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金海这几天挺高兴 下午,多淑珍还没来。赫二爷在厨房里转了半天磨,觉得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的 发空,晚饭喝了二两寡酒,迷迷瞪瞪地回了家。 儿子金海正对着镜子吹头发。赫二爷瞅着不顺眼,挺好的头发,吹得跟鬈毛狗 似的,真就那么美吗?这小子最近爱打扮了,八成是找着对象了。 他为儿子穿衣吃饭泡歌厅搓麻将,闹过几回别扭。一个开出租车的不知自己吃 几碗干饭了,钱倒是每月不少挣,可都在这上头打了水漂儿。爷儿俩一翻脸,他心 里就闹腾几天,可事后一想,自己年轻那会儿不也是这股大爷劲儿吗? 说起来,金海不是不要强。虽说胡同里出来的孩子总免不了贪玩,但他念书还 算用功,脑子也不笨。他本来想高中毕业考大学的,头一年大意失荆州,落了榜。 憋着来年再试一把,没想到,赫二爷给他泼了冷水: “我看高中毕业够用了。 大学?念那玩艺儿没多大用处。学问当什么?教育部的郭逸舟倒有学问,还是个洋 博士,末了儿又怎么样?差点儿没整死。人在世上混,不是凭学问吃饭,凭的是本 事。你即便真考上大学,念四年书,也成了书呆子。不如趁早儿找个差事,学门手 艺,一辈子甭发愁。” 金海有自己的志向,别的可以听赫二爷的,考大学这事却不能听他的。他的想 法是:老爷子没文化,当了一辈子厨子,到了他这儿,得出息出息,不能再整天耍 炒勺了。 他憋着考上大学,弄个文凭,将来出国留学,干一番实业。于是,他又努了一 年力,结果只差几分没上录取线,又榜上无名,他一下泄了气。 依着赫二爷的心气儿,是想带儿子上灶,肚子里的那点玩艺儿传给谁也不如传 给儿子。 其实,这年头,一个手艺高的厨师出国,可比一个大学生值钱。您没听说吗, 中国人在美国,最好找工作的一个是厨师,一个是医生。这是真本事。但金海死活 不愿摸炒勺,赫二爷觉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儿。儿大不由爹,瞎子放驴,随他 去吧。 今儿金海显得很高兴,白天拉了几趟“甜活儿”,把三天的车份儿都挣出来了。 拾掇完脑袋,他笑不唧儿地主动凑到赫二爷的跟前,笑道:“老爷子,谭富英的老 戏磁带,您还要不要?” “谭派?好哇!你又在哪儿瞧见了?”赫二爷一听京剧,来了精神。 “您甭管了,只要您爱听,改天,我孝敬您几盘不结了。” “行呀,不用我给你银子吧?”赫二爷舒眉展眼地笑了。 “瞧您说的,您给我钱,还叫我孝敬您吗?”金海咧了咧嘴。 今儿他透着话密,沉了一会儿,他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爸,告诉您一档子 新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