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郭逸舟博士 车开到兵马司胡同,赫二爷在一个四合院门口下了车。赫二爷到这儿,是找郭 逸舟博士。 说起来,赫二爷让自己的大爷劲儿拿着,在“勤行”混了几十年,没有几个过 心的朋友,但是他与郭逸舟的交往却非同一般。 当年多淑珍在郭逸舟家当保姆。有一年,郭先生要给母亲过九十大寿。在外边 办寿宴,老人家瘫在床上,出不了门。多淑珍搭腔道:“干脆请赫二爷吧。” 郭逸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多淑珍把郭先生请他到家里掌灶的事儿一说,赫 二爷半天没抻茬儿。 淑珍见赫二爷耷拉下脸来,要量肠子,便把郭逸舟的为人告诉了他,央告这位 爷成全这一次。赫二爷不能驳淑珍的面子,应了这个场。 那天,赫二爷挺卖力气,炒了二十多道拿手菜,寿宴办得十分体面,来贺寿的 人吃得挺开心,有位大领导还特意到灶上看望了赫二爷。事后,郭先生拿出二百块 钱作谢仪,交给赫二爷。那当儿,二百块钱是个大数,相当于一位部长的一个月薪 水。 赫二爷绷起了脸:“我是冲交情才来的,您这是干吗?往外掏钱,这不等于打 我的脸吗。” 郭逸舟通过这档子事,认识了赫二爷的为人,一来二去的,俩人成了朋友。 说起来,郭家在京城已经五代人了,郭逸舟的爷爷当过翰林,是张之洞的幕僚。 他上过清华,又在英国、德国留学,考取了博士学位,可谓家学深厚,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但他谦和平易,对一个大字不识赫二爷十分敬重。 郭逸舟的儿女都在国外定居,老母亲早已作古,身边只有一个老保姆孙老太太 做伴儿。赫二爷推门进院的时候,郭先生正拿着烧饼大的放大镜,看一本砖头厚的 外文书。 赫二爷进院下了台阶,朝正房看了看,突然想起大闹“八珍席”那一幕,忍不 住哈哈笑起来。 郭逸舟安排赫二爷坐下,让孙老太太给他沏茶,笑道:“二爷,您这是碰上什 么挠痒痒的事由儿啦?瞧您的下巴都快笑掉啦。” 赫二爷喝了一口茶,把盐是由哪儿咸,醋是由哪儿酸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郭 逸舟刚开始听,觉得新奇,听到后来,他的脸色变了,赫二爷也笑得不自然了。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 沉默了有几分钟,郭逸舟轻轻叹了口气:“唉,二爷,您可真是一位爷!哦, ‘八珍席’,嗐,您怎么能把‘八珍席’给……我理解您的冲动,可是……哦,您 应该想到它的后果,明白吗?” “后果,我可不论有什么后果?小鸡儿对家雀儿,今儿个就今儿个啦。”赫二 爷大大咧咧地说。 “哦,我是说,您倒是一时痛快了,但淑珍会怎么想?我不担心那个姓赵的, 他是商人,商人以利益为重,您砸了‘八珍席’,他可以找人做‘九珍’、‘十珍 ’,而淑珍,却只有一个,她是那么重感情的人,我担心她会受不了……”郭逸舟 慢条斯理地说道。 赫二爷看到郭逸舟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不禁心里怦然一动,但他的大爷劲 儿依然拿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