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真相 翌日清晨,刚过九点,赵秀兰带着周灿和邢涛,赶到了地处市中心的天海大厦, 盛开电脑公司就位于这座二十八层大厦的八楼。 几间办公室的门都紧锁着。一间面积很大的公共办公室空空荡荡,几个年轻人 正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脸上的表情漂浮着惊悸和诧异。 “你们的人都哪去了?哪位是领导?”周灿亮明身份后,问道。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赶忙指了指隔壁,有点结巴地说:“都在会议室开…… 开会呢。” 不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烟雾腾腾,气氛压抑。赵秀兰一眼看到了面朝门坐 着的何崴崴。何崴崴漂亮的脸蛋,依然像昨天一样惨白而毫无血色。她望着赵秀兰, 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嘴角向下轻轻抖了抖。张淼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看到赵 秀兰和周灿,他眼神略显慌乱地垂下了头。 “没想到吧,小何姑娘,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赵秀兰笑盈盈地说,环视 了一下会议室,问:“我们是警察,调查聂索菲和刘东方被杀的案子。现在,你们 这里谁负责?” 坐在桌首的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脸上挤出点笑容,有些迟疑地说:“我 是主管业务的副经理,现在暂时代管一下。我姓张,张宝瑞。” “那好,张经理,现在请你把聂索菲办公室的门打开,我们要进行搜查取证。” 赵秀兰不容置疑地说。 马路边一间电信用户销售点。店主叼着烟卷,正拿着一块抹布漫不经心地擦拭 着玻璃柜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背对着门专心致志地玩着电脑 游戏。 玻璃门一推,走进来一位身材匀称修长、留着齐耳短发面带迷人微笑的漂亮姑 娘。 “你是我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新的一周的第一位客人。美女光临,顿使 我小店蓬荜生辉。”店主喜笑颜开地看着晏宁:“充值还是办卡?还是买手机?最 新款的我这儿全有,保证有适合你的。” “谢谢。”晏宁亮了亮警官证:“警察。” “哟,警察同志,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依 法纳税,一切证照齐全。”店主脸上收起了笑容,换成一副戒备的神情。坐在柜台 里的小姑娘也吃惊地回了回头。 “不用紧张,警察不会随便抓人的。”晏宁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纸:“我们到 电信局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是从你这儿销出去的,对吗?” “那我得查查。”店主拿着纸片,在电脑里查找了一番,又翻了翻帐本,点点 头说:“不错,是从我这里销出去的。买号的人名字叫章涛。立早章。” “哪天卖出去的?” “上星期五下午。” “他是用身份证办的吗?” “不用身份证照办不误,现在谁管那个,只要挣钱就行。” “你还记得办这个号的人长什么样吗?” 店主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谁记得那个?出出进进那么多人。” “我记得。”玩电脑的小姑娘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是我卖给他的。个子 挺高,瘦瘦的,浓眉大眼挺英俊的,就是有点黑,猛一看还有点像古天乐呢。” “如果现在让你认,你能认出他来吗?” “应该没问题。” “那就请你帮个忙,跟我们走一趟吧。”晏宁依然带着可亲的微笑,语气温和 地说。 聂索菲的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约有十几平方米,是何崴崴办公的地方。里 间则足有三十平方米,阔大的办公桌后雪白的墙上,悬挂着的依然是聂索菲自己的 单人巨幅照片。 周灿戴上手套,走到聂索菲的办公桌前,将几个抽屉逐个拉开仔细检查着,问 道:“你们老板办公桌的抽屉从来不锁吗?” 立在门口的何崴崴点点头说:“是的,如果有什么重要东西,我想她也不会放 在这儿的。” 周灿指着墙角的保险柜,说:“这只保险柜呢?除了聂索菲,还有没有人知道 密码?” “那是她的私人物品,别人怎么会知道。”何崴崴身体慵懒地倚着门框,把玩 着鬓边的头发。 周灿绷紧嘴,掐着腰摇了摇头,轻轻打开聂索菲办公桌上的电脑。 赵秀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了一眼墙上的照片,问:“我今天怎么没见到 李飞雨呢?” 何崴崴微垂着头没说话,偷偷瞟了瞟身边的张宝瑞。张宝瑞额头冒着汗,搓着 手说:“早上李飞雨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过来了。” “张经理,你也是公司的主要领导,这次跨马山旅游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我孩子小,家里那口子最近身体又不好,实在是抽不开身哪。”张宝瑞叹着 气两手一摊,说道。 赵秀兰又把目光转向何崴崴,和蔼地问:“小何姑娘,昨天回来的路上还顺利 吧?几点钟到的家?” “8 点半吧,比去的时候快了不少。大桥修好了,没再绕远路。” “对了,你家乡是哪里的?” “我就是英州本地人啊。” “外地还有没有亲戚?” “没有啊。” “那你去没去过云阳?” “没有,从来没去过。” 张宝瑞扶了扶眼镜,看着何崴崴,说:“云阳我倒是去过两回,挺不错的,栖 雁湖风景真好。上次在云阳有个会,老板抽不开身,本来是想让你替她去的,结果 你也没去,还是我去了一趟。”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赵秀兰饶有兴致地看着何崴崴。 “不想去。我那两天身体也不舒服。好地方多的是,干嘛非要去云阳那种小地 方。”何崴崴白了张宝瑞一眼,噘起小嘴嘟哝道。 赵秀兰目光炯炯地盯住何崴崴,说:“小何姑娘,你昨天对我们说的,保证都 是实话吗?” 何崴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你还是怀疑我?我为什么要说假话?” “那就请你把前天晚上晚饭后直到案发的活动再重复一遍。”赵秀兰看了一眼 张宝瑞:“张经理,对不起,请你回避一下。”张宝瑞赶忙讪笑着退出房间,很自 觉地关上了房门。 何崴崴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坐在了赵秀兰对面的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好 吧,那我就再说一遍。吃完晚饭,7 点40左右,我们几个吃完饭就边散步边往广场 走。没走到广场,我和张淼就跟陈晓光、李飞雨她俩走散了。演出是八点开始的吧, 我和张淼一直看到大崔唱完最后一首,回到房间的时候我看了看表,过了11点了, 接着就是和李飞雨吵架,然后睡觉,一直到凌晨3 点被吵醒。” “在看演出的过程中,你确定自己没有离开过水月广场?” “当然确定了,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何崴崴扬起圆润漂亮的下巴,朗声说 道。 “还有,星期五晚上,你和张淼在蓝色梦幻网吧,真的只是普通的约会吗?没 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何崴崴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哑着嗓子大笑起来:“不可告人的目的?赵阿姨, 不,赵警官,您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你觉得很可笑是吗?好吧,一会儿咱们或许就可以见分晓,我倒要看看到时 候你还能不能笑出来。”赵秀兰面容严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刘东方的办 公室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刘东方办公室比较狭小,物品摆放的混乱不堪。办公桌上照样摆着一台笔记本 电脑和一本老式台历。办公桌后的铁皮书柜里除了电脑方面的书籍,还夹杂着几本 侦探小说: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艾勒里·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 和岛田庄司的《斜屋犯罪》。 赵秀兰坐在椅子上,翻了翻桌上的台历。在10月24日的页面上,写着四个工整 的楷体字:给还是不给?今晚见分晓! “劳驾,还得请你把张淼叫过来。”赵秀兰对跟进来的张宝瑞说。 两分钟后,张淼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进了刘东方办公室。 “这个电话,你熟悉吗?”赵秀兰将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纸片递给张淼。 张淼拿着纸片扫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咳嗽,快速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这是……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你真的不清楚?据我们所知,这个电话号码只在10月23日晚上8 点37分打出 去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电话是打给聂索菲的,电话的内容是对 聂索菲进行威胁。打电话的,是一个对自己的声音进行了伪装的男人。” 张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干笑着说:“怎么?你怀疑打电话的人是我?” “你说呢?” “呵呵,我干嘛要那样做?总得有个动机和目的吧?” “因为你对聂索菲一直心怀不满。一来因为她对你有看法,一直看不起你这个 从农村来的孩子。二来因为她始终坚决反对何崴崴与你交往。所以你就对她心存极 大的不满。你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对聂索菲进行恐吓威 胁,让她少管你和何崴崴的事情。这不就是你打电话的目的吗?” 张淼将一棵香烟叼在嘴上,使劲摆了摆手:“可笑,您把我想的也太简单点了 吧?我打电话根本不是这个目的……” 话音一落,张淼突然呆若木鸡,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手里握着的打火机跳荡 的火苗,衔在唇边的香烟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赵秀兰不无得意地笑了,瘦削单薄的身体很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是吗?那你 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刻,张淼脸色煞白,脑门上已是汗如雨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沙哑着 嗓子挣扎道:“我根本没有打什么电话……” “晚了。”赵秀兰随手翻着桌上的台历,语气依然温和淡定。 “可是你们还是没有证据……” 张淼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晏宁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 了进来。小姑娘把张淼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点点头说:“不错,19日下午, 到我们店里买走那个号码的就是这位帅哥。” 张淼的汗水似乎在一瞬间干涸了,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身心透支后的疲惫不堪。 “说说吧,为什么要打匿名电话?都对聂索菲说了些什么?”赵秀兰使个眼色, 让晏宁和小姑娘退出去,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都是何崴崴的主意,我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的。就是想敲聂索菲一笔钱。” 张淼答道。 “聂索菲对何崴崴不是像亲姊妹一样吗?何崴崴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何崴崴说要为我出口气,还说今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也需要一笔钱。” “那就是说,何崴崴手里握有聂索菲的把柄?” “算是吧。一个月前的9 月26日,我加班走的晚了一些,当时正在会议室准备 收拾东西离开,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 我就只好躲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下面。不一会儿,冲进来两个人,是聂索菲和刘东方。 我躲在桌子下面,听到聂索菲和刘东方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灵机一动,就 用手机把两个人争吵的内容全都录了下来。” “聂索菲和刘东方争吵的内容是什么?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刘东方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我对你已经算是 仁至义尽了。要不然,我把事情捅出去,你不好受的日子还在后头。’聂索菲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刘东方说:‘我什么也不要,要的就是钱。给我100 万,大 家的日子都好过。’中间沉默了可能足有一分钟吧,聂索菲好像是一屁股坐在了椅 子上,凶巴巴地说:‘滚!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我还听到刘东方笑着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还没想到你是那么个东西。然后刘东方就出去了,大概 又过了五六分钟,聂索菲使劲拍了拍桌子也走了。” 赵秀兰问:“就这些?” “我知道的就这些。我把录下来的东西交给何崴崴。何崴崴说聂索菲肯定有什 么脏事落在了刘东方手里,刘东方能敲她100 万,咱们要求的不多,只敲她10万, 对她来说还不是洒洒水?她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我买了一个电话卡,给聂索菲 打勒索电话,想借机敲她一笔。没想到第二天,聂索菲就……” “你当时录下两个人争吵的内容,现在在哪?” “何崴崴翻录到磁带上了,磁带在她手上。” “我再问你一遍:前天晚上,在跨马山水月广场看演出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始 终是在一起的吗?你们两个人有没有离开过水月广场?看演出的时候你们具体在广 场的什么位置?”赵秀兰问道:“我希望你一定要说实话。” 张淼使劲咬了咬下嘴唇,说:“是一直在一起,在广场靠西的位置上。中间我 上了两趟卫生间,何崴崴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也就这几个时间我们没在一起。” “你上厕所分别都是在什么时间?出来进去用了几分钟?何崴崴打电话又是什 么时间?给谁打电话?” “晚上吃的东西有点不消化。8 点半左右的时候去了一趟,好像是9 点20的时 候又去了一趟。两次可能都没超过5 分钟吧。何崴崴打电话好像是快10点,也就五 六分钟吧。打给谁的我不知道,她给谁打电话,谁给她打电话,我从来不问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 “我们现在要以涉嫌敲诈勒索罪对你进行拘留。”赵秀兰冲一旁的邢涛递个眼 色:“带走。” “等一等。”张淼转回头,语气迟疑地说:“前天晚上8 点40的时候,何崴崴 说她口渴的厉害,让我去买水。我到购物点买水回来,在人堆里找了好半天也没发 现何崴崴。我还打了个电话,她没接。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才又见到她。我问她 去哪儿了,她说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她说她还在找我呢。” 赵秀兰点点头,对周灿说:“去把何崴崴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