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简单化和灵性相悖 1995年12月20日在哥伦比亚卡利附近发生的一起波音757客机坠毁事件使全球客运 航空业感到震惊。它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航空自动化技术是否已走得太远?飞行员 们是否已变成计算机系统的监视员,而不是飞机的指挥员? 57岁的机长尼古拉·塔弗里和39岁的副机长唐·威廉斯通过向复杂的计算机飞行管理 系统发出指令来操纵飞机。这种计算机系统能使飞机在起飞后不久直至降落都按照预先编好 程序的路线飞行,无须人工干预。如果收到新的气象消息或空中交通管理命令,飞行员就修 改程序。但在这架飞机的飞行员重新编制计算机程序时,驾驶舱内出现了混乱。 从卡利的空中交通管理者那儿传来命令:当飞机飞越名叫图卢瓦的无线电导航塔时,机 组必须报告。机长花了90秒时间寻找向图卢瓦导航塔报告的准确电码,并把电码编成程序 输入飞行管理系统。可是,当他这么做时,飞机已经飞越该导航塔。这架波音757客机上的 计算机却仍然不折不扣地执行指令:发现该导航塔并飞越它。计算机开始使飞机缓慢地盘 旋,以使乘客尽可能感到舒适。在这个过程中,飞机不断地降低高度。 在既没有月光也没有地面灯光提示的黑夜中,塔弗里和威廉斯显然没有注意到飞机这种 长达一分多钟的缓慢的左旋下降。当他们终于注意到时,他们关闭了飞行管理系统,让另一 台计算机通过“航向选择”刻度盘纠正飞机的自动驾驶仪。他们把刻度盘调到他们认为应该 飞行的航向上,飞机于是开始另一次由计算机指挥的纠偏行动,这一次是缓慢地向右盘旋, 同时继续降低高度。不出两分钟,“接近地面警告系统”便开始高声鸣叫。 威廉斯迅速抓住波音757飞机的操纵杆,几小时来第一次直接指挥飞机,而不是让计算 机来操纵。“升起来,孩子!”人们事后从黑匣子中听到他恳求自己的飞机。“升起来! 嗨!嗨!升起来!”副机长拼命地企图使飞机越过一座山的山顶,然而为时已晚。11秒钟 后,机上159人全部遇难。 最近15年来,航空自动化技术迅速普及,总体来说非常有利于飞行安全。避免碰撞系 统几乎消灭了空中碰撞事故,接近地面警告系统也大大减少了飞机在降落时发生的坠毁事 故、但计算机毕竟是人造的东西,在某些异常情况下,听凭计算机摆布或许就会导致悲惨的 灾祸。 和这次空难相仿佛的一件事是,1996年秋,加拿大航空公司一架载有69位乘客的波音 767客机由于其复杂的仪表显示有误,飞机在空中飞行时就耗尽了燃料。 与此同时,在美国,一名受计算机监视软禁在家的罪犯摆脱了电子监视而去行凶杀人, 因为用来监视其行踪的系统不具备在遇到占线信号时重新拨号向警方报告的功能。 一棵大树的树枝1996年8月9日刮断了美国西部电网的高压输电线,致使6条输电线 路中断,7个州停电,半个美国的空中交通控制陷于瘫痪。 在泰讷看来,上述出乎意料的失误都属于技术的“报复效应”。 《洛杉矶时报》报道,8月9日的断电事故是5个星期中发生的第二次断电事故,它非 常有力他说明:尽管像西部电网这样复杂的地区性电网发生断电事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 却似乎不可避免。 电力专家卡尔·斯塔霍尔科普夫说:“整个西部地区是输电线路密集交织的地区。西部 电网是人类迄今建造的规模最大的输电机器,北接加拿大,南达墨西哥,东起太平洋沿岸, 西抵落基山西部边缘。 “但是这个电网同任何机器——例如人们家用的庭院割草机。计算机或汽车——一样, 也会出现损坏。” 工业革命,尤其是信息革命,产生了与简单化和灵性相悖的趋势。究竟有多少人需要每 一个微小举动都以机器和系统为中介。或经由它们核准才能完成呢?今天,电子信息处理已 经成为经济跳动的脉搏,没有它,我们的生活就会瘫痪。一旦机器和系统停止工作,银行就 无法发挥作用;投资就无法进行;飞机只能停在地面;机票无法售出;报纸无法付印;库存 不能盘点;帐单不能汇出;越来越多的生产线必须停顿。国家很可能无法抵御敌人的突然进 攻。 而且,机器和系统还在不断扩张它们的领地,我们的家庭。工作场所和学校很快就会更 多地依靠电子化的信息流。一旦丧失信息的稳定供应,儿童就无法学习;收支无法平衡,约 会无法安排;税款无法支付……或许连饭菜都不能上桌了。 有人描述了高度信息化未来社会的可怕景象:高楼林立的商业区里杳无人烟,只有与其 他机器互联成网的机器在工作。于是,机器和系统的种种故障,成为日益复杂的技术文明所 带来的无法预料而又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值得庆幸的是,8月9日的停电事故对许多人来说只是暂时的供电中断。同加拿大航空 公司那架在空中耗尽燃料的客机一样,技术社会的庞然大物每次在发生严重的系统故障之 后,通常能安全地滑翔返回。 我们也许必须学会对复杂的系统及其缺陷处之泰然。庞大的、高速增长的系统是复杂 的,而偶然的故障必然与复杂的系统相伴而生。 电脑网络就是最好的例子。就在西部电网断电的前两天,美国联机公司(America Online)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服务中断事故。1996年8月7日这天,这家世界上最 大的联机服务公司成了“美国脱机公司”。它的600万用户停机长达19个小时。技术人员 跟踪追查的结果是,路由器软件发生了一个小故障。该公司董事长史蒂夫·凯斯在致客户的 道歉信中写道:“我希望能告诉你们,这种事情绝不会再次发生,但是坦率他讲,我无法作 出这种保证。” 这是毫无疑问的。随着电脑网络日益逼近其能力的极限,防止再次发生停机事故也变得 更加困难。自1988年以来,互联网用户数每年都增加1倍,在一些长途线路上则是每4个 月就增加1倍。由于互联网的数据通道常常因不堪重荷而被堵塞,环球网(World wide Web)网页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入。网络先行者鲍勃·麦特卡尔夫一直在预言互联网的未 日,因为“你无法保证如此庞大。复杂的系统毫无暇疵地工作”。他说:“互联网的发展超 出了当初的设计,因此需要调整。今后网络突然中断的情况会发生得更多,而且程度会日益 严重。” 但也有人认为互联网所面临的问题是发展带来的问题,而不是衰落当中的问题。只要改 进互联网的安全性。可靠性及混乱局面,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制定互联网技术标准的 机构——互联网工程特别工作组(IETF)主席弗雷德·贝尔说:“互联网是不会崩溃的,我 们只是处在向更快和更稳定的网络发展的过渡阶段。” 美国联机公司的大事故成了报纸的头版新闻。互联网正站在转折点上,这肯定会对公众 的意识产生冲击。互联网的最大用户克莱斯勒公司负责技术支持的专家罗伯特。莫斯科维茨 回忆说:“50年代初,当电视现场直播‘红宝石’火箭在发射架上爆炸的实况后,美国大 众开始反对航天计划。……现在互联网技术界有一种担心,认为我们可能失去消费者。这一 点已经得到公认。” 当今的人们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崇尚高技术,他们对高技术的可靠性的信任是维 持高技术存在的世俗信仰。但是复杂的工艺系统的绝对可靠性同它给使用者带来的控制感一 样,只是一种幻想。 每当这些复杂的系统发生故障,都会招致人们愤怒的斥责。该怪罪谁呢——是该怪罪要 求技术具有绝对可靠性的公众呢?还是该怪罪许诺使技术具有绝对可靠性的工程师们呢? 答案可能是人的聪明才智与混饨数学产生了冲突——随着技术发展为更加复杂的系统, 微小的问题能以设计者没有预料到的形式结合在一起并反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