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埃勒里驾车在纽约市中心的快车道上飞驰着,穿过繁华街道时,好像爬行般, 慢慢前进,终于一口气穿过荷兰隧道。在交通拥塞的车道中穿梭着,终于开上通往 哈里斯堡的大道来,车辆逐渐减少,而豪雨似乎毫无减弱的趋势。埃勒里一面向机 会之神祷告,一面开始超速前驶,幸运之神没有遗弃他。他在宾州各城的路上急驶, 非常幸运地,一次也没有被骑摩托车的刑警追逐。 没有防雨设施的车内简直是洪水泛滥,他的鞋内灌满了水,从车内的水底中, 翻出了赛车用的防尘镜戴上,使他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可笑,在麻布衣上穿着宽松雨 衣,脸上戴着琥珀色的夹鼻眼镜,这模样极端怪异,然后坐在车上,被暴风雨侵袭 着驶向宾州的田原,他的表情非常阴霾。 差几分就七点的黄昏,仍笼罩在滂沱大雨中——也就是说他一直跟着豪雨的尾 巴跑,车子驶入黑暗的哈里斯堡。 因为没有吃午餐,所以他觉得饥饿的肚子好像要凹下去一样,他把车停在维修 站,仔细检修,然后走路去找餐厅,不到一小时,他又回到维修站来,检查油,轮 胎后,又继续上路。湿透的全身已经完全失去感觉,但路仍然十分清楚,不到六公 里他就已经通过洛克维尔,继续向沙斯哈那河驶去,两小时后,越过林肯街,继续 前进,雨势毫无停止的样子。 深夜十二点,他疲累僵硬,眼睑已重得不听使唤。他冲入贺利德斯堡,此次跟 先前一样先停到维修站检查,然后带着笑容走路去找旅馆,雨仍然下着,把他的脚 全部溅湿了。 “有三件事请你帮忙。”在小旅馆内,他面无表情地说,“给我一间房间,并 请把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弄干,另外明早七点叫醒我。” “好的,奎因先生。”旅馆主人看了签名册上的签名后,回答道。 第二天早上,睡眠充足精神饱满的埃勒里,饥肠辘辘地填入鸡蛋和醺肉。之后, 跑车的引擎声再度响起,为了征服最后旅程而出发,到处都可以看见暴风雨过后的 破坏——连很拔起的树,暴涨的河水,丢弃在路旁的车——暴风雨狂吹了一夜后, 终于在早上减弱,但是天气仍然相当阴霾,低垂的云密布空中。 早上十点十五分,埃勒里开着车通过匹兹堡市内。十一点三十分,天气放晴, 太阳在阿利根尼山顶展露光辉,此时埃勒里在西维吉尼亚阿洛约村的村公所门前熄 火。 一位埃勒里记得见过、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扫着村公所的人行道。 “啊,你要到哪里去?”这个人丢下扫帚抓住埃勒里的手,“你要找谁?” 埃勒里没有回答,迳自走向发霉的走廊尾端陆登警员的办公室,警室内大门紧 闭着,视线所及,阿洛约村公所一个人也没有,他把门推开,门没有上锁。 这位身穿工作服的人随后赶上,粗扩的脸上浮现着刚毅的表情。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警察到哪儿去了?” “我正想告诉你。”那个男人顽固地说,“他不在这里。” “哦!”埃勒里立刻想到或许他已到山上去了,“他何时出去的?” “星期一早上。” 由于惊讶和恐惧,以及突然涌现的悲伤感,埃勒里的声音变尖锐了:“糟了! 那么我的电报!”他突然来到书桌旁,桌上一大堆文件,他把文件散开,寻找着,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慌乱地伸出手来,不知所措。埃勒里在桌上的公开文件上一件 件翻找,可怕的预感验证了,它果然仍在那——淡黄色的信封,他撕开电报: 西维吉尼亚州阿洛约村,陆登警员: 立刻组织卫队到彼得爷爷的小屋去,在我到达之前请保护这个老人,顺便告诉 克尔密特,克洛沙克回来了。你到达小屋前,万—已经出事了,请找克洛沙克的行 踪,不过别碰犯案现场。 埃勒里·奎因 各种光景在埃勒里的眼前浮动,由于命运齿轮上的一点小差错——那可怕而不 怀好意的差错,使他拍给陆登的电报,警员根本没看过——根据穿着蓝衣服的人细 心说明后,得知陆登和马度·欧里斯村长于两天前照例出发度假钓鱼了,每年他都 会花一星期的时间,到俄亥俄州享受钓鱼的乐趣,星期天以前是不会回来的,电报 是昨天三点拍来的。穿着蓝衣服的是看门兼打杂的。他收到电报签名后,因为陆登 和村长都不在,所以就把它放在桌上,若是埃勒里没有来,这封电报一星期内部会 好好地躺在那儿的。 管理员好像在想事情,正待大声说话时,埃勒里推开他,住外走去,恐惧感在 他心中滋长。离开陆登的办公室后,他便靠着上次和陆登去时的记忆,往山上的小 屋出发,他没时间和这里的地区检察官克尔密特联络,他想如果那件可怕的事尚未 发生,他有把握处理今后将要发生的一切情况。他的腰上有已经装上子弹的手枪, 但若是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他和上回一样将车停在树荫下——虽然下过雨,但因为有繁茂的草遮盖泥土, 所以上回留下的车轮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他拿起自动手枪住上爬,照着上回 陆登带路的方向爬,他虽走得急忙,但仍未忽略周遭的状况,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 不小心而被任何人看到。紧密的森林静寂无声,他心中祈祷着能赶上才好,但在脑 中的一角却下意识感到太晚了,而今他唯一能作的就是往上爬。 他蹲在树后,那块空地和铁丝网依然如昔,门虽关着,但埃勒里非常小心地将 手枪上的保险打开,同时悄悄地由树荫出去。 啊,在那个有刺铁线的窗户前露出下巴长着胡子的脸,是否就是彼得爷爷。不! 那只是幻想而已,他的手紧紧握着枪,笨拙地爬过铁丝网,就在此时,浮现在眼前 的是脚印,整整三分钟他一直楞在那儿,湿地上留下的脚印,已经把所有的故事陈 述尽了。之后,他为了避免弄乱了会说话的脚印,特地绕了一个大弯,来到门口。 门和方才看见、所想像的不同,并没有完全关好,能略微窥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右手拿着枪,将身体靠在墙边,伸直身体,左手用力推门,门一下便打开了,而 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在心脏跳动几次的时间内,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左手凭空伸在那里,右手 拿着武器,楞着望向眼前可怕的光景。之后,他一脚跨入门槛,缓缓地走入。 十二点五十分,埃勒里的车发出嘎嘎声响,在村公所前停下来。埃勒里下车, 走在人行道上,那个管理员觉得非常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头杂乱得像 疯子一般,一副惊人的模样住村公所走来。 “哦!”穿着工作服的人模糊地说着,把扫帚丢在炎热的人行道上。“你回来 了呀?我有话告诉你,话还没说完你就离开了,你的名字是——” “这留着以后再说吧!”埃勒里阻止道,“你似乎是村公所唯一留在这里的人, 所以你必须做我拜托你的事。有一个男人会从纽约来这里,大约几小时以后,你必 须在这里等他。” “是!是!”他顺从地把扫帚放在一旁,继续说,“我虽然不大懂,不过你是 否就是奎因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由工作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摺好的纸片:“刚才你来时我就想告诉你,奎 因先生,有个男人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他是个高个子的丑男人,跟林肯总统一般 的模样。” “那是亚多力!”埃勒里喊叫着,将纸张抢了过来,“他妈的,你怎么不早告 诉我!”因为他急急地拆信,差点把纸片撕破。 上面有铅笔字,下面还附着教授的署名—— 亲爱的埃勒里: 我按顺序陈述吧!科学魔术使我赶到你的前头,你走后我非常懊恼,我不知道 波恩他们在哪里,只听说他由麻州接到可靠人士的消息,好像是关于林姓夫妻的踪 迹,你的留言我已经交代波恩的属下,我决定要出来找你,因为让你一个人追克洛 沙克这种杀人狂,我实在不放心。布拉多乌多没什么异状,邓保罗医师已飞往纽约 去了,大概定去找海丝吧!他们是否又将来场罗曼史呢? 暴风雨那夜,我整晚没睡,直到雨势减弱,上午六点我到密内欧拉,看天空状 况不差,我便说服私人飞行员,今早十点飞到阿洛约附近(以上大部分是在飞机上 写的)。 后报:我也不知道小屋在哪儿,也找不到能带我去小屋的陆登,你的电报可能 还未拆封吧!我怕最坏的状况已经发生了,更何况我知道有个跛脚的男人在附近出 现了。 昨晚十一点半,据说有人看见一个跛脚的男人,带着小型皮包,面相不清,听 说是蒙着脸的,一定是克洛沙克,他在俄亥俄河对岸雇用私人汽车,车主和克洛沙 克谈过话,车子把人送到俄亥俄的史杜边维尔,在当地一家饭店下车,我为了追克 洛沙克,把此信交给阿洛约的管理员先生,立刻到史杜边维尔来吧!若能得知下一 个行踪,我会在史杜边饭店留言的。 亚多力 埃勒里以凶暴的眼神问道:“这位林肯总统是在几点写这封信的?” “十一点左右吧!”对方悠然地回答,“就在你快来以前。” “我现在终于能够了解凶手之所以会杀人的心情!”埃勒里沉吟道,“昨晚雨 几点停的?” “十二点至一点之间吧!但是河那边下一整晚,而这边已经停了,所以奎因先 生请你听我说——” “不!我不用听了,待会儿会有人来,你把信交给他吧!”他赶紧在纸上的空 白处书写后,交给看门人,“请你在房外这儿等——你要打扫,或吃东西,或作你 喜欢的事都随你,只要在那些人到达这以前留在这儿。请你一定要留在这里,来的 人是埃夏姆和波恩,也是警方的人,他们来了请你把这个交给他们,这是酬谢你的。” 他把一张钞票丢给管理员,跳上跑车,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