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指挥官耳边传来满屋子的笑声,这才意识到佛利把他的话从扬声器里放了出来。 军事情报室里每个人都听到了他称赞马人的话。至少一个月不去理睬他,他活该, 鲁特想。他现在看到的图像是最新式最即时的。如果修特队长是给困在大楼里,电 脑马上会提供即时三维图像。保管准确无误,除非…… “佛利,信号好像到海里去了。怎么回事?” “长官,是小船还是轮船,就凭猜。” 鲁特埋怨自己居然没想到这点。军事情报室里的人肯定咯咯笑作一团了。这当 然是艘轮船。鲁特飞低了几百米直到轮船朦胧的轮廓隐现在薄雾里。看样子像条捕 鲸船,几世纪以来科技可能改变了,不过猎捕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那还得用鱼 叉。 “修特队长好像在那儿的某个地方,佛利。在甲板下,你看呢?” “不清楚。定位不是一成不变的,等到我们追到那儿,可能又太迟了。” “用热能成像怎么样?” “不行,指挥官,那艘船的船体至少有五十年,含铅量很高。我们可能连第一 层都穿不过去,我恐怕这次得您亲自上阵了。” 鲁特摇了摇头:“我在你们部门花了几十亿钱就得到这句话,倒是提醒我回去 后要在你们部门削减开支了。” “是,长官。”佛利的回答显得闷闷不乐。他不喜欢拿预算开玩笑。 “让缉捕队进入一级备战。随时待命。” “遵命,长官。” “还是听话点好,通话完毕。” 鲁特亲自上阵了。说句实话,这正是他喜欢的方式。没有科技,也没有马人在 他耳边逞能。只有他自己和他的智慧,也许还有那么点魔法。 鲁特支起他的聚合物翅膀,沿着海上雾峰的底侧飞行着。现在不需要小心翼翼, 有防护罩在,人眼是无法看见他的。即使对于对秘密行动高度敏感的雷达而言,他 也不过是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干扰。 指挥官猛地一下扑到了船舷的高度。这是艘丑陋不堪的船。甲板上溅满血迹, 四处弥漫着痛苦和死亡的气息。许多高贵的动物曾经死在这里,死后还被人类肢解 掉,仅仅是为了换取几块肥皂和一些取暖用的油。鲁特摇摇头。人类真是野蛮。 荷莉的定位器这会儿正急速地闪着光。她就在附近,很近。就在方圆二百米之 内,而且很有希望还活着。不过没有图纸,鲁特只好独自到船腹中寻找。 鲁特轻轻地降落在甲板上,靴子底部微微粘上了钢板表面的鲸脂和肥皂的混合 物。看来这是艘废弃的船。踏板上没有岗哨,船桥上没有水手长,也没有灯火,四 处一片漆黑。但还是没理由放弃警惕。从过去的痛苦经历中,鲁特知道人类会在你 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记得有一次,他正在帮缉捕队的那些男孩子刮 隧道墙壁上的蛋船残骸,不幸被一群隧道工人发现。之后九码以内一片混乱不堪。 大范围的歇斯底里,急速的追赶,大规模的记忆清除。类似那晚的经历足以让一个 精灵永生难忘。至今想来还是让鲁特心惊肉跳。 有防护罩的全面保护,鲁特脱下了翅膀,把它们装进护套,然后徒步穿越甲板 前进。鲁特头盔的显示屏上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生命迹象,不过也有可能像佛利说的, 是因为船体的含铅量太高的缘故,就连涂料里也含铅!整艘船里漂浮着一种自然界 的危机。比如甲板下就很有可能藏匿着一整营的突击部队,而自己头盔上的摄影仪 却没有发现。甚至连荷莉定位器的信号也变弱了些,那里面有个核能微电池在往外 发脉冲信号。鲁特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保持镇静,他自嘲道,你现在有防 护罩,任何一个活人都看不见你。 鲁特拉开了第一道舱门。门一下就开了。指挥官四处闻了闻味道。泥土人在铰 链上涂了鲸脂。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难道就没个尽头? 过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于是鲁特弹出了他的红外滤波器。四周迷宫般的管 道和铁栅瞬间蒙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光。不错,有时科技确实能为人带来便利,不 过他不会告诉佛利这点。可是几分钟以后,他又懊悔刚才自己的愚蠢念头了,就连 想想都让人后悔。红外滤波器干扰了他对空间的估测,他的脑袋已经两次狠狠撞在 U 型管的突出部位了。 还是没有生命迹象,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倒是有很多动物,多数是啮齿类。 当你正要跨越一米高度的东西时,常常会被一只硕大的老鼠狠狠吓一跳,尤其老鼠 是少数几种能够看穿精灵防护罩的动物之一。鲁特解下屁股上的炸药,调到了第三 档——中焦档。圈内的精灵就是这么说的。随着一阵青烟,一只老鼠吓得落荒而逃。 不足致命,却足够给它们个警告,不要再匆匆忙忙对着两边的精灵看。 鲁特加快了步子,这是个发动埋伏的绝佳场所。他背对着惟一的出口,如同睁 眼瞎。对侦察队的人而言,这不啻是场噩梦。如果他的部下有谁敢做出如此惊人之 举,他早就吊销他的执照了。不过非常时期还是需要一定的冒险精神的。这就是做 指挥官的要领所在。 鲁特跟着定位器的信号,却忽略了另一边的几扇门。已经深入有十米了,一扇 铁门封住了过道的去路。修特队长,也许是她的尸体应该就躺在门的另一边。 鲁特用肩膀顶住了门,不费吹灰之力,门就打开了。坏消息。如果还有活的俘 虏在里面,门应该是锁着的。他把炸药的火力调到了第五档,然后穿过了门洞。武 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目前的火力足够在一击之间把一头大象化作灰烬。 没有荷莉的迹象,也没有任何其他事情发生过的迹象。他遇上死路了,前面是 个冰库。闪闪发亮的冰柱从错综复杂的管道上垂挂下来。鲁特的呼吸在他面前凝成 一团团的冰雾。人类会怎么看待这副图景?不见其人,只见呼吸。 “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有客人来了。” 鲁特立即单膝跪地,把手枪对准了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毫无疑问,是来救你失踪的警官的吧。” 指挥官眨眨眼,甩掉一滴汗水。这种温度下怎么会有汗水? “哈,我恐怕你找错地方了吧?” 声音显得细弱无力。是人造声音,还被放大了。鲁特检查了一下他自己的定位 器,没有生命迹象啊。至少不是在这个屋子里。有人在用某种方式监视自己。难道 头顶上迷宫般的管道里藏着个摄影仪,能够穿透精灵族的防护罩? “你在哪儿,出来。” 那个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不自然地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回荡。 “不,还没到时候,我的精灵朋友。不过也快了。我想我真的出来了,你会后 悔的。” 鲁特跟着那个声音,不停地引他讲话。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这个,不久你也会明白的。” 这片地方的中央有个很浅的板条箱,上面有个公文包,包口打开着。 “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鲁特拿枪戳戳公文包。没有任何异状。 “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你看个演示。” 指挥官俯身往包里看。暖和的泡沫塑料里是个扁平的真空包装包裹,还有一个 VHF 发报机,上面躺着荷莉的定位器。鲁特痛苦地呻吟起来。荷莉不会自愿交出她 的装备的,没有一个LEP 侦察队员会这么做。 “这算什么演示,你这个没人性的怪物。” 又是一阵冷冷的轻笑。 “一个全心致力于实现我的目标的演示。” 在这种境况下,鲁特本该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了,可他却还是忙着为荷莉的 安全忧心。 “要是你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 “你的人?哦,我们会处理的。多让人有优越感。这还更方便我表明自己的意 思。” 一阵警铃在鲁特头脑里响起。 “你的意思?” “小精灵,我的意思是我可不会轻易让人糊弄。现在你不妨看看这个包裹。” 鲁特照办了。这个包裹形状莫名其妙。扁扁的,像灰泥平板,可再一看,又觉 得不像。 密封胶下面,一道红光忽然亮起。 “赶紧逃吧,”那个声音说,“去告诉你的朋友,阿特密斯二世向他们问好。” 红光旁边有绿色信号按程序滴答滴答响了起来。 早在军校学习人类研究时,鲁特就认识这种信号。这是……数字,倒数记秒的 数字。 “D Arvit !”鲁特怒吼道。(此词暂不作解,以免惨遭删除)原文如此, 作者暗示这是精灵语中的粗话,不宜直解。——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