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七月八日。 山野,阴雨霏霏。队员们从山下爬上来,一头钻进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由于下雨,林子里面的光线不充足。不过这种天气情况下拍出的画面是我最 喜欢的,光线均匀而凝重。各种色彩在磁带上还原出它们特有的质感。不像阳光 下的物体所呈现出的都是经过雕琢的形态。 整个搜索的过程异常沉闷。可能是因为昨天在营地发生的那件事情的缘故, 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因为在下雨,想像当时一定给拍摄带来很大的困难,这一 点我深有体会。潮湿的空气对摄像机的危害最大。所有电子设备的最大敌人就是 水。一旦空气中的水含量超过一定的指标,机器就会自动启动保护功能,而停止 工作,直到机器内部的湿度恢复正常。下雨的时候我们就会给摄像机穿上一件特 制的“衣服”,避免水直接淋在机身上。但是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就是这层衣 服会阻止空气流通。机器运转产生的热气因为无法排出,会在衣服所包围的小空 间里结成水汽,于是进一步加剧本来就恶劣的工作环境。所以当雨天拍摄的时候 我们都要加倍小心。 画外忽然传来夏老师急促的喊声。 夏老师:你们快过来看。 大家快速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汇拢过去。见夏老师在一棵粗大的冷杉树下用 手抹去附着在树皮上的青苔。随着青苔一点点剥落,渐渐露出树皮上的一些凹痕,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自然生长的,而是带有明显的人工痕迹。等完全将青苔清理干 净,一个刻功一流的图案呈现在千年古树上。所有人一言不发,像是短时间休克 一样,集体处于失语状态中。周立君终于首先打破沉默。 周立君:那里还有一个! 果然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棵树上有一个不同的图案。于是大家开始在周围寻找 起来,共发现了六个不同的图案。最后大家围在最早发现的那棵树前议论起来。 Helen :这些符号有新有旧,有些是刚刻上去的吧? 夏老师:那边有一个,用手摸还有新鲜的树脂浆,我觉得说不定是几个小时 前刻上去的。 Helen :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 夏老师:一时不好说。不过我都拍了照片,回到驻地再认真琢磨一下。不过 这些符号所刻的高度有高有低,从这一点看应该不是一个人,最高的身高估计在 一米九多。 刘媛媛:你怎么肯定是人呢? 夏老师:这些符号刻功精良,应该使用了很好的工具。另外造型也是很讲究 的,应该是艺术品。没有很高的智商是办不到的。 尹杰:会不会是什么文字? 刘媛媛:这些文字一定代表一个完整的意思。 尹杰:对,是天书。哦!我们终于有重大发现了。我们要改写历史了! 刘媛媛:这么看来出现在我们营地的那个符号也是它们干的。它们一定在向 我们传达什么意思吧? 尹杰: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刻的,可是树下一个脚印都没有。难道它们是 悬在半空中的吗? Helen 突然转向Zachery 。 Helen :Zachery ,你那天晚上究竟看到什么了? Zachery 铁青着脸沉默不语。能清晰地听到现场雨“滴滴答答”落在树叶或 者枝干上的声音。 Helen :既然这些符号有新有旧,说明这里是它们不断光顾的地方。不管它 们是什么,我们就把这里作为重点观察的区域。我们分成两组,每一组一部摄像 机,轮流二十四小时守候。希望能有所收获。 虽然在树上发现的那六个符号中并没有出现与营地或Helen 他们身上出现的 同样的符号,但我意识到这是出自同一类的作品。当然,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一些 区别,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比如我觉得营地和树上的符号从线条上看更具亲和 力,显得柔和与善意。而Helen 他们身上的那些符号却隐含着说不清的肃杀感。 当然这也可能与我所从事的工作有关。长期都与活动的或静止的画面打交道,总 觉得哪怕是最简单的画面都具有某种象征的意义。虽然可笑,但是对这些细小的 差别保持过度的敏感实在是在所难免的职业病。因为我可以将按照时间顺序记录 的画面资料任意调换顺序进行观看,所以我有Helen 他们无法办到的手段去了解 事件的全貌。至此我已经料到Helen 他们已十分接近危险的边缘。而那些身处漩 涡中心的摄制组成员们还丝毫没有体察。他们还沉浸在专业摄制人员因为可能即 将拍摄到世界奇观而感到无比兴奋的情绪中。 看到帐篷中得意洋洋的夏老师你就知道我说的没错。 夏老师在帐篷内挂满了他拍摄的树上那些符号的打印照片。他咬着一支铅笔, 伴随着从收音机里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短波音乐节目,翻阅着随身携带的工具书, 将那些符号和书上什么东西进行比较。我猜想作为古人类学博士,这时候是他最 幸福的时候。设想在无人的神农架原始森林中,呼吸着纯净的空气,沉浸在学术 思考中,恐怕在他人生中是难得一次的美好时光。不过一想到“一生”这个词, 我不免为夏老师的命运感到担心。他现在还活着吗?从编号最后一个号码的录像 带看,画面中仅仅出现了Helen 和窦炎,即使是他们两个后来也都从这个世界上 消失了。关于夏老师、刘媛媛、周立君、尹杰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谜底可能 会在剩余的那些还没有看过的录像带中找到答案。不过对此我不抱任何幻想。 当我为那些摄制组成员的命运提心吊胆的时候,我忽略了我自己还身处在危 险的漩涡中。关于即将出现的危险我设想了数种可能性,但是当它接近我的时候 我的那些假设都变得可笑起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