?我暗自把眼前的这个红妹,跟记 忆中的那个老头比照了一下。一棵糟朽的枯藤能开出一朵绚丽艳美的花儿来吗?这 种对比,让我感到吃惊,不过,我仍然想做一下试探。 我不失时机地问道:“吴老板那头儿的事儿可以撂一下,你是不是需要通知一 下家里的其他亲人?”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眨了眨那双好看的大眼,诧异地问:“其他亲人?你说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