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费尼斯。梅逊先生是道宁—梅逊古立基事务所的执业律师,他们的业务多得几 乎消化不完。他有着肥大的鼻子,满布皱纹的眼睛,看了美国三十年来的诉讼事件, 却好像已经经历了一百年。 他直挺挺地坐在由司机驾驶的豪华轿车里,口中发出有趣的声音。 “那现在,”他以气愤的语气说道,“真的发生一件谋杀案了。 我不能想像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埃勒里。奎因先生望着世界在刺眼的长岛阳光下呼啸而过,他想到,生命就像 个西班牙少女,充满了惊奇,没一个是优雅的,不过都很刺激。因为他是个禁欲者, 他过着纯精神的生活,他也喜欢这样;而因为他也是个侦探——他实在很厌恶这个 名称——他也得到这种的生活。然而,他并没有说出他的感觉:费尼斯。梅逊先生 看起来不像是会欣赏这种论调的人。 他慢慢地说:“世界很好,麻烦的是住在里面的人。你是否能告诉我你对这些 古怪的箫家人有什么办法。毕竟你知道,你们长岛的警察不会太欢迎我的;而因为 我预知会有困难,我希望能先有准备。” 梅逊皱眉说:“可是麦可跟我保证——” “噢,可恶的家伙!他的威严是一种错觉。让我警告你,梅逊先生,我可能会 一败涂地,加上你们那些骑马巡警蹂躏了证据——” “我警告过他们,”梅逊焦躁地说,“穆奇队长今天早上打电话告诉我案件时 我亲自跟他说过。”他的脸沉下来了,“他们甚至不会移动尸体,奎因先生。我运 用了——啊——一点点的影响力,你知道。” “果然如此,”埃勒里说着,调整他的夹鼻眼镜,叹了口气,“非常好,梅逊 先生。告诉我所有可怕的细节吧。” “我的合伙人古立基,”律师用苦恼的声音说道,“他原先经办箫家的事务, 约翰。箫,一个百万富翁。在你的时代之前,我敢说。 约翰。箫的第一任太太于一八九五年死于难产。孩子活了,名叫阿嘉莎,她现 在已经离婚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阿嘉莎之前还有一个孩子,跟着父亲的名字 命名。约翰现在四十五岁……不管怎样第一任太太死后老约翰很快就再婚了,第二 次婚姻后不久他自己就死了。第二任太太名叫玛丽亚。潘妮。箫,她比她丈夫多活 了三十多年。她是上个月才死的。“ “过高的死亡率,”埃勒里说着点燃一根香烟,“到目前为止,梅逊先生,只 是个平凡的故事。箫家的历史和这件事——” “忍耐点,”梅逊叹道,“老约翰。箫把他所有的财富都遗赠给他的第二任太 太玛丽亚。两个孩子阿嘉莎和约翰,什么都没有,连信托基金也没有。我猜想老约 翰委托玛丽亚来照顾他们。” “我嗅出老套故事了,”埃勒里打个呵欠,“她没有?继母和前夫子女之间无 法妥协?” 律师拭着他的眉毛说:“太可怕了。他们争斗了三十年,像——像野蛮人。分 析萧太太的行为,我会说她有愤怒的理由。约翰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无礼、 不检点、相当邪恶。然而在金钱方面她对他相当不错,如同我说过的,他已经四十 五岁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份工作,他还是个酒鬼。”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妹妹阿嘉莎呢,那个离了婚的人?” “是她哥哥的女性翻版。她嫁了一个跟她一样没有用的贪财者,当他发现她根 本没有钱时,他抛弃了她。萧太太设法让她静悄悄地办了离婚。她把阿嘉莎和她的 儿子彼得接过来,从此以后他们就一直住在那里。请原谅这么残酷的性格描述,我 要你知道这些人的真面貌。” “我们几乎已经很亲密了。”埃勒里笑道。 “约翰和阿嘉莎,”梅逊继续说着,咬着他手杖的头,“活着只为了一件事— —他们继母的死。如此他们才能够继承,当然一直到几个月前,萧太太都很慷慨地 供给他们。但那发生了之后——” 埃勒里。奎因先生眯起灰色的眼睛。“你是说——” “这很复杂,”律师叹道,“三个月前家里有人试图对老太太下毒!” “啊!” “图谋没有成功是因为特伦斯。亚伦医生几年来一直怀疑有这个可能性而保持 警觉。氰化物放进了萧太太的茶中,但没有到她的手上,却毒死了一只家猫。我们 没有人知道是谁图谋下毒。不过在那之后,萧太太便改了她的遗嘱。” “现在,”埃勒里说道,“我搞迷糊了。亚伦,呃?那产生了引人入胜的混乱, 告诉我有关亚伦的事,麻烦你。” “他是个相当神秘的老人,怀有两种热情:奉献给萧太太和绘画的嗜好。他也 算是个艺术家,虽然我对这个并不很懂。他住在箫家大约有二十年了。萧太太不知 从哪儿找来他这名医生,我想只有她知道他的历史,而他总是对他的过去保持缄默。 她提供他丰厚的薪资,要他住箫家并担任家庭医生,我怀疑这是因为她预期她的继 子女会有所图谋。我总觉得亚伦会这么温顺地接受这种不寻常的安排,是为了躲避 在外走动。” 他俩沉默了一段时间。司机把车驶离主干道,转入一条小碎石路。 梅逊呼吸沉重起来。 “我相信你很满意,”终于埃勒里透过浓密的烟圈说道,“萧太太一个月前自 然死亡?” “老天,是的!”梅逊叫道,“亚伦医生不敢相信他自己的判断,我们都非常 小心,她死前和死后他都请了许多专家来。但是她的死因是心脏病末期的病变。她 是个老女人,你知道,血栓症什么的,他们是这么说的。”梅逊看起来很忧郁, “唉,你可以了解萧太太对下毒插曲的自然反应。‘如果他们是这么堕落,’不久 后她告诉我,‘他们想要我的命,他们就不值得我为他们着想了。’接着她要我拟 一份新遗嘱,把他们两个删除,不留一分钱。” “那可真是个警告啊,”埃勒里笑道,“应该可以有个更好的理由。” 梅逊轻敲玻璃说:“快一点,布罗。”车子倏地向前。“在寻找受益人的当儿, 萧太太终于想起可以继承箫家财产而不会让她觉得是把钱丢到风里去的人。老约翰。 箫有一个哥哥叫做莫顿,一个鳏夫带着两个长大成人的子女。兄弟俩有一次狠狠吵 了一架,莫顿就搬到英国去了。他在那里赔掉了他大部分的钱。他自杀后,他的两 个孩子,伊迪丝和派西就只能艰难度日了。” “这些箫家人似乎都有暴力倾向。” “我想可能是遗传的。嗯,伊迪丝和派西都满有天分的,就我所知,他们在伦 敦的舞台上以兄妹的形态表演歌舞,弄得还不错。萧太太决定要把她的钱遗留给伊 迪丝,她的侄女。我写信询问后,发现伊迪丝。箫现在是艾蒂丝。罗伊斯太太了, 没有子女的寡妇,已经好多年了。萧太太去世时我发电报给她,她立刻就搭下一班 船过来了。据罗伊斯太太所言,她哥哥派西几个月前在欧洲大陆死于车祸,所以她 现在已是无亲无故了。” “那遗嘱呢——明确地说?” “很怪异,”梅逊叹道,“箫家产业有一段时间很庞大,但不景气把它消弱成 大约三十万元。萧太太无条件地把二十万元遗留给她侄女。剩下的出人意料地,” 梅逊暂停,目不转睛地盯着埃勒里,“存入给亚伦医生的信托基金。” “亚伦!” “他不能动用本金,但在他的余生都可收受利息的收入。有意思吧,呃?” “这样还不会太离谱。另外,梅逊先生,我是个多疑的人。这位罗伊斯太太— —你确定她真的是箫家人?” 律师吓了一跳,跟着他摇摇头。“不,不,奎因,不是那么回事。 这一点丝毫没有问题。首先她拥有箫家人明显的脸部特征,你自己可以看得出 来,虽然我会说她是相当——她对她父亲莫顿。箫知之甚详,而且我本人在古立基 的陪同之下,她一到达我们就盘问她。她对她父亲的一些琐事以及伊迪丝。箫童年 期在美国的生活都了如指掌,这些都不是外人所能得知的,我们完全相信她就是伊 迪丝。箫。我们异常地谨慎,我跟你保证,尤其是约翰和阿嘉莎自从她童年后就再 没见过她了。“ “只是忽然想到某种可能而已。”埃勒里向前倾身,“那存在亚伦名下的信托 基金在亚伦死后该怎么处置?” 轿车无声地向前开,律师严肃地凝视着马路两旁的白杨树。“平分给约翰和阿 嘉莎,”他小心地说道。车子在一个冷清的停车处停了下来。 “我懂了。”埃勒里说道,“所以是特伦斯。亚伦医生被谋杀了。” 一位巡警护送他们穿越高大的殖民式大厅,来到偏远宁静的宽大老房子内,上 了楼梯,有一位神情紧张的人在阴暗凉爽的回廊里巡查。 “喔,梅逊先生,”他热切地说着,并走向前,“我们在等你。 这位是奎因先生?“他的语调由温软急切转变为刺耳怀疑。 “是的,是的。郡警探穆奇,奎因先生。你什么都没碰吧,穆奇?” 警探咕哝着走到一边去。埃勒里发现这显然是一间有两个房间的套房,透过一 个开启的房门,他可以看到鸟眼纹的白色床单,稍远一点的天花板上开了一个玻璃 天窗,可以让阳光射进屋里,形成自然光画室。画图用具散了一地,远比医药工具 还要多。画架,油墨罐子,小调色盘,随意挂的工作服,墙上则有大量的油彩和水 彩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