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段时间,每个早晨我都陪着你起来晨练,每个黄昏后,我带着你在街边散步。 你的身体在慢慢的开始恢复起来。 在每个毒瘾发作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守候着、陪伴着。开始的时候我会给你 吃一些镇静剂药物,让你沉睡,离开毒瘾的折磨,后来为了怕你对新的药物上瘾, 我不再给你镇静剂。我只是抱着你,不让你伤害自己。 两个月的调养,你终于恢复,毒瘾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常常折磨着你,你的青春 你的笑容你的调皮终于又恢复了。 看着你红润的皮肤,看着你的光彩,在夕阳的背景下,我们并坐在顶楼的两个 秋千上,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秋千缓慢的荡着,你的箫声慢慢的在空气中旋转。 那明明是一首欢快的歌曲,但是为什么我却听到了一种遗憾?一种说不清道不 明的遗憾。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当你已经远离威胁的时候,当你在我心中 慢慢平稳之后,那个说不清的迷就会出现。 你停了箫声,一脸的关怀问我:“怎么了?” 我闭上双眼,眼前一片黑暗。然后黑暗之中仿佛一点明光,我看到了大海看到 了那个身影。我睁开眼,大海消失在了瞬间的光亮中。 这是我心中一直没有解开的那个迷,这就像一个魔咒时时缠绕着我,在每一个 梦中,当我出现在那一个海边,看着一艘船离我渐渐远去,我看见船尾站着的那个 人,他向我挥手,而我的手总是无力的下垂着,我知道,这一生,我老爸的身影将 永远尾随着我。 我对你说:“我想起了我老爸,想起了过去。” 你下了秋千走到我面前,把我的头放在你怀里,感受着你的柔软和温暖。你对 我说:“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现在和过去,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紧紧抱着你,后来我对你说:“不要问,就让我们的过去化为一阵青烟,我 只有你一个,你也只有我一个。我们是单翼的天使,当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成了完 整的天使。” 你问我我救你出来时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对不起,小白,我没有告诉你事实, 虽然我对你说了是从恒哥那里来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因为,我不 想让担心。 一天,你坐在窗前抚箫,我躺在床上,听着你淡淡的箫声,我慢慢进入睡眠, 这一次,我没有在岸边,我站在船上,看着我老爸慢慢从我眼前走过,他的眼神他 的步伐,他的双手。他额角飞扬的头发。我看着他向黑暗中走去。我大喊一声,从 梦中醒来。你坐在我身边,为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滴,你问我:“你是不是做恶梦 了?流了那么多汗,叫得那么大声?” 我点点头,我说:“我看到我老爸了,他就在那张船上,那张船就是他葬身的 地方。” 你默默的把我抱在你怀里,在你温暖的怀里,我问你:“你还能找到那个帮你 算我行程的吉普赛人吗?” 你点点头说:“可以,她就一直住在城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要去找她很容 易的。” 我说:“带我去。” 街边的景物不断的后移,我开着车,你好好的坐在我旁边,一路上我们没有再 说一句话。我想问你,她能看到我的行程,那她能看透我的一生吗? 但我一直没有问,直到车子在一个黑黑的街区停下,你紧皱着眉头说道:“怎 么一点灯也没有呢?我记得上次这里还有好几盏路灯的。” 我看见街口有几个翻垃圾的流浪汉,他们警惕的看着我们的车。最后我们下了 车,慢慢走进黑暗。 穿过一条黑黑的街区,我们进了一条更黑的走道,一步一步走向我的命运。走 向一条未知的轨迹,也许,我老爸最后的命运就在那里,也许,我的命运,也在那 里。 走过布满尘埃的一个小屋,你停在了一道小门的面前,你对我说:“她就在里 面。” 你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轻,仿佛一个虔诚的人怕打扰了心中的神。 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你跟在我的后面,如影随形。 无数布条之后,坐着那个衰老的吉普赛老女人,在她面前摆着一个水晶球。看 到我们,她纵横交叉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她点点头对我们说道:“你们来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想看清楚,在眼珠的背后有没有其它什么东西的存在。可 惜,我什么也看不出来,我问她:“你知道我们要来?” 吉普赛老女人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来,但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 但你们终究会来的?” 我问:“那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吉普赛老女人摇摇头,双手悬浮在水晶上空。她说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我想看我老爸一眼,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吉普赛老女人一笑,双手轻轻抚摸着水晶球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我伸出一只手,你紧张的看着我,直到老女人握住了我的手,你问我:“看到 没有?” 我摇摇头,吉普赛老女人说道:“不要打岔,看着水晶球。” 我转头看着水晶球,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我实在分不清这个水晶球 和我在其它地方或者就是在商店里面看到的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一面想着一面看着 她,她的一只手在水晶球上面轻轻的划着,像一个个符号。慢慢的那些符号明显起 来,渐渐的在我眼前漂浮,然后慢慢的幻化成波浪,在我眼前漂动。 在一霎那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水晶球中迸发出,我闭上了眼。很久之后再睁 开时,我看到了那张船。和我梦中的那艘船有很大不同,甲板很长,很宽,无数的 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以为会是一艘渔船,没想到却是一艘豪华的邮轮。 穿着华贵衣服的男男女女嘻笑着谈论着,而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一个穿着清 洁工衣服的人推着小车子直直的朝我走来,然后穿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身后出现。 夕阳发出淡淡的余光照耀着这艘孤独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我回身,却没有在甲 板上看到我的影子。 我知道,我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我只是来看我想要看的东西。 太阳落下,繁星升起,人群慢慢的集聚在了大厅之中,我看到无数的轮盘无数 的牌局,这应该是一艘赌船吧。但我老爸呢? 我在人群之中不断的寻找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心跳的是那样的激 烈,我的呼吸是那样的紧迫。老爸,你在哪里? 走了两圈之后,我站在最高的牌桌之上,看着喜笑哀怒的人,其中却没有我熟 悉的老爸。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的身形那样臃肿,他的面容那样模糊, 他是我老爸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我熟悉的老爸的动作呢?如果是,那是不是 在我的记忆中,其实我老爸早已经改变了模样?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在不同的赌桌上游弋着,我看到他的眼光总是看着另 外一个人,一个有着两个保镖的人。 我想,我老爸一定化了妆。夜深,那人悄悄离了场,我老爸远远的跟在后面, 看着他进了上等仓,进了一个豪华的房间,我老爸转身出了船仓,他站在船尾,点 上了一根烟,从怀里摸出一只纸鹤,慢慢的抚摸着。如若我的记忆没有错,那么这 应该是我最后送他的礼物吧。很久,在无声的世界里,我看着我老爸面对着深沉的 大海,点上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再一根一根的把他们丢下了大海。 我看着他的面容,同样的那样深沉,那样的沉静。很久,当大厅之中人群渐渐 散去,我老爸把手伸到怀中,掏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爱怜的贴在脸上,随即又 放入怀中,转身走向船仓。我站在他的面前,伸开双臂,想要阻挡他的前进,我老 爸从我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慢慢的走向他的死亡。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走到那个豪华的房间门口,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 轻轻开了门,闪身进去。我跟在他的身后,穿过紧闭的门,我看见我老爸已经倒在 了地下,鲜血从他胸前的两个洞口汹涌的流出,我老爸睁着双眼,不相信的看着眼 前的一幕。 在他的面前站着四个人,而他的目标悠闲的抽着雪茄。我老爸颤抖的双手缓缓 的抬起,嘴微微张着,他想要说什么?可是终于没有说出,他的头一歪,死在了门 后。 四个人走上来抬着他的身体走到窗边,将他丢了下去,然后洗净地上的血迹。 我看着他,他还在抽着雪茄,他的脸上是笑意?是得意?我清楚的记得这张脸,因 为在我老爸死后两年,我曾看见这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我站在窗边,看着我老爸的尸体慢慢的在海中沉浮,渐渐的远去。大海慢慢的 模糊。在遥远的天际,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我仰头看着天,天是那样的黑。 海是那样的沉,我老爸就这样死了。 可是,可是他们似乎知道我老爸会来,为什么呢?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