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格塞和巴尔斯也马上蹲了下来。格塞鬼使神差地从腰间拔出匕首,把安德列夫 手中的树枝拽过削尖,看了一眼他绑在脖子后的右手,竟把那绳子也割断了。巴尔 斯则接过树枝,重新画了个长方形的球场示意图,然后把树枝递给了安德列夫。 三个人,蹲在那里,一时完全忘却了你死我活的这场战争,全都回到了那场比 赛中…… 那是战前在柏林举行的一场很重要的比赛,由东道主德国队对法国队,主裁判, 就是著名的国际裁判安德列夫。双方势均力敌,拼抢激烈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下半 时,离终场快结束时双方都还没有进球。这时,德国队前锋格塞在对方禁区前抢断 一球,他做出要传球的样子破坏了对方的造越位战术,又甩掉了扑上来拉住他衣服 的一个后卫,单刀冲向球门。一看对方守门员迎着他来了,他有些慌,在禁区里一 脚趟大了。守门员冲上来,奋不顾身地跃起扑向这个球,格塞也同时飞起一脚铲去。 争议正从这里开始:守门员已摸到球了,格塞的脚也到了,铲在了守门员的嘴上, 球进了,守门员嘴部顿时鲜血直流。安德列夫毫不犹豫马上对格塞亮出了红牌。 更大的争议却在这里:法国队受伤的门将伤不重,包扎一下便上了场。他对安 德列夫说,刚才的伤不是格塞踢的,而是场地上不知怎么有一块小石子造成的,是 否只判进球无效,不要将格塞罚下场。但安德列夫坚持说,重要的不是伤没伤,而 是格塞不该在守门员扑到球后向守门员头部出脚…… 安德列夫指着地上的图对格塞说:“你冲进禁区后,守门员已经出击。这时你 本该机智地晃过守门员。你看,只要往左一带,就成了。可你太急,慌了。这时, 守门员和你几乎在一条线上,你是在他扑球的一瞬间决定铲射的,这说明你眼中只 有球,而没有人。一个好的球员,不仅技术出色,还要有一个高尚的意识———决 不能为一个球而伤人。同时,我要告诉你,对方的守门员所说的不是由你踢伤,而 是摔在地上被石子擦破的话也不能成立。我找过,没有找到什么石子,你想怎么可 能有呢?这只说明对方的品格,那个守门员是好样的,他不忍看到一个出色的对手 被红牌罚下。可你,本来还是默认这红牌的,一听到不是你踢伤的,马上就暴跳起 来,还打了我……格塞上尉,是不是这样?” 格塞盯着地上,没有出声。 安德列夫又对着巴尔斯说:“但是,你刚才说的有一点是对的,的确,我对所 罚的这张红牌有愧。因格塞出脚的意识产生时,对方还没有扑到球。那时间太快, 快到不容他去收回念头。顶多,他该承担大半责任。所以,正确的裁判应当是判此 球进球无效,犯规队员受黄牌惩罚。我明白红牌对球员意味着什么,为此我深为内 疚。这里有一个原因,当年我踢前锋时,曾犯下类似之过,我踢伤过一个守门员, 使他终身残废……我为此一生悔恨,我不想再让别的球员懊悔一生。” 格塞、巴尔斯、安德列夫三人互望着,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格塞扭过身背向他们两人,手套一会儿握在左手,一会儿握在右手。最后,他 毅然整了整军服,背着身下令道:“巴尔斯,执行吧!”说完,他急步向营地走去。 在接近营地大门时,他听到了枪声,握在手里的手套紧紧地攥成了一个球。 在处决犯人阿廖夫的文件上,格塞和巴尔斯在执行者一栏里签上了名字。 半个月后,德军开到了列宁格勒附近。一天黄昏,格塞意外地从收音机里听到 了正在列宁格勒举行的一场足球赛。播音员说出了主裁判的名字:安德列夫。 巴尔斯正好也在格塞的营房里,陪一个中尉下棋。巴尔斯一听到广播,脸刷地 白了,他偷偷看了格塞一眼,握棋子的手抖了起来。 这使下棋的那个中尉很奇怪:“巴尔斯,你他妈的怎么了?” 格塞朝身边的椅子猛踢了一脚,吼道:“巴尔斯!给我去煮杯咖啡!不许放糖, 要苦苦的……” 佛特罗和安德列夫,他们只是绿茵场上成千上万个光明使者的化身。 尽管黑暗的东西仍在阴森的角落发出狞笑,蠢蠢欲动。但是正义之剑终将斩向 那些鬼魅,光明的洪流必将涤荡那些丑恶。 (完) (《世界足坛黑幕》已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