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行者 第三个被清除了,于是就只剩下我们五个。 故事还应该继续么? 出了E 的医院后我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借着浓烈的苦味我仔细回味E 的话。抛开所有的细枝末节从主干查起,我决定目标锁定酆都和占卜师。 如果是萧瑟干的,那么酆都就是突破口。 如果是木子三干的,那么占卜师就是突破口。 可如果是我干的呢?哪里是我的突破口? 如果是一个我素昧平生的人干的呢?哪里又是它的突破口? 猜测和推理一样是件很费脑的事儿,我记得当我离开咖啡店回到教室上课时,我 已经昏昏欲睡了。在我倒下在课桌前我曾经和萧瑟进行过如下对话: “萧瑟,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在寝室睡觉啊!” “睡觉之前去哪儿了啊?” “教室上夜自习啊!” “我是说自习之后上课之前!” “洗脸刷牙在洗漱间啊!” 随后我一直睡到下午放学,一天的饭都给省下来了。 当我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稀稀拉拉坐了些来上自习的外系人。我琢磨着 怎么上了一天的课我印象全无,我中午在哪儿?回过寝室吗?被人遗忘的滋味儿可真 是让人郁闷,我都睡成这样了怎么没个人喊我下课。 我站起身来,看看课桌上摆的书。管它呢,反正晚上也要来上自习的,索性扔在 这里好了!我空着手,晃晃悠悠出了教室。 路上行人匆忙,好象大家都急着干什么事儿一样——至少我的那些同学们是如此, 有好几次我看到熟识的面孔都准备打个招呼,可他们目不斜视,我败兴而走。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浮现在我的脑海——这场景我似乎见过。 是的,冷漠的行人匆忙目不斜视的神色,奇怪的被冷遇者满腹孤疑。有哪儿出了 问题,这条熟悉的路此刻一定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陌生地方。 我在迷茫的时候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五的香味儿,顿时我惊慌起来。潜意识里我 想起它也许正在寻找第4 号猎物,手心都沁出了汗。 大步回到寝室,看到正在开门的D 。她的衣服上依旧是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你 是第5 个。 第5 个?我疑惑,第4 个在哪里? 那家伙是不是昏了头了?难道它连数儿都搞不清楚了么? 不,不会是他的问题,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么是我错了? 可明明出事儿的只有3 个人啊! 除非—— 第4 个已经被带走了。 就从昨天晚上到刚刚的这段时间里,它又害了一个人?! 是谁?为什么大家如此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会是在医院的E ? 我慌了神儿,赶紧拨打E 的手机。 “喂?”E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 我没说什么,忧心忡忡挂掉电话。 不是E ,E 还在,她安好。 那会是谁? “门”在我合上的时候又被“咚”的一声撞开了,B 、木子三和萧瑟相继而入。 她们每个人脸色都很不好,好象生着闷气却无处发泄一样。4 个人都坐在各自床上, 一言不发。 在反复数了3 遍确认一个都不少后,我开始奇怪怎么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人未 少,气氛压抑,这些都是为何? 我看看她们,没有一个有说些什么的意思。天已黑,夜晚总是沉默且危机四伏的。 我决定打破这种一言不发的局面。 “喂——”我刚开口就住了嘴,因为我的余光扫到窗外一个忽然出现的东西。 于是我扭过头去,与它四目相对。 我先是有些不安,当我想起我的寝室在四楼时,我是迷惑并且不安的,窗户外贴 在玻璃上的那张有血有肉的我相当熟悉的脸孔,它是怎么出现的呢? 我盯着那张脸,越发觉得它格外熟悉了。它细长的眼睛,棱角毫不分明的面庞, 茫然无知的眼神……我确定它是我相当熟悉的一个人。 我再次和它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我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张脸不是别人的,正是我自己的。 没错,绝对错不了。那是我自己的脸,谁会认错自己呢? 窗外的“她”也是一脸迷惑,她先是仔仔细细盯着我,一如我盯着她的神情。 在听到我发出尖叫——或者是看到我不可置信的眼神后,“她”得逞般笑了一下, 仿佛那些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吓到我。 随后,就在我扭头担心寝室人有没有被我的尖叫吓一跳的空挡,她消失了。 我遇见了我。 不详之兆。 西方有预言,如果你看到了你自己,那么你即将遇到灾难。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预言得到证实。 在我尖叫之后我发现寝室人丝毫没有反应,我挺诧异,我这声音相当尖锐呀,难 道大家都聋了? 门再次被“咚”一下撞开了,我看到我站在门口,拎着我的书包。 我们都愣了一下,在看到彼此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见了鬼了,这世界上究竟 有几个我。 萧瑟一直拉着的脸总算有了笑容,她激动地说:“你去哪儿了?我们都找你半天 了!” 什么什么?找我半天?!我一直都坐在寝室的啊! 另一个我意味深长冲我笑了一下,然后一如我一贯的表情和无辜的声音自她脸上 口中显现传出:“我在教室啊!你们学傻了吧下课都不知道喊我一声!” “明明是我在教室的!”我脱口而出,可除了另一个我,谁都没有听到我的话。 另一个我嘲讽地笑笑。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D 是第五个要遭毒害的人。 因为我已经挂掉了,我就是被带走的第四个。 那么“她”是谁呢?另一个我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装成我的样子混在室友们中? 另一个我径直走近我的床铺,紧挨着我坐下,抿起嘴笑了一下。那神情分明是在 说:你分析的很正确,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惊呆了,好半天都不知要作何反应。约有一分钟的时间我听不到另一个我与任 何人的对话,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脸,想要寻找一丝破绽。太真实了,每一根毛孔每一 条纹路都毫无作假的成分,没有什么接缝——这个家伙只是贴着一张面具的幻想被硬 生生打碎了。她穿着和我一样的外套,扎着和我一样的蓝色绳结,甚至她的左手小指 上也戴有一枚尾戒——她与我分毫不差。 难道真的是我出了意外? 我颤抖着右手伸向面前的桌子,我以为我的食指会碰到硬邦邦的木料,可是,可 是我亲眼看到我的手指穿木而过,我却毫无知觉。 我的大脑“轰”一声,某种感觉在我心里崩塌。 另一个我停止了讨论,她转过头来,面带笑意看着我。这情景诡异得如同深夜里 照镜子的你突然发现镜中你的影象朝你不怀好意地做了个鬼脸。她的神情一如阴谋得 逞。 我突然就怒不可遏了。该死的,是谁告诉我我没有危险的?!是谁告诉我全寝室 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出事儿的?!睁开眼睛看看吧!我,SPIRIT,我挂了!你们知道 什么意思吗?我毫无知觉,一个懒觉的工夫就灵魂出窍了!我眼睁睁看着某个什么控 制着我的躯体坐在我旁边却无计可施,我的灵魂被躯体抛弃,我被这个世界拒绝了, 我被这个世界开除了!! 杀人游戏。杀人在这个混蛋的眼中如同一场游戏,它肆意妄为没有目的,它念头 一起别人就惹祸上身,不知不觉灵魂出窍,没有理由毫无预兆,什么挑拨什么借口, 它全然不需要! A 为什么怀疑我?C 为什么怀疑我?E 为什么帮助我?萧瑟为什么相信我?没有 解释,没有矛盾。我曾说过每个人都发现了什么,但无人可以解释。不同寻常演变为 某种不安,不安升级为恐惧,恐惧带给人焦躁猜忌,于是一个寝室的女孩子的信任瞬 间被湮灭了,几乎每个人都与另外一些人反目成仇。 亲者更亲,恨者更恨。 E 说的没错,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除了死去的人。 另一个我依旧偏着头看我,饶有兴致面带微笑,她突然凑近我的耳边,小声说: “你死了,知道么?” 我看着“我”的眼睛,那对曾经黑亮的眸子里映不出我的影子。 “你要学会妥协,现在我是你。”另一个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 我默不做声。 “我会让你知道,你是如何死去的。”她一个懒腰后催促大家去上晚自习。伴随 着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大家转身欲走。 我明白我的心里某个声音呼之欲出:“她是个骗子她是假的,真正的SPIRIT被她 给杀了!”我想这样大声叫喊,可是谁听得到呢?谁注意得到我呢?! 几分钟后,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孤单和无助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我。 我怎么办?求救?我连电话都拿不起来!我冷热不知痛痒无关,我不知道我存在 的意义是什么。 阻止第5 个?要回我的身体? 该死的,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魂魄,我能做什么! 然而总是有一些东西支撑着我的意念,此刻我只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不弄清楚 我纵使灰飞湮灭都不死心。 我要等另一个我回来。 等待并不长久,因为不多时“我”就回来了。令我惊讶的是,“我”的身后居然 还跟着D 。 这两个人偷跑回来干吗? 另一个我将门插上,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莫非…… “你要干什么?”“我”低声问。 “我想告诉你件事儿。”D 紧张地四处张望。 “什么事儿?关于什么的?”“我”的脸上一阵孤疑的神色,就好象此刻我的表 情一样。 “你想不想知道A 失踪的那天晚上去了哪儿?” 我和另一个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你知道?” “我……我不能确定,可是我觉得……觉得该是这样……”她的眼神闪躲。 “那她去了哪儿?” “地下室。” “胡说!”我和另一个我同时叫了出来,“我问过宿舍管理员,那天晚上没有任 何人半夜三更的出去!”我们说出了相同的疑惑。 “你以为只有从大门穿过校园才可以到达地下室?”D 嘲讽地笑。 “难道……”我和另一个我同时沉默了。 “这是我们四个的秘密,并不只是你们曾经到过那个美术楼的地下室,我们也去 过。那条路至少现在是只有我们四个知道的。” “哪条路?” “我喊你回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儿的。”D 从柜子中拿出一个手电,出 了门道:“跟我来。” 我和另一个我对望了一眼,我们的眼神分毫不差。随即,我跟在另一个我身后, 通向那扇毫不可知的神秘小路。 我们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在一楼的楼梯口D 停住了。她左看右看,然后侧身转闪 到楼梯下面的空地里。 “我”也跟着闪身进去。 脚下是瓷砖,背后是楼梯建造时未粉刷的石灰,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地 方。 “敲敲这地面。”D 指指脚下。 又是地下室?我心里一沉。这年久失修的破楼,这残破不堪的校园,这看似平静 看似颓败的假象下究竟掩盖了多少秘密。 另一个我没做什么反应:“这还用敲,肯定是空的吧!” D 从兜里掏出一把又细又薄的铁片,插入瓷砖的缝隙中,这一幕我如此眼熟,当 年我就是这样破解黎璨留下的残局的。 瓷砖被撬起来,下面一片漆黑。“防空洞的入口,”D 解释说,“我以为是防空 洞。” 她打开手电照了照,我们这才发现原来它并不是深不见底的。 D 把手电递给“我”,自己先跳了进去。 “下来吧。别忘了把瓷砖再给盖上。” 另一个我说出了与我相同的担忧:“万一我们回不来了也出不去了怎么办?” “不可能!”D 的否决干脆利落。 另一个我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在她前面跳了下去。我突然发现在我落地时我一丝 麻或者痛的感觉都没有,当只孤魂真是无趣! 另一个我随后也跳了进去,她踩在D 搬来的一块儿砖上,将上顶的瓷砖又挪回到 原来的位置。 手电发出微弱的光线,只照亮了前面的几步远。我试图打量下四周的景况,可我 什么都看不到。我没有触觉,不知道我的身旁是坚硬的墙壁还是不知通向哪儿的岔路 口。我跟着D ,一路向前。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儿的?”另一个我好奇地问。她的声音在幽暗的地下通道里 听起来有些走调,回音短促。 “有天晚上你们在寝室睡着了,A 和C 在这儿说话,她们发现这儿的声音不对, 就第二天一大早拉上我和B 下来看了。”D 的声音紧张焦急,微喘粗气。 “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了!”另一个我边说边探出手去摸向四周,什么都没有, 不然她不会不作任何反应吧! “没你强!” “说真的,你为什么打算把这个通道告诉我?怎么不告诉警察?” “警察?一群小题大做的家伙!我也只不过是推断罢了,算不得什么重大线索。” “可你告诉我也没什么用啊!” “怎么没用!知道这儿的活人只剩下两个了,我怎么着也得后继有人啊!” “哦?” 沉默与中间的我正倾听两人的对话,突然发现D 停下来了,我来不及闪躲,一只 脚已踩入她的鞋子穿过她的脚。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D 此时已转身面冲我们,手电的暗黄色光自下方垂直射向她的脸,她的表情立刻 阴森诡异起来。她目光仿佛洞穿一切般,我感觉到她的眼神已然透过透明的我,刺入 我身后被吓了一跳的另一个我。 “人啊——我猜,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她的声音悠远而幽怨,“我得自保,让 你救我。” “我救你?” “对!就是你!你来救我!”D 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急急穿过我的灵魂站在另 一个我面前,揪紧她的衣服:“你得帮我!你得救我!你是这些人中最可信的一个! 你一定不能让我死!”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啪”,在“我”挣扎的时候手电掉落在地上,仅有的一束光灭掉了,四周全部 都是黑暗,无边无际。 在D 一阵小小慌乱的过程中忽听到不知是谁“嘘——”了一声,立刻,连我都屏 起了呼吸,虽然我的呼吸没人感知得到。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我听到不远处有一个脚 步轻轻挪动的声音,那声音极轻,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发生了质变才得以听到那么 一声,它若有若无。 可是,D 或另一个我中的某一个,她也听到了,并且先于我做出了反应,在大家 慌乱的时候。 约有十分钟的间隔,无人喘息,无人动弹。 我突然一阵怀疑——我的周围还有人吗? D 还在吗? 另一个我还在吗? “SPIRIT!”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D 轻轻叫了一声。 “恩?” “你……你有没有看到有两处亮光?像两个静止的萤火虫一样。” “在哪儿?” “在……在我们旁边!” 就在我惊觉并试图四处张望寻找那亮点的时候,一只大手自黑暗中扑面而来,抓 向我的眼睛,它指甲尖并且长,它抓进我的面部刺入我的眼睛。 然而,它扑了个空。 “奇怪,这儿什么也没有啊!那这儿亮亮的东西是什么?” 我猛然想起木子三的话,我恍然大悟。 “SPIRIT,你的眼睛在黑暗中很亮。” 纵使我变鬼成魂,我的眼睛依然可以刺破黑暗。 手电再次亮了起来,我听到另一个我说:“小心点,我们继续走吧。” 仿佛走了一天、一月- 一年、甚至更久,在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的面前出 现一面墙。 D 停在那面墙前,我们也随之停下。 她将手电递给另一个我,举起双手向上一顶,伴随着瓷砖相碰撞的声音,我们的 头顶见了光。 “要我抱你上去么?”D 调侃地说。 “还是自己跳上去好了。”另一个我纵身向上一跳,居然两只胳膊依靠臂力在出 口两侧吸起来了。我暗自汗颜,我可没有这样的功夫。 另一个我轻而易举翻身出去,她用力拉着D ,将她拖出洞口。我也跟着爬了出来。 说来很不可思议,我并不清楚我是怎样出去的。 我们站在走廊中央,昏黄的灯光下六扇门孤零零嵌在门框里,大门紧闭。橙、黄、 绿、蓝、靛、紫,六种色彩昭示着它们的与众不同。 果然是来到了美术楼中,在经过了黑暗阴涩不留给人任何回忆之处的隧道之后, 我们真的传奇一样站在美术楼地下室的入口上方。 “明白了吧?我猜她一定是通过这种途径来到这里的。” 我和另一个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同时质疑道;“这条路周围没有什么岔口吗? 从那儿下去就只能通到这吗?” “那是!不然我们怎么会摸到这儿来!”D 关掉手电。 我们同时沉默了,想必每个人都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再次踏入那个地下画室。 “再进去看看吧,反正……都来了。”D 轻声说。 另一个我没有作答,她看了我一眼,随后走上前去,推开那扇绿色的大门。 地下室正中央,那个粉笔描出的人型已经模糊了一些。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毕竟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会万分难过。 “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你安全啊。” “那是当然,我们还能做什么,可我们总得有一线希望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木子三或者萧瑟呢?” D 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她们于我而言是陌生的。” 陌生? 我想起她们奇怪的行踪莫名的话语以及我们彼此一无所知的身世,每个人对于另 一个人都是迷一样。D 相信的只是我与她共住一室的两年时间。两年,足够给一个人 相信自己判断力的理由。我不明白A 是如何有能力独自一人穿越窒息般的黑暗站在这 里的,我也不明白木子三为何深夜赤足走在厕所冰冷的水泥地上,我更不明白在E 的 病房前我听到木子三的铃声而萧瑟也同时行踪不知。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一如现 在魂不对体的“我”。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得按着这条线索找下去,”D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另一个我 的背后,声音有些飘渺。 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在心底慌张不安着。然而,是哪儿带给我这种感觉的呢? “如果你的愿望落空了——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在你死之前揭开最后的谜呢?” “那——你——就——得——死!” D 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与此同时一段绳索套上了“我”的脖颈。我们都被这突 如其来的场面击得慌了神,一时间忘了反抗。 D 的力气很大,我看到另一个我的脸开始变红,变紫,她挣扎着,撕抓着D 的手 臂,徒劳无功地反抗着。 “为什么?”“我”的声音断断续续。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说过的,只有你能就我,杀了你,我就能活。” “可……可是……” “你不知道么?好奇心可以杀死人!你不是想知道结果么?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都是我干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没原因,我就是想看到这种结果而已!我杀了她 们,我得找个人替我收拾这残局啊!我让她们都怀疑你,一次次的巧合也是我制造的! 这样你会替代我受惩罚,而我却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好象有人勒住我的脖子一样,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在受 到某种打击时我依旧感觉得到,可是我无力反抗。 谎言,拙劣的谎言,如果一切都是D 干的,那她怎会不知道我已灵魂出窍?? 她只是害怕,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代替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结束余下 几人的生命。 她以为她可以替代它么? “你会是上吊死的你知道么?我会掩饰得很好的!你畏罪,上吊自杀,我可以为 你写下遗书!你就死在这儿,我会像挪动A 那样把你吊在屋子中央,你什么都不用挂 念,什么都不用……” 我与另一个我的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短促,我们的意识也一定是越来越模糊了。 我的脑海中一个电光火石般的线索瞬间划过,我意识到我的灵魂也要不可挽回的死去 了。我、我的灵魂、以及那个装扮成我替代我的倒霉鬼——我们都要从这个世界上消 失,再也回不来了。 “再见——”D 松开了手,“你是第4 个,也是——最后一个。” 腾”地一下,我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惊甫初定。 一个可怕的梦。 一个颇具启示意义的梦。 原来我昨天下了课就随大家一起回到了寝室,之后我就一直昏睡不醒,超时的睡 眠使得我有充足的时间做那个如此复杂的梦。 我拍拍胸口,幸亏我醒了,不然非得陷入梦魇里,再也清醒不过来。 人呢?我环顾四周。床上的被子都整整齐齐,窗帘不知是被夕阳还是朝阳映得微 红,天色有些暗了。 抬腕看表,我顿时两眼一黑:完了,我睡了一天,现在又到下午五点了。 索性再次倒下,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活着真好,这是我自醒来到目前为止潜意识中一直在呼喊的一句口号。活着真好, 可以喘气儿可以思考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爱可以恨可以吃饭可以睡觉。而死了你就什么 都不能做了,我在梦里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死亡,真的是被震撼了——你要是眼睁 睁看着你被勒死了,你也会被震撼的。 D 居然要杀了我,这是真是假? 我可真不希望我每做倒霉的梦都一如既往的中了现实:黎殇和黎璨、安魂曲、祈 祷……我都不敢再往前追溯了。在梦中梦到另一个我,这可真是罕见。不知这是否就 是传说中的“双行者”。 正想着,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脚步声轻而且缓从门外传来。 我想我最好还是装睡死过去,于是我一声不吭,眯起眼睛偷偷地看。 那人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只听到一阵蟋蟋碎碎的声音,有人在翻东找西。 约一分钟左右,那人看来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来。我看到 那个熟悉的背影更看到那背影上熟悉的字,D 的后背上清清楚楚写着:你是第4 个。 我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自私地想到我还不是第四个死的人,我还暂时没什么危 险。 D 回了头,我迅速闭紧眼睛,竖起耳朵听到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SPIRIT,你醒醒!快点儿给我起来!我懒死你!起来起来!” 我装做美梦被人打断的样子,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儿继续睡。 “SPIRIT,你给我起来!”D 把我强拉起来。 我睡眼惺忪一副茫然无知的白痴表情。 “你睡了一天了,再睡就要出人命了!” “啊?哦!”我点点头,准备仰身继续往床上躺。 “别睡了!给我起来!我要带你出去!” 我的耳朵立刻直了,但我还得继续装痴。 “去哪儿啊?今天星期天啊!” “晕,你傻了是吧?!今天是星期二我的小妹妹,你敢紧给我起来!走人!” “去哪儿啊?”我开始不耐烦。 “你想死么?”D 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问。 我立刻精神了,从外表到内心都前所未有的清醒。 “很好,你不想死就跟我来。”D 得意地笑笑,站起身来。 我这回可真是茫然无知了,动作迅速爬出被窝站在D 面前。 “好了,别多问,跟着我走,该告诉你的我当然会告诉你。” “我们去哪儿?” “你不想知道A 失踪的那天晚上去哪儿了吗?” 我愣住了,难道真的—— 我扫了一眼窗户,无法相信的是窗外居然真的有张人脸,不知什么时候窗户被拉 开一条三指宽的缝隙,那张脸透过缝隙,狡黠地对我笑。 我有点蒙了,揉揉眼睛再看过去。见了鬼了,那张脸也抬起手揉揉眼睛,我看到 她小指上的尾戒。 真的假的?我跟在D 后面忧心忡忡出了门,怎么这一切都和梦如此相近呢? D 带领我下了四层楼梯,然后闪身蹲在楼梯的斜面下方,我跟着进去,不禁感慨 :“果然在这儿啊!” “你说什么?”D 机警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急忙反应过来,“我以前就琢磨着这底下这么空,应该是 有点什么东西藏在这儿。” “你还挺爱琢磨的啊!”D 丢给我一句褒贬不知的话,“这下面确实是有东西。” “什么东西?”我明知故问,并且详装好奇。 “地下室。”D 搬开地面的瓷砖,露出漆黑的洞口。 “死亡之路。”D 自嘲般拍拍手上的土,从衣袋里拿出个小手电,将光打了下去。 在她整理衣服的瞬间我看到她别在大衣下的一样东西,那使我确信我此次凶多吉少。 “死亡之路。”D 是这么说的。 我们行进于漆黑并且有些潮湿的地道中,我和D 两个人。她走前,轻车熟路;我 跟后,跌跌撞撞。我一直竖着耳朵倾听,可我只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整齐干 脆,一个纷乱拖沓。 “你怎么这么笨,路都不会走了!”D 没好气地训我。 “没你习惯嘛!”我挺委屈,话中有话。 “我又不是常来,谁没事儿总往这下面跑啊!” “喂,是谁先发现这儿的?” “我们,我、C 、A 和B 啊!那天我们本来在这说话,A 无意中跺了两下脚,发 现这下面是空的。” “那你们就下来了?这也太危险了吧!” “有什么危险的啊!那时候是大白天,我们都想下来看看,除了A ,她害怕就没 跟过来。我们回去以后才告诉她这儿能通到哪儿的。” “哦。”我若有所思。 “不过——”D 突然停了下来,动作迅速转过身。手电的强光“啪”一下打在我 脸上,我躲闪不及,被晃的眼睛都睁不开。 “你干什么!”我抬手遮眼。 “对不起,我是突然想起来件事!”D 抱歉地把手电射向地面,“我不明白,A 那么胆小,为什么最后她却敢自己从这走到那个美术楼呢?这一路都空无一人啊!”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在这儿?” “你也猜得出啊!半夜两三点的宿舍管理员能开门放她出去吗?那不明摆着撞枪 口!她要想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那也有可能是她在哪躲着呢,躲到六点多在开门前才进去的啊,那不就不是半 夜三更了嘛!” “时间上出入一些无所谓,你别忘了大家是去找过她的,那时候她不在寝室楼里, 她不管什么时候走都要经过这条路——在没开门的时候。” 其实我在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我在设想更多的可能性。 就在我放下蒙眼的手的时候,我顺势往脚下看,我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总 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果然,在我的脚下我看到一个人,她正仰起脸来定定地看着 我,我吓得差点叫起来。 另一个我。 她蹲在我脚边,匍匐如一只训练有素的动物,仰起脸来忠诚又略带得意望着它的 主人,嘴角边挂着狡黠的夸张的笑容。 我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惊叫胡来。但我仅是用手捂住了嘴,同时紧张地瞄向D 。 她好象没发现这件事,正准备转身走去。手电的光又重新在我们前面亮起,我的脚下 一片黑暗。 “走吧!”D 催促我说。 走?我愣在原地,担心着那个摆好姿势随时准备攻击的另一个我,好象她瞬间就 会跃起,干脆利落咬断我的脖颈。走,怎么走?我该先迈哪只脚?我举棋不定。 终于我横下心来,抬起脚往另一个我蹲守的地方使劲一踢。 空的,那儿什么也没有。 我一个趔趄,重新站好后我急急地跟上D ,惊魂未定。 我是醒着的,在掐了一下自己后我确信了这个事实。我是醒着的,在这样的情况 下我看到另一个我,这是幻觉还是事实? 另一个我是个实体还是个影子? 如果刚才我踢到她,那么我会不会痛? 这是来自“双行者”的警示吗? …… 我走着想着,不觉间D 又停了下来。 “到了。”D 停下来。我砍看到她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块挺厚的四方的木块一样的 东西。大小我挺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 “这是什么?” “‘垫脚石’呗!不然怎么上去啊!”D 踩在上面,顶开头顶的瓷砖。 “晕,你走哪儿还带哪儿啊?!” “以前就在这儿放着。是我们第一次拉时候我带的,这样的地方,想也应该想到 你出不去——要是没个什么东西的话。” 想得周全!我惊叹。 D 翻了出去,我也随着爬了上去,远没梦中另一个我那样轻松自如。 直到我再次盖上那块瓷砖,我都没看到另一个我的身影。 我开始紧张,手心沁出冷汗。 “走吧。”D 的声音透出一丝焦急,她在期待什么? 我跟在她之后,径直走向那扇绿色的门。 推门,再推门。 我们站在地下室门口。 耀眼的红,血腥的红,仿佛鲜血迎面泼来。 D 在腰际摸索,我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找什么。 绳索。 在出寝室门的时候我曾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这段绳索。她把它藏在大衣下面。 如此熟悉的一幕,她将绳子套上我的脖颈,渐渐勒紧。 而我不知挣扎。 为什么我会成为死去的第4 个? 我顿时明白了。 原来我们都弄错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