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 张淼抬起了头,表情混合着困惑和微微的恼怒:“谁告诉你的?何崴崴吗?” 赵秀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笑:“听来的,昨天在青江渡轮上我听到了聂索 菲和何崴崴的一番对话。何崴崴对你们的事,可是什么也不想说,嘴巴严的很哩。” 张淼看着赵秀兰,眯起眼睛点点头:“这也算是你们警察的职业病吧?” 赵秀兰仍然是笑吟吟的模样,神情似乎还颇为得意。 “是的。聂索菲这个人,骨子里傲慢得很,打一开始就对我这个农民子弟带有 偏见。好像她天生就是贵族似的,嘴里头总是挂着什么你看这人,怎么跟个土老帽 似的?这个人那个人是小农意识,诸如此类的话。我听着心里特不是滋味。有一回, 我们几个人吃饭聊天,谈起了城里刚发生的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她坐在那儿大发 议论,说现在这类刑事案件之所以频频发生,都是因为进城务工的外地农民太多、 人员流动过于自由造成的。你们说,她这不是信口雌黄、歪理邪说是什么?农民怎 么了?农民就该世世代代窝在一亩三分地上种庄稼?何况现在农民的待遇还在不断 提高呢,现在你想当农民还不一定当得上呢。我当时就听不下去了,压不住火就当 着几个人的面跟她吵了起来,弄得她很没面子。” 赵秀兰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聂索菲这一点是不对的。 看来,消除地域歧视、身份歧视还真是任重道远哩。后来呢?因为这个你们的关系 就一直僵到现在?” “没有。我听了何崴崴的劝,主动找她赔礼道歉,想想咱毕竟还是个男人嘛。 她可能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理亏,态度也不是很强硬了,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这 件事情到此也就算过去了。” 说着,张淼发出了一声冷笑:“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抱有成见,想让他改变, 有时候是挺难的。虽说这件事看上去算是圆满解决了,不过我相信,我在聂老板心 目中的形象就更差了。说实话,我最近正考虑换一下环境呢,到哪儿还不能混碗饭 吃。” “是何崴崴,让你下不了这个决心?” 张淼迟疑了两秒,点点头:“不错,这算是一个原因。” “你把昨天晚上吃过晚饭后直到案发的活动情况讲一下。” 张淼用小拇指刮了刮漂亮的眉毛,慢慢地说:“吃过晚饭,大概是7 点40吧, 听导游说水月广场上有文艺演出,何崴崴就拉着我去看演出。8 点开始的吧?我们 先在购物点转了一会儿,然后就去看演出了,一直到10点50左右演出结束。回来以 后,我就洗漱了一下,上床睡觉了。” “刘东方没回来,你就没觉得异常?” “当时我也有点纳闷,因为刘东方拿着房门钥匙呢,我进不去,打电话吧,他 的电话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还是喊服务员开的门。没睡觉前,大概是11点10分, 我还去敲了敲陈晓光的门,告诉他刘东方到现在还没人影,不会出什么事吧?陈晓 光想了想说:管他呢,这人一向古怪,行为处事出人意表,没准这会儿跟个夜猫子 似的到处溜达呢。睡你的觉吧。” “陈晓光和刘东方平时的关系怎么样?” “要说起来,刘东方在公司能说的上话的不多,陈晓光应该算是和他关系最近 的了。两个人社会阅历都比较丰富,兴趣和爱好也很广泛,而且是打双升的好搭档。 不同的是两个人的性格。陈晓光相对比较外向,给人的感觉有点粗犷豪放。刘东方 嘛,就显得深沉多了,不苟言笑,话也不多,不过一说出来就能让人寻思揣摩半天。 所以大家都说刘东方这人有点阴阳怪气的。” “你把昨天下午在赶往索道的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讲一遍。” 张淼讲述的经过,与何崴崴的回忆完全相同。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张淼摇了摇头,说:“不好说啊,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觉得可能不过是一次意 外。到了车上以后,听刘东方对陈晓光说的那番话,我也有点起疑了。现在又真的 发生了凶案,让我觉得或许刘东方的怀疑是对的。要是这样,我可真得对陈晓光另 眼相看呢。看上去,陈晓光可不是个心黑手辣的人,何况他和聂索菲的私人交情可 不算薄啊。这可是全公司有目共睹的。” “昨天上午发生车祸后,聂索菲好像对陈晓光很不满意,对他说了句什么。之 后,陈晓光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许多,还有点愤怒。你听到聂索菲说的是什么了吗?” 张淼蹙紧眉头努力回忆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没听见。真的没 听见。” 赵秀兰有些疲倦地笑了笑,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窗前,向窗外的那片看不到顶 的松林望去。 上午10点23分,在赵秀兰和周灿询问张淼的同时,狼狈不堪的陆洋被申屠宏野 带进了会议室。 申屠宏野把外套脱下扔在椅子上,冲萧越挤挤眼睛,小声说:“这小子搭了一 辆进城拉货的小面包,一下子给了司机200 块,说只要把他送到山下就行。” “给他搬把椅子。”萧越盯着陆洋,对彭垣说道。彭垣动作迅速地拎起一把椅 子,放在陆洋的身后。 陆洋脸色异常难看,一头卷发显得更加蓬乱,右手牢牢地抱着笔记本电脑。 “坐吧。”萧越心平气和地说。 陆洋身体僵硬着就是不坐。申屠宏野两只大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在 了椅子上:“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 陆洋呼吸急促,脸上汗津津的。他扶了扶眼镜,闷声闷气地说:“你们,凭什 么抓我?” 萧越淡然一笑:“谁说是抓你了?只能说是请你来做一下询问。你不觉得这是 非常必要的吗?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跑?也不和大家伙打个招呼,就这么不辞而 别?” “我家里有急事,我得赶快回去。” “是吗?说说,什么事?” “私事。我可以不说吗?” “不行,必须说。” 陆洋愤愤地瞪了萧越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妈,心脏病犯了,现在正在, 正在医院……” “是吗?”萧越手指摩挲着下巴,说:“那就麻烦你现在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当着我们的面落实一下,也好还你清白。” 陆洋紧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摘下了眼镜, 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聂索菲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要在我这儿 浪费时间了!” “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为什么聂索菲房间的壁橱里有你的脚印?你到聂索菲房 间里干什么?” “……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优盘。” “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她没带着。鬼知道她藏哪儿去了。” “是谁的优盘?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担心?” “我的。也没什么,就是从网上下了几个视频,还有几篇小说什么的。”陆洋 的鬓角已让汗水浸湿。 “不是一般的视频和小说吧?”申屠宏野冷笑着说,从陆洋手里抓过笔记本电 脑放在了桌子上。 陆洋表情十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沉默。萧越把一只打火机在桌子上颠来 倒去地玩着,目光始终不离陆洋的鼻尖。 陆洋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已经透出彻底的绝望和颓丧。他垂下脑袋慢慢地摇 了摇,说:“都怪我大意,有次下班忘了把优盘拔掉,结果落在了聂索菲这个蛇蝎 女人的手里。” “然后呢?” “她真做得出来,威胁我要把我举报到派出所。我只好求她,她就给我提出了 一个条件:两年之内每月扣我一半工资和奖金,以观后效。你们说她可不可恨?什 么东西!比蛇蝎还阴毒的女人!” “你自己怎么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做的对吗?”萧越表情严肃地说,“年纪 轻轻的,业余生活就不能玩点高尚的?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你们俩 的矛盾就是因为这个吗?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一次,有两个同学从外地赶来来找我,我理当尽点地主之谊,招待 他们吃吃饭吧?吃完饭后,我们就去泡澡堂。我喝的有点多了,一觉醒来,发现我 那两位同学都不见了,我带的几千块钱也不翼而飞了。结不了账,洗浴中心的人扣 着我死活不让我走。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给聂索菲打电话求援。聂索菲气的不 得了,在电话里把我臭骂了一顿。不过她还是派刘东方帮我解了围。因为这个,她 又扣了我两个月工资。” “哼,你看你都办了点什么事?真他妈有出息。”申屠宏野有些忍不住地爆了 粗口。 “你把昨天晚上怎么进入的聂索菲房间,进入房间后都干了什么,老老实实地 讲清楚。”萧越的态度依然不急不躁,语调沉稳而又不容置疑。 “我昨天晚上没跟他们一起吃饭。大概是7 点过10分的样子,我就趁着走廊里 没人,尝试着用卡打开了聂索菲房间的门,溜了进去。” 萧越和申屠宏野互相看了看,会心一笑。萧越问:“什么卡?拿出来看看。” 陆洋从自己的钱夹里取出一张浅黄色的银行卡,递给萧越。 “没费什么劲吧?”萧越冷笑着,捏着那张卡仔细看了看,“看来你还真是个 高手呢。” “我看有人这么干过,自己就琢磨了一下,发现确实不难。”陆洋咧嘴笑一笑, 眼神里不经意地溜出一丝自得。 “继续说。” “我进去后,就在聂索菲的行李物品里仔细摸了一通,根本没发现优盘。” “其实你就没有想过,聂索菲或许已经对优盘里的东西进行了备份?你这样做 很有可能是枉费心机、徒劳一场?”萧越说。 陆洋点点头:“不错。为这我黑过她的电脑。她知道我是黑客方面的高手,也 怕我这么干,所以我觉得她可能还是会认为优盘比较安全。不管怎么说,我总得主 动出击,尝试着干干吧?不然整天让这个女人握着我的把柄,我这心里实在是堵得 慌。给我来口水喝,我渴的要命。” 彭垣起身给陆洋倒了杯温水。陆洋一饮而尽。 “还没等我出去,我就听见开门的声音。聂索菲回来了。情急之下,我只好躲 进了壁橱。好在聂索菲进门后就直奔了卫生间,我趁此机会,赶紧从壁橱里出来, 大气不敢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溜出了聂索菲的房间。出来后,我才发现脑门上都 是汗水,衣服也快湿透了。” “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是这些。” “你确定聂索菲没有发现你?” 陆洋很坚决地点点头,说:“我敢肯定她绝对没有发现我。” “之后的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回房间呆着,泡了碗方便面,然后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打开电脑上了会儿网。 觉得无聊,又下楼转了一圈。” “始终没去水月广场看演出?” “没有,我一晚上就没出宾馆的大门。” “下楼后都在哪里转圈?几点到几点?有没有证人?” “8 点10分到10点半吧。在前厅坐了有一个多小时,翻了会儿报纸杂志。总台 有两个服务员,你们可以问她们。对了,我还看到那个导游,叫什么文小鹿的从外 面回来,她还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就又到那个天井样 的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后来陈晓光和李飞雨回来了,跟我聊了会儿天。然后就是各 自回屋睡觉了。就是这样。” “你没有再进入过聂索菲的房间?” “没有啊。我就是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溜进去一回。她那时候可是好好的。”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聂索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