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荷莉激活她制服里的保温装置,爬升到四千米的高度。蜂鸟翅膀真的是最高档 的装备。电池容量显示为四条红柱——从中欧快飞到英国还绰绰有余。虽然按照规 定最好是走海线,但是荷莉向来抵挡不了走山路的诱惑,她最爱飞越阿尔卑斯山上 的雪帽。 这套衣服可以协助荷莉抵挡任何侵害,但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寒意侵入她的骨 头。从这个高度来看,月亮好大,连月球表面的火山口都清晰可见。今晚的月球是 个完美的球体。神奇的满月。出入境管制局的人一定忙翻了,因为有成千上万想上 地表的精灵迫不及待要出境。会有颇高比例的精灵成功出境,他们出来狂欢可能会 造成大混乱。地层里藏有各种非法管道,要一一管制是不可能的。 荷莉沿着意大利沿岸飞上摩纳哥,然后再飞越法国阿尔卑斯山。她爱死飞行了, 所有的精灵都是如此。根据精灵书的记载,以前他们本来有自己的翅膀,但是进化 使得他们失去飞行能力。只有小妖精还有翅膀。有一派学说认为精灵族是从会飞的 恐龙进化而来的。可能是翼龙。上半身的骨骼结构大多一样。这项理论解释了为何 他们两边的肩胛骨上都有小节。 荷莉想到巴黎迪斯尼乐园一游。侦察队在那边有卧底组织,他们大多在白雪公 主区工作。那是世界上少数精灵族不会被认出来的地方。但如果有旅客拍到她的照 片,然后放在网络上,鲁特一定会吊销她的警徽的。她只好叹口气,从五彩焰火上 空飞过。 飞到英吉利海峡上空时,荷莉降低高度,贴着滔滔白浪飞。她呼唤海豚,他们 浮上海面,不断配合她的速度弹跳。她可以看到污染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他们 的肤色变白,背上有红色斑点。虽然她脸上有笑容,她的心却在淌血。这都是泥土 族干的好事。 最后海岸显现在她面前。古老之国。艾里坞,时间开始之地。地球上最神奇的 地方。就是在这里,一万年前,一支古老的精灵族,德大南,与邪恶的福摩利族对 抗,并以他们的法力炸出一条有名的巨人大道。位于宇宙中心的石头“里亚发”在 这里矗立着,所有的精灵王和后来的人类王亚瑞都是在这里被加冕的。不幸的是, 同样也是在这里,泥土族最容易感应到魔法,所以这里精灵被看到的几率位居全地 球之冠。幸好其他地方的人大多假定爱尔兰人疯了,这种说法爱尔兰人自己也懒得 辩解。他们还以为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满载黄金的精灵跟着。侦察队是真的有 一笔救赎基金,因为这一行的职业风险特高,不过还没有人类动过这笔钱。爱尔兰 人并不会因此而停止在彩虹底下搜寻,只希望自己哪天可以赢得这超自然现象的彩 头。 话又说回来,如果精灵族觉得跟哪个种族亲的话,那一定是爱尔兰人。也许是 因为他们很怪,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怪癖。有一个理论是这么说的,如果精灵族 跟人类真的有血缘关系的话,那可能是从翡翠岛开始的。 荷莉从她手腕上的定位器激活一张地图,要它扫描魔法地点。最佳地点不用说 当然是塔拉,在“里亚发”附近,但是在一个今晚这样的夜里,每一个获准上地面 的精灵都会涌向圣地,所以最好错开。 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第二选择,就在东南岸上。从空中过去很容易,该处对于 受制于地面的人类则显得孤立遥远。荷莉控制油门,降到八十米高度。她飞越一片 绿油油的森林,来到撒满月光的草地上。宛若一条银线的河流把地一分为二,在曲 折的河湾上,矗立着高大的橡树。 荷莉检查她的定位器上有无生命迹象。等她判定两片平原之外的母牛不构成威 胁,她就关掉引擎,滑到巨树的脚边。 四个月的监视。就连巴特勒这种一等一的职业高手,都开始怕整夜的潮湿和虫 咬。幸好满月不是天天都有。 每次情况都一样,他们会在埋伏处静静蹲着,巴特勒不断重复检查他的装备, 而阿特密斯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观察仪器看。在这种时刻里,大自然静得让人发 狂,巴特勒很想吹口哨或讲话,发出任何可以打破这种不自然静谧的声音。而阿特 密斯的专注是绝对的,他的注意力不容干扰。这是办正事。 今晚他们在东南边,目前为止最难到达的地点。为了搬设备过篱笆旁的梯子、 沼泽和两块平原,巴特勒被迫返回吉普车三趟。他的靴子和长裤都毁了。现在他得 坐在藏身之处,沟渠的水浸湿他屁股部分的裤子。阿特密斯不知怎么办到的,身上 一点脏污都没有。 他们的藏身处设计高明,已经有人打主意要生产了,——大部分都是军火设备 商——不过阿特密斯已把专利权卖给一家跨国的运动用品公司。它的结构是多折式 玻璃纤维骨架搭配有弹性的金属箔片聚合物。它用的金属箔片跟美国太空总署所使 用的类似,一方面可以保暖,另一方面又可以防止这伪装物的外表过热。如此一来, 任何对温度敏感的动物都不会对它有感应。多折式结构代表这个藏身工具可以像液 体一样移动,不管掉到哪里都可以随遇而安,随地形变形。它是最上乘的屏障,并 且立等可取。你只要把这尼龙粘贴袋丢进洞内然后拉绳子即可。 但是再棒的科技也改善不了气氛。有件事困扰着阿特密斯。从他深蓝色的眼眸 里,明白地透露出这种讯息。 经过几夜没有成果的监视后,巴特勒终于鼓起勇气发问:“阿特密斯,”他吞 吞吐吐地说,“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话,但是我觉得有问题。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话……” 阿特密斯许久不做声。在那一刻里,巴特勒看到一张小男孩的脸。符合阿特密 斯实际年龄的脸。 “是我母亲的关系,巴特勒,”他终于说出来,“我开始怀疑她是否会好起来 ……” 这时警报器亮起红灯。 荷莉把翅膀挂在一根比较低的树枝上,取下头盔让耳朵透一下气。精灵的耳朵 可是得小心对待——闷在头盔里几小时就会开始剥落。她在耳尖处按摩一下。没有 皮肤干裂。那是因为她每天都会做保湿处理,不像那些男的侦察队员。他们一脱掉 头盔,你会以为天上下雪了。 荷莉休息一分钟来欣赏一下四周景致。爱尔兰真是如诗如画。就连泥土族也还 来不及破坏这里。总之是还没……再过一两个世纪吧。河流在她面前像一条银蛇般 缠绕,水流过一面石头河床时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橡树在头顶上低鸣,因为有风 摩擦着树枝。 该办正事了。等她办完事,爱怎么欣赏美景就怎么欣赏。一颗种子。她需要一 颗种子。荷莉弯腰在地上找,翻开地面上的枯叶和枯枝。她的手指摸到一颗平滑的 橡树果实。这一颗不会硬吧?她心想。现在她只要把它种到地上,她的法力就会恢 复。 巴特勒检查可携式雷达,他把音量关掉,以免仪器暴露他们的位置。雷达上的 红线扫描的速度真是慢,突然……出现一闪:一个直挺挺的身影站在树旁。个儿那 么小,不是成人,比例也不像小孩。他跷拇指给阿特密斯打信号。可能目标出现了。 阿特密斯点头,戴上反光镜面的太阳眼镜。巴特勒跟在他后面,打开他武器上 的夜间瞄准器盖子。这可不是普通的射击步枪。这是专为一位肯亚象牙猎人设计的, 射程和连发速度不下于俄国制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巴特勒在这位偷猎者被政府处 决后,接手了这把枪。 他们以熟练的安静潜入夜色之中。眼前的小小身影解开肩上的机械装置,拿下 全罩式头盔,露出一个绝非人类的头。巴特勒把步枪的肩带在手腕上绕两次,把枪 托抵在肩上。他激活瞄准器,一粒红点出现在那身影的背上。阿特密斯点头后,他 的佣人扣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一刻,那身影蹲下身去。 有东西飞过荷莉头上,在星光下会闪的东西。荷莉勤务出多了,马上就知道有 人对自己开火,她立即把身体缩成球状,减少被射中的机会。 她掏出枪,翻滚到树干旁边找掩护。她的脑子里充满各种问号。谁会对她开枪, 而且又为何要开枪? 有东西等在树边。体积大小近似一座山,但却是可以移动的山。 “这玩意儿是BB弹吗?”那身影露齿而笑,一边用巨大的手掌握住荷莉拿枪的 手。 荷莉以十亿分之一秒的速度抽出手指头,以免像意大利面条一样被折断。 “我想你应该不会乖乖投降吧?”她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荷莉转身过去,抬起手肘要对抗。 “唉,”那男孩以戏剧化的口吻叹气,“我想也是。” 荷莉做出最勇敢的表情。 “退后,人类。你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孩大笑。“精灵,我想搞不清楚的人是你吧。” 精灵?他知道她是精灵。 “我可是有法力的,你这泥巴虫。足以把你和你的大猩猩变成猪大便。” 男孩站近一步。“口气不小,小姐。但你是在吹牛。如果你真的有法力,你现 在早就用了。我想你一定是太久没有进行仪式,所以要来这里补充能量。” 荷莉无话可说。她眼前这个人竟能随随便便就讲出这些神圣的秘密。这太恐怖 了。简直就是惨剧。这等于是世世代代的和平吹了。如果人类得知精灵的亚文化, 这下子两族交战指日可待。她得想想办法,她只剩下一样武器。 “催眠术”是最低等的魔法,只需要一丁点儿的法力。甚至还有几个人类有这 种天分。再怎么没力气的精灵也能让任何一个活人失去意识。 荷莉从她的脑袋里召唤出最后一点法力。 “人类,”她把声音拖长,突然把音调压低,“你将听命于我。” 阿特密斯微笑,他戴着镜面眼镜安全得很。“这点我倒是很怀疑。”他客气地 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