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地点:木柴店的花园,我是一株玫瑰。 人们都称这儿为空中花园,这个好听的名字可不是我起的,是你们人类给起的, 那些年迈的老处女们常常来这里欣赏我们,有时也会有一群孩童跑来,他们会肆无 忌惮的摘去我们其中的一朵插在小女孩儿的长发上,欢呼着说:你是新娘子了!你 是我的新娘子了!实际,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称为新娘子的含义,每当我窃听到这些 时,我都会躲起来暗笑,笑他们的幼稚和天真,但是我只能保持沉默,没有一句发 言的权利,这是造物主对我们这些植物最大的不公平,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语言却不 允许我们开口,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生命而我们的命运却有没有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这听起来不是很荒谬吗?如果世界上没有了我们的存在将是多么的灰暗,不再会有 白色和紫红色的玫瑰,那么,其他的紫红色和白色也将黯然失色;椭圆形的叶子、 满园纷飞的香气、密密的小刺,所有欣赏我们的眼睛都将眉开眼笑,少男在望我们 的时候不是在望我们,而是把我们当成了少女,他们看着我们的美丽,不禁飘飘然 进入幻想之中;少女也不能摆脱我们的美貌,她们看着我们,也神经混乱地把自己 想成了玫瑰,她们把自己当成了我们,亭亭玉立地站在我们站的地方,请想想吧! 我们是多么的美丽和多么的讨人喜欢。我们作为玫瑰别无办法,责无旁贷地成 为了爱情的礼物,如果那一场爱情缺少了我们,那么,他们的爱情也必将走上悬崖 和悲剧,可想而知,我们对于人们的爱情是多么的重要! 我们是人类最有益的植物之一,供人类欣赏,花瓣可用来窨茶、做香料、制蜜 饯等;实际,我们的浑身上下都是宝,只不过是人类还没有发现而已,我们要给人 类这些时间,要让人类循序渐进地来发觉我们的优点。人类也是可恨的,拥有灵活 的四肢来摆布我们,把我们放在花店里、私人的阳台上、臭烘烘的厕所里,这都是 人类的所作所为,太不尊重我们了,这不紧紧是对我们玫瑰的侮辱,这也是对整个 植物界的蔑视,我们存在着,却从来不把我们当作有生命的个体看,怪不得人类有 句话叫:狗眼看人低!人类实际上就是狗,这句话应该改成:人眼看植物低!我们 也是有生命的,跟你们人类有什么不同,你们为什么要怎么看待我们!生命,对于 任何生命个体都是重要的,我们也应该享有大地给予的一切权利,这些被你们剥夺 的权利应该还给我们,我们是清醒和冷静的,我们的智慧允许我们怎么做!我们可 以为人类无偿的服务,却一定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比如我们的生长地,你们 人类是不能随意把我们迁徙的。 你们可能有人已经把我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一株玫瑰,在这个园子里我是 最年长的,至于我的年龄我早已经忘却了,我实在活的太久了,根本没有时间可以 把我的年龄计算出来,这个时间单位还需要数学家们的不懈研究;虽然我已经很老 了,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只把我颈干长粗了,我的脸和其他器官却是年轻的,它 们和其他的玫瑰一样,都属于是豆蔻之年,我的身上会永远不断的诞生新的青春, 我可以在我自己的身上享受着自己给予自己的快乐,人类衰老了就只有死亡在等待 着他们,而我们却不是,虽然我们也有终结的时刻,我们可以重复着享受我们生命 的过程,一年一年的享受着,经历我们曾经的幼年、童年、少年、中年和老年,这 对于我们来相当于在遨游我们自己,我们也是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们 自己,不会有自私的指责、不会有无止的贪婪、不会有野蛮的争夺等等,在这个世 界里,我们幸福的生活着,无忧无虑,但是,人类却不让我们这样继续下去,人类 总是会跳出来搅乱我们的生活,并大言不惭地说是在帮助我们,让我们过幸福与有 品位的生活,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结果一株株玫瑰都被搬进了厕所。形形色色的 男男女女日日夜夜的在我们的眼前晃来晃去,我们没有闭上眼睛的权利,所以,人 类的一切肮脏都收在了我们的眼里,为此,我还是缄口不语的好,这些人类的问题 无时无刻不在继续、不在重复!我想,这已经没有必要让我在这里一一叙述了,如 果这些问题跟人类的一些其他问题比起来的话,这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玫瑰永远是漂亮的,这点永远正确!在花卉的海洋里玫瑰永远是鲜花的至尊, 这种地位任何时候都不曾动摇过,我对这点深信不疑;虽然鲜花的品种很多,郁金 香、牡丹……,但是这能代表什么呢?人类如果只知道一种鲜花,那么无可非议, 它永远属于玫瑰所有。你们已经知道,我曾无数次的死去和活着,在这么长的时间 里,我曾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事情,人类宁愿掏一枚金币买一朵玫瑰,也不愿意 花一个铜板买一束别的花,人类啊!把我们看的是多么的重要!尽管如此,我们也 倍受人类的侮辱,这时想来,我们就像女人,有爱情的时候我们是公主,没有爱情 的时候我们是奴隶,我们跟随着爱情享受着爱情的快乐,也跟随着爱情的离去享受 着爱情的痛苦,我们和女人一样都是会凋谢的! 尽管我和过去一样,都是迷人的玫瑰,但我受的待遇却和过去一点也不一样, 如果说到待遇,那么就必须提到我的死亡;死亡是可怕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 残忍,即使是在砍别的玫瑰的时候我也不会像那次那样害怕,当那个屠夫把斧头举 到我的头顶时,我的脑袋就感到了一真眩晕,我当时说:我完了!当我说罢这句话 时,我的身体已经被斧头砍成了两半,没有流血,这是怎么回事?哦,我顿时才恍 然大悟,原来我的血液不是和动物、或人类的一样的,这我是知道,却在我被砍的 一刹那混搅了,这真是不可饶恕的混搅!我像一片袅袅升起来的烟雾一样飞上了天 空,我看着我根下的兄弟姐妹,我的根已经不在土壤里了,它在空中,跟随着我的 身体一起上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死亡就是上升到天堂吗?这真是太令我 惊讶了!原来基督徒说的没错,世界是有天堂的,我信奉着这句话顿时撞入了一片 白光,是的,我当时来到了这里,我以为这就是天堂,不过,我不久就在老处女们 的耳朵里听到了地狱的字眼,我将信将疑的过了一阵子,终于在我的主人谢大妈的 口中找到了确切的答案,没错,我现在在地狱,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 是多么的仁慈和善良,没有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是有,也不过是刺了孩童 的手之类的,我的心没有一次出现过恶毒的意念,它永远只祈祷阳光和水,只有光 合作用我才能生长,这点人类比谁都清楚。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善良的生命会在一 层地狱,其余的都将被仍到阿鼻地狱去,听说那里是没有阳光的,整日整日的处在 黑暗之中,即使是那样,那些生物也不见得会死亡,因为他们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当我知道我是在一层地狱后,我开始变的欣喜若狂,我为我以前为此流的眼泪而感 到难过,它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忍下心把它们流下去的呢?我渐渐 地为我是我而感到无比的骄傲,我顿时感觉自己是神圣的植物了,在这里,我的至 尊感觉又一次让我丧失原来的本性,我简直是一个人了!活生生的,比阿鼻地狱的 人要高贵的多! 如果说到我在这里的舒适的生活我就必须提到一个人,那就是谢大妈,她是一 个慈祥而善良的老太婆,年纪已经很大了,远远的在我的年龄之上,却比我的身心 还健康,每日会有一帮老处女来向他请教一些人类的问题,她都一一帮人解答,从 来没有推辞的时候。我就是在她的呵护下健康成长起来的,她做事情十分认真,上 午总忘记不了帮我浇水,把我身上快衰老的枝节去掉,她对我的照顾不像一个人对 一株植物,而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一样的细心和热心,我以前在心目中没有崇拜 的人和物,如今,谢大妈存在于我的心目中,她要比伟大的人伟大的多,至于她的 伟大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是因为人类只看到创造物质生活的人的伟大,却往往忽略 了创造精神生活的人的伟大!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们是人类物质的宠儿,那么,对 我们的得意就是对自己的悲哀,一样扭曲的崇拜,一样是不值得的!虽然这涉及到 了我至尊鲜花的地位,但我为了人类的真理,我也可以像真正的英雄那样牺牲自己 的! 好了,关于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下面我将说说我今晚目睹的一切: 在我讲我的故事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睡去了,靠在杂草丛生的墙边,起先是用两 手捂住自己肮脏的脸面,当睡去后,两只手便紧紧的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胸脯,这个 样子很滑稽,像是刚被强奸的女人一样,我是见过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见到他,不 免让我想起了往事;他的衣着是奇怪的,像是一个病人,我猜他一定是精神病人, 穿着精神病院的衣服,一条白色一条蓝色的,他是没有穿鞋的,这一点本书的作者 一定没有看到,我的眼睛是可以在黑夜中看清一切的,而作者则不行,他只会看手 上的鲜血却不会看脚上的鲜血,刚才在砖上的血并不是手上的血留下的,而是脚, 他的脚底在翻越墙头的过程中磨破了,当时他像没有感觉似的继续翻墙;当他出现 在墙头的时候我怕极了,我以为这是强盗进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谢大妈便会有 生命危险,再者,谢大妈也是那么执拗的人,万一强盗没有在她的手里拿到一分钱, 把她杀害了怎么办?正当我担心的时候,我看一看其他的植物,它们已经在熟睡中 了!而那个翻墙的人也已经坐在了墙头上,我仔细一看是精神病人,悬挂在空中的 心也便落在了地上,我知道,他不是傻子,就疯子,不必害怕!当他惶恐的躲在墙 脚窥伺外边时,我又开始怀疑他不是傻子了,要不他怎么知道把墙的砖拿掉一块呢? 难道他是在做迷藏吗?我看看他的衣着和身材不像还是个孩子,人类是奇怪的,如 果按我们的思维去猜人类的活动的话,我想,那样的结果是令我失望的!他们总会 做一些我们不懂的事情,比如蹬山、滑雪、游泳、自杀、强奸、战争……等等,这 些都是人类奇怪的行为,不过,看我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复杂,他 除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意外,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他睡去了,我想我也该休息了, 我为谢大妈担心了一夜,而他根本不带有安全隐患,我真是杞人忧天!想想吧!对 于一株玫瑰,有这么伟大的精神,这实在是千古所罕见的! 再见吧!我想我说的已经够多了,有机会再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