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为在监狱里不准犯人有任何锋利的东西,比如说刀片或者剪刀之类的,所以 爸爸给我写信的时候,希望每封信的样子都很可爱,爸爸在读其他书和杂志的时候, 看到一些好看的插图,爸爸就希望能够把图片拿下来,贴在每封信的后面。牢中找 不到剪刀或刀片,爸爸就悄悄把旧皮鞋垫底的钢片抽出,或者捡小石头来磨,在水 泥地上磨得尖一些,就像刀片那样在书上切割图片。 每一张插图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磨下来的,然后再贴在信上面。 这些图片都还磨得整整齐齐,就像是剪刀裁下来的一样,让我根本猜不到是用 这样辛苦的方法制成的。这对我感觉蛮欣慰的,就是说感触蛮多的,可以代表爸爸 对我有这么多的爱心、耐心。虽然小时候他没有每天跟着我,在屋檐下看着我成长, 不过他做出来这些行动和付出的代价是别人可能想不到也做不到的。 这些信是爸爸用爱心写成的,想想看,他在监狱里面可以为女儿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苦难的日子里,他能以这样的方式来传达父亲的爱心,想到这些,我真是感动。 那个时候,我很希望听到一些爸爸的消息,喜欢缠着奶奶,让奶奶仔仔细细地 讲给我听,喜欢让奶奶讲爸爸信里面提到的那些故事、那些知识给我听。 爸爸后来说,在差不多6 年的坐牢时间里,爸爸看了很多的书,完全不能写文 章发表文章,因为写了也不能从监狱里带出来。因为,爸爸是个政治犯,没有发表 言论的权利。爸爸非常用心写的东西,就是这些给他的小文的有趣的信件。一直给 人骂人印象的爸爸,因不能亲自教育女儿而深感愧疚,在牢狱中写下这么多有知识 性、有趣味性的信。可见爸爸做父亲温暖的另一面。 爸爸的《坐牢家爸爸给女儿的八十封信》是我永远珍存的父爱。 这本书是一个父亲给女儿的永远礼物。遗憾的是,爸爸那时写了很多很多的信 件给我,可是那个时候太小了,没有用心来保管爸爸的这些信件。以前爸爸写给我 的信,我都是给奶奶的,奶奶去世的时候全部又交还给了爸爸。 在我12岁以前,和爸爸住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星期。爸爸就经常说: “我对李文的最大亏欠是我一生的麻烦,使她不能跟我住,不能好好教育她。” 一个天才爸爸不适合 做一个普通爸爸 爸爸出狱时,我差不多十一二岁。 爸爸从牢里一出来,就对我严加管教。以前一直有奶奶宠着我,我想干什么就 干什么,奶奶从来不要求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也就是说一直是被奶奶惯着,娇气 任性惯了,突然有一个大人出现在我身边,还要严格地管教我,那时候我很不习惯。 爸爸要求我读书,读那些文字很多的书。爸爸觉得他的女儿,就该读很多的书, 更要求我跟他读那么深奥的书。 在爸爸没出狱前,我在台湾读过两年的中文小学,这是我惟一的吸收到中文的 文化和语言的时候,所以我的国语只是两年级的程度。 因此,爸爸对我一直有一种愧疚心理,就通过别的渠道来弥补,比如在台湾读 书的时候,我念的是台中很好的中文私立学校,爸爸通过在监狱中写信给我,来对 我进行一些补充教育,讲一些有趣的寓言故事,讲一些生动的外国谚语,大都是中 英文对照。 国语学校没有读多久,差不多就两年的样子。爸爸说我能学到一些最基本的中 文就够了。爸爸那时候就不让我继续读中文学校了。因为他不希望他当时惟一的女 儿被台湾的国民党洗脑。 --------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