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毛曲认为这话纯属事实,并非侮辱。他翻起裤子上盖着屁股的那块:“好,都 站开了。” 鲁特和四周的侦察队员一溜烟逃开了寻找躲避处。可佛利因为从没真正见过矮 精灵打洞,决心留下来偷看上一眼。 “祝你好运,毛曲。” 矮精灵张开了嘴。 “Ankoo.”他喃喃自语着,弯下身子准备开咬。 马人朝四周看了看。 “其他人都上哪儿——”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包刚被吞下去又拉出来的泥土就重重地甩到了他脸上。 等他擦干净眼睛,毛曲早就消失在一个松松垮垮的洞里了。身后传来一片大笑,直 摇得樱花树发颤。 毛曲跟着岩石中由火山爆发形成的土壤裂纹前进。岩石异常坚固,没有多少松 动的石头。中间倒有许多昆虫,这是保持健康牙齿的根本。牙齿是矮精灵族最重要 的特征,未来配偶首要看的就是这个。毛曲往石灰石更深处挖去。他的肚子几乎要 蹭上石头了。越是往下,石头表面就越少凹陷。如今这年代,再小心也不过分,尤 其是自从有了运动传感器和地雷。泥土人不遗余力地要保护自己的财产。当然他们 也有充分的理由。 毛曲感到左边有个振动源。是野兔。他用体内的指南针定了位。知道野生动物 在哪儿出没还是有用的。毛曲绕过兔窝,沿西北向弯道绕着庄园地基走。 酒窖很容易找。几世纪以来,酒透过地板渗漏下去,泡得下边的泥土也有了酒 味。这个味道很正,不轻佻。带点水果味,却没冲淡酒味。无疑是从最后一排架子 上不小心流下来的酒。毛曲打了个嗝,真是好泥土。 他仰起嘴巴,开始往地板上打洞。从锯齿状的洞里爬出后,他抖抖身子,把最 后一点排出的泥土从裤子上抖掉。 上天保佑,这间屋子里漆黑一片,矮精灵的眼睛正好适合黑暗的环境。毛曲跟 随体内声波的指引,来到一片空地,再往左一米可就是一大桶意大利红酒。 他闭上嘴巴,穿过酒窖走向墙壁。他把贝壳似的耳朵贴在红砖墙上,一动不动 的听着屋子里的声波振动。有大量低频率的嗡嗡声,什么地方有个发电器,电线里 还有酒在流动。 还有脚步声,在头顶上,也许在三楼。近旁忽然又哗啦一声,像是金属掉在水 泥地上的声音。那个声音又来了,是有人在造什么吧,或是在敲什么。 有东西从他的脚上爬过,毛曲本能的一脚把它踩烂。是个蜘蛛。 “抱歉,小朋友,”他对着脚下的那团灰色肉酱说,“我有点神经过敏。” 屋子的楼梯当然是木质的。凭气味推测大概有一个多世纪了。像这种楼梯就是 看上一眼都会咯吱作响。为避免踩上去发出声音泄漏机密,毛曲决定沿着楼梯边缘 走,一脚前,一脚后。靠墙的木头由于有墙壁的支撑,比较不容易发出吱吱声。 这事做来远比说来难。矮精灵的脚天生就合适打洞,而不合适芭蕾或平衡木之 类的复杂动作。不过毛曲还是顺利抵达了门口。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吱吱声,也还不 至于被人耳或其他仪器发觉。 门自然上了锁。不过对偷窃成癖的矮精灵族来说,锁能算什么。还不如别锁上 的好。 毛曲伸手往胡子里一摸,拔出一丛坚韧的毛发。矮精灵的毛发与人的毛发截然 不同。毛曲的胡子和头发事实上是一片能帮他在地下导航和逃避危险的触角。一旦 从毛孔上拔下,毛发就立即变硬。所以趁着胡子还没变硬前的几秒钟,毛曲赶忙在 末端打了个结。胡子还拔得不错。 毛曲把胡子插到锁孔里一阵轻摇,锁就打开了。才两道锁,这么差劲的防卫。 典型泥土人的做法。他们绝对料不到进攻会来自地下。毛曲踏上一个镶木走廊,这 儿到处弥漫着钱的气味。要是他有时间,他准能在这儿赚一票。 楣梁下就有相机,很巧妙地被安置在自然光的阴影里,机警程度却丝毫不减。 毛曲站了一会儿,计算着监督系统的盲点。走廊上有三个相机。扫描时间长达九十 秒,几乎没空子可钻。 “要人帮忙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佛利?”毛曲把自己的电眼对准最近的相机。“能对付得了那些东西吗?” 他小声说。 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一阵键盘的滴答声,忽然他的右眼像相机镜头似的伸了出来。 “真好使,”毛曲深吸一口气说,“我也得去弄个这样的。” 鲁特的声音透过微型麦克风噼啪作响:“没门,犯人。这是政府命令。监狱里 要这个干吗?给墙壁做特写啊?” “你还真逗,朱利叶斯。你干不成的我干成了,你就嫉妒?” 鲁特的臭骂声不久就给佛利的声音压倒了。 “好,知道了。就是简单的录像网,还不是数字式的。我会把最近十秒的录像 通过我们的碟形天线传到每个相机进行回放。那样应该能为你赢得几分钟时间。” 毛曲不安地拖着步子:“要多久?你也知道,我在这儿有点暴露。” “已经开始了,”佛利说,“你可以动了。” “肯定?” “当然肯定。最基本的电子学原理嘛。我从幼儿园开始就和人类的监控装置打 交道了。你得相信我。” 相信侦察队顾问还不如相信人类不会对某个种族赶尽杀绝,毛曲想。不过他还 是大声说:“好,我走了,通话完毕。” 他偷偷摸摸走进大厅,连手都显得偷偷摸摸的,好像这样能使身体更轻些。马 人所做的一定起了作用,因为没见到泥土人挥舞着土得掉渣的火药武器,沿着楼梯 穷追而来。 楼梯,啊,楼梯。毛曲对楼梯有种偏爱。他觉得最好的东西一定会放在楼梯尽 头。多漂亮的楼梯啊!彩色橡木,还带着十八世纪的复杂花纹,看来这户人家非富 即贵。毛曲用手指摩擦着华丽的扶栏。这回也许用了两只手。 不过还是不能浪费时间。楼梯上不会一直没人,尤其是在围攻期间。谁知道每 扇门后躲着多少嗜杀成性的杀手,就满心等着再多一个精灵脑袋作战利品了。 毛曲小心地向上爬着,每一处都小心翼翼,决不想当然。这儿连硬橡木都会吱 吱作响。他紧贴边缘,尽量避免走中间铺的地毯,这个经验丰富的精灵知道得很清 楚,某些厚地毯下面往往隐藏着压力垫。 他终于抵达楼梯平台,总算脑袋还在肩膀上。可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由于矮 精灵消化过快,常常会导致放屁。法尔庄园松软的泥土本身就充满空气,毛曲打洞 时,空气就连同泥土和矿物质一起进到了毛曲肚子里,现在这些空气要出来了。 按矮精灵的礼仪,放屁必须在地道里。现在毛曲可顾不上礼仪。这会儿他只是 后悔没在地道里多呆上一阵把屁放了。矮精灵的问题是气只能往下出,不能往上。 想想你要是正满嘴泥土,又想打嗝,那该有多惨。整个消化系统全倒过来可不是好 玩的。所以矮精灵的机体要保证屁往下,同时也方便排出无用的泥土。当然也还有 种更简便的处理方式,不过那只能写进成人读本。 毛曲用手臂捧着肚子。他最好离开这片空地。在楼梯平台上放屁会把窗都吹下 来。他拖着步子,经过走廊,一跳穿过了来时的第一扇门。 又出现相机了,数量还真不少。毛曲研究了一下镜头的扫描。其中四个是全面 搜索地面的,另三个则有固定目标。 “佛利,你在那儿吗?”毛曲小声问。 “不在,”又是一贯的嘲讽语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空关心本族文明 的衰落问题。” “噢,谢谢。希望我身处危险的事实没有扰您雅兴。” “我会尽力。” “我有个难题要问你。” 佛利的兴趣马上来了:“真的?说来听听。” 毛曲把电眼对准一半凹陷在漩涡状楣梁里的相机:“我想知道那三个相机到底 是对着哪儿的。” 佛利笑起来:“那不算什么难题。那些老式录像系统会发出微弱的离子束,肉 眼无法看见。却逃不过虹膜相机的电眼。” 毛曲觉得眼里的相机一闪,冒出一星火花。 “嗷!” “抱歉,是电流。” “你早说嘛。” “宝贝,回来我会好好宝贝你。我以为矮精灵很健壮。” “我们很健壮。我回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有多健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