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1993年12月10日星期五 已经5点多了, 天忽然暗下来,我才发觉天不早了,这可能是一年中白天最短 的日子。我要走了,铃木驮着我穿过大街小巷,进了家门,发现丽亚并没有回来, 我意兴阑珊, 开了一瓶矿泉水,坐在沙发上喝。她叫我5点钟赶回来吃饭,她自己 却没回来。随她吧,我不由想起紫玲,这般清纯的女孩子现在实在太少了,看到她 我不免想起“水漉漉”这个词,都市的女孩天生就没有这种水意,可是从农村来的, 又有几个还能保持这样的情味?她们从偏远的地方赶来,挤进一个陌生、繁华、喧 嚣、庞杂的地方,几天内环境巨变,极大的反差使她们头脑混乱,意志力薄弱,这 时候一个低等的城市无赖的诱惑,就可能使一个处女轻易失身。原来我住的地方有 一个裁缝铺,来了一个长辫子的女孩,样子也是清新,就有好些个叼着卷烟,梳着 背头的男人挤进铺子去,过不多久,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变化让我大吃一惊, 她的腰和臀部一样粗,她的脸上浮出平庸和俗气,她站在那里裁衣,一个男人把烟 喷在她的脸上,一只手伸进她后背的衣服里去,她脸上毫无表倩,还照样剪衣。这 个回忆让我充满了恐惧,我害怕紫玲也会出现变化,如果这个山野的水漉漉的女儿 也变了形象,那就是这个都市的罪恶,是我们生存的环境发生了恶变。然而老郑头 说她已经来一了一段日子,还能如此清纯,又让我心里快慰许多。我想,说不定她 能成为抵抗都市罪恶的一个胜利,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我情愿帮助她,而且对我现 在来说,经济上不会有一点问题。 当我真的在考虑帮助她的计划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伸手拉亮了后边墙 上的灯,挂钟已经是6点12分了。可是丽亚还没回来,她让我5点钟回来的,而她过 了一个多小时都不回来。我的疑心又起来了,我站起来,进了卧室,鸭绒被上似有 可疑的皱折,我想除了我和丽亚,刚才躺在这里的会不会还有第三人。我掀被子的 动作很猛,心想最好是我的神经过敏。但就在这一瞬间,我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热烘烘的,带一点腥味,带一点甜味,还带一点甘草味,不错,就是它,精子。不 要以为这气味非常浓郁,一掀开被子就充满空间,其实不是,它至多像水中的一根 发丝,而我的鼻子非常敏感,尤其是对这特殊的气味。我的心顿时像浸泡多日的醋 蛋一样,又酸又软。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我的,它离开器官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 时。哈,这方面我可以做一条警犬,如果公安局有涉及精子的案件,我光靠鼻子就 一定能提供可靠的情报。 我冲出卧室, 抓起电话, 打丽亚的手机, 连打5遍,都是一个小姐的录音: “您所打的手机现在已经关机,请稍候再打。”最后我摔掉了话筒,放弃了接通她 的希望。我像一条犬,一条巴斯维尔的猎犬?一条无处可以栖身的丧家犬?一条富 婆的西施犬?在房子里乱窜。谁是精子的渲泄者?不会是我,不会是别人,只可能 是一个人。我从橱里拿出了法国的拿破仑酒和中国的五粮液,最后我还是喝了五粮 液。 确实是好酒,它让我周身发热,筋骨发酥,嫉恨和情欲一起在体内打旋。当我 在股市里替他们望风,当我在鸡鸣寺的一角奏紫玲遐想曲的时候,他们在这里疯狂 地忘情地渲泄精子。我在担心别人的命运,可是我自己扮演的角色比谁都可笑。其 实我也曾经在同一地方闻到过别人的精子,但是产生的反应绝对没有今天强烈,这 里的原因我不可能说清。我再一次欣赏了自己,欣赏了我和丽亚和周欢的三角关系。 这是一种病态?一种畸型?一种时尚?一种怪胎?我想我是一定要破坏它的,方法 是什么呢?是再次提出结婚,还是从大户室,从眼下这个金丝窝里逃出去?我有预 感,我知道我最终要作选择,但是现在我只有迷乱和狂放,我还不具有选择的自信 和勇气。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当我醒来时,丽亚已经进门了,可能是她关防盗门的声音 惊动了我,我摇摇晃晃从沙发扶手上抬起头。我听见她说:“你的脸好红啊,你喝 过酒了。” “你怎么知道,脸红一定是喝酒?” “你喷出的都是酒气。你吃过饭了吗,没有?……饿了吧,我给你烧吃的。” 她表现出少有的温柔,因为什么,是为了她刚才和周欢忘情地渲泄精子,想对 我有所补偿,取得一种心理平衡?她端了一只碗给我,碗里是浸在汁水中的梅子。 她看我不动手,就用小调羹舀起一个梅子,放进我的嘴里。她说:“我回来晚了, 知道你会生我的气。可是没有办法……” 我眯着眼睛看她,久久不说话,她也眯起眼睛:“你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我心里在琢磨她,这就是没有任何名目和我同居的女人吗,忍不住问自己,她 可爱吗,答案却让我惋惜,一心想钱的女人无法可爱,因为她早把自己交给了钱, 就像信徒把自己交给上帝,钱已经支配她的灵魂,渗透她的每一个细胞,和她水乳 交融。如果她真的可爱那也是因为钱可爱,股票可爱,而不是她可爱。 丽亚很快洗漱完毕,上床了,把她的精巧的脑袋靠上枕头,头转向了另一边。 她疲倦了,我看得出,她今天曾经尽心地享受情欲,她的精神消耗殆尽,她想很快 进入睡梦。可是我却完全两样,我刚喝了酒,我一喝酒就有强烈的作爱愿望,而且 我刚睡过,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我把她的睑扳过来。 她把舌头朝我嘴里伸一下,好似精蜒点水,就收回来,说:“今天我累了,让 我早点休息,明天吧,明天和你好好地乐一乐。” 我强烈地抓住她:“不行,我现在要,就是现在!我一定要。” 她狠狠地推开我,还用指甲抓我的皮肉:“不行,今天我累死了,一点兴趣都 没有。” 我带着残酷冷笑:“你为什么会这么累,今天你干什么劳累的事了?” 她似乎有点明白,喊道:“你是白痴吗,为什么尽说蠢话?” 语言再没有意义了,本能和报复成了我体内的两个原动力,我猛地掀翻她,脱 掉她的亵衣,又把她的上衣也脱去。我的力气大得出奇,连自己都吃惊。我从她的 嘴唇开始,沿着下巴、颈脖往下吻,我始终没有偏离她的身子的中轴线,又对等地 吻她的两边。她大概确实太疲倦了,由着我来作践,我看见了她的屁股上的一颗痣, 那是我吗,现在我敢肯定夏坚完全是瞎蒙说上的,同现实没有一点真实关系。痣是 椭圆的,灰褐色的,略略高于皮肤。我突然发了疯,趴下去,用牙咬住这颗痣。 她惨叫一声:“你疯了,你是疯狗!” 我没有疯,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我疯了,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幸运 还是不幸,我松开了牙。 我缓过气来了,说:“昨天我说过,要同你结婚。你听见了,我一定要同你结 婚。”我知道逃离的念头在心中蠢蠢欲动,可是我嘴上却说要结婚。如果画在图纸 上,是两个箭头相悻的线路图。 她缓过气来,厉声说:“少废话,你知道周欢同我谈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 “他炒外汇期货亏了, 就是昨天晚上亏的,一夜亏了300万,非常惨,他要我 把股市上的钱调给他。” 我目瞪口呆,这个声音醇厚的英雄也会输到这个地步!一分钟内我没有任何感 觉,我完全被震呆了,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恐惧惊骇,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我 说:“是真的?” “真的。” “你答应他吗?” “我没答应,我要用这笔钱来炒股,我不能把资金交给他。”她摇一下头,又 摇一下头。 “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在床单上移动着两条腿。 “你说得不错。起先他还是同我商量,后来他吼起来,把一个水瓶砸在地上, 吓得别人全都逃开。” 我把脑袋垫在一个丝绒的软垫上,局势的变化超出我的想象。我在琢磨丽亚离 开证券公司的行踪,我猜她不是直接到太阳泳池,而是先回家,周欢在附近等着她, 两人在金丝窝里宣泄了精子之后,坐周欢的宝马离开,再去太阳泳池。“你告诉我, 你们是先上床,还是他先说要你的钱?” “他后来才对我说,他炒期货惨败。”她不太情愿地坦白,随即下令:“关灯!” 所有的灯都灭了。我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果然不出我所料,精子是手段,是 阴谋。到节骨眼了,他先用这个作武器攻打丽亚,然后再提到金钱。这个对手多么 的狡猾、强壮,我不寒而栗。 -------- 股海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