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毛拉的噩梦 去年就已经死去的维娜尼卡·李曼。 她的躯体平躺在地板上,跟我发现她的那天晚上的情形一样。血液,正从她 头上那被多那温所袭击的部位向外流淌。她那深沉的、绿苔藓般的眼睛直盯盯的 看着我,好像对于我没能及时来挽救她感到极为失望。 我的呼吸急速加快,冲击着我的嘴唇。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哭还是想要吐。 总之,我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尖叫从我的嗓子眼儿中爆 发出来。 尖叫使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惊醒了我的又一个噩梦。 过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弄清楚我是在做梦。我发现自己仍然在公共休息室里, 仍然坐在酸橙绿色的极为舒适的灯芯绒沙发上,我的生物学笔记本在我的胸前敞 开着,那支白色的蜡烛仍然在放我的腿上。 门已经完全被打开了。宿舍里的女孩子们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看我,看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站在我的周围,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个个嘴唇 不停地翻动,脸色通红,眼眉不停地上下活动。 但我根本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因为我仍然在浑身颤抖,仍然处于一种极度 恐惧的状态之中。它是那么的真实——维娜尼卡·李曼的眼睛。 一个女孩——崔死卡邦,我想应该是她——走到炉子旁边,熄灭了炉火,中 止了茶壶在水开后所发出的尖细的鸣笛声。凯根半跪在我面前。她看了看她的手 表,又摸了摸我的前臂,然后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此时我所能做的就是将目光转 向了卓尔和安波,她们正推开人群往里走。好像卓尔正在向大家解释着什么。然 后安波又紧跟着说了些有趣的话;从她说话的方式我能判断出她正在引大家发笑。 卓尔抓住我的手,搀着我穿过人群,回到我们的房间里,她一直在大张着嘴, 好像她的喊声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她们关上房门,然后她和安波把我搀回到床 上,当我钻进自己的被窝,开始回想维娜尼卡的眼睛时,她们一直都坐在我的床 边。 这一次我享受了完全意义上的睡眠——没有做梦,感谢上帝。当我醒来时, 我不得不眨了几次眼才看清楚出现在我面前的海军蓝和格子花呢绿——卓尔和安 波,分别坐在我的两边,都已经穿好了她们的校服。 " 你觉得怎么样?" 卓尔问道。 " 为什么你们都没去上课呢?" 我问,一边坐了起来。 " 你自己不也没去上课吗?" 安波抚弄着她那刚刚别到头上的巨大的紫色的 头花说。 " 我给学校的管委会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你……受了些惊吓。" 卓尔清了清 她的嗓子。 " 你说什么?" 我问。 " 这是我们两个人能逃离阅读课的惟一合法理由。而且我们本来也应该在这 里陪伴你,安慰你。" " 是的," 安波说。" 所以你的这次反常的行为表现实际上也成全了我们, 让我们能够逃离那讨厌的课堂。" " 而且你还可以做到让哈里根夫人也放过我们," 卓尔说,她一边用斜刀锉 着她的指甲尖儿。" 她正在等你到她那舒适的沙发上去坐一坐,跟她聊一聊,当 然,前提是你已经能这样做了。" " 好吧," 我叹了口气说。" 我想没有什么事能比浪费自己的时间去跟学校 的领导谈话更好了。" " 那么,昨天晚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卓尔问道。 我瞥了一眼我的床头柜,注意到那支白色的蜡烛正放在我的生物学笔记本上。 一定事卓尔和安波帮我带回来的。" 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说。 " 是的," 安波用手拧着她的马尾辫说," 我们已经大概推测出来了。那血 液凝固般的尖叫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最麻烦的是我们得需要向大家解释这 种行为发生在你身上是一种很正常的事。" " 那你们是怎样解释的呢?" " 就是没有按时完成家庭作业的理由中的第105 条。" " 是哪一条?" " 严重的痔疮病的发作。" " 噢,我的天哪," 我说,"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 我没有开玩笑," 安波说。她把她那方形的墨镜推到鼻子尖儿,然后拿起 了卓尔的指甲锉刀,在她那闪闪发亮的紫色指甲上锉了起来。 " 她在说谎," 卓尔说。" 事实上,这件事解释起来并不困难。我的意思是, 自从去年以来。" " 是的," 安波说。" 这就像是人们想从你身上看到一种心理学现象一样。 我知道至少我是这样看的。" 我让自己的耳朵尽量避开这些词语,我意识到我现在已经像一些希契科克电 影那样被贴上了标签。但更为可怕的是,事实上她们都是正确的。 " 你究竟做了什么噩梦的?" 卓尔问道。 我做了个深呼吸,默默地听到我的心脏跳动了五次。我知道再推迟告诉她们 事实的真相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我全说了。" 维娜尼卡·李曼。" 她的名字 听起来是那样的远离现实——就像一些深埋在地下从未有人接触也从未有人提及 的秘密。 " 维娜尼卡?" 卓尔那深蓝色的眼睛立时就睁大了。" 为什么你会梦到她? " " 因为她已经死了。也许我应该对此承担责任。" 卓尔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我并没想谈跟她有关的任何事。也许她根本没有 想到我会再次做这样的噩梦。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 "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安波站了起来。" 我们已经尽力去挽救救维娜尼卡 了。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一切。" " 你并不是真的觉得你应该对她的死负责任,是吗?" 卓尔问。 我耸了耸肩膀。" 我不再敢确信任何事。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已经尽了我 的最大努力。我知道我已经尽力去理解那些噩梦,那些前兆了。只是……至于我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古老的幽灵,我真的不知该做何解释。" " 等等," 卓尔说。" 你刚才说什么?" " 我也曾做过关于毛拉的噩梦," 我说。" 我的意思是,尽管这只发生过几 次,但却与她在被绑架之前、被人杀害之前我所做的噩梦几乎完全相同。" 真是不可思议,我又一次提到了毛拉。当去年我从多那温那里救出卓尔的时 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定程度上正在忽略毛拉——就像我最终原谅了自己忽略 了三年前关于毛拉的噩梦的再次发生,忽略了那些可能会有助于挽救毛拉生命的 前兆一样。但我现在却对此产生怀疑,我觉得从始至终我的潜意识里都没有忘记 毛拉。 -------- 书连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