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悄士路往尚贤学校,距离原不很远。我和蒋桐焦步行往校里去瞧杨子功时, 桐焦又和我谈起这件案子。他把临行时所得的孟福的凶信,做了他的见解和印证, 他的意志越发坚决。 他说:“包先生,这不是更显明了吗?那陈玉麟明知他的大伯比孟福的死期就 在目前,便下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先将晓光杀死,以便遗产不致于落到晓光 的手里,你想是不是?” 我道时还没有头绪,不敢下什么断语。 我问道:“你可知道玉以平日的行为如何?” 蒋桐焦道:“我虽不和他交识,但据晓光说,玉麟的品行很坏,故而平时弟兄 间也不和睦。” 我微笑着说:“但凭晓光的说话,似乎算不得凭据。我看你的贵友也不像是个 怎样的端谨的人,是不是?” “晓光只是会花钱,别的没有什么短处。他不会凭空说坏他的弟弟。” “你不是说他们弟兄间是不大和睦的吗?不和睦就容易说坏话了埃”桐焦仍固 执地说:“不!我还有一个根据!” “什么?” “我知道玉麟在一个小学里当教员。所入不敷所出,经济上当然也很紧迫。因 财起意,不是很可能的吗?” 我又微笑道:“据你的眼光,似乎那主谋的凶手一定是陈玉麟,已经丝毫没有 疑义。 是不是?“ “是,我确信是他。” “慢。你得知道世界上的事往往变幻百出,真实的结果常常会和推想相反。我 们经历得多了。” 蒋桐焦仍坚持说:“不,我确信是他。并且他的妻子刚才一口说定晓光自杀, 这分明是情虚掩饰。包先生你怎么还不同意?” 我不答,又微微笑了一笑。 他问道:“包先生,你的意思怎么样?你难道还以为有别的凶手?” 我答道:“我并没有成见。若说意外的凶手也难保没有。譬如晓光生平或有什 么仇人;并且他的妻子忽然离去,至今不回来,也许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这种种 都不能不注意到!” 蒋桐焦略等一等。忽皱眉道:“我们如果从这些枝枝节节的线路上着想,凭空 无据,未免要走到歧路上去了。” 我觉得他的成见很深,便默然不答。 一会儿我们已到尚贤学校的会客室,找到了那个杨于功。杨子功的状貌和善, 虽苍黑一些,不像是个凶恶人。 他听得我们去打听陈晓光的事,也没有惊惧的神色。我假说晓光忽然失踪,他 这几天曾否见过。杨子功诧异之余,竟直言不讳。 他说:“什么?晓光会失踪?今天下午我还在他得家利会过面。” 我问道:“你去见他有什么事?” 杨子功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这事我似乎不应向外人说。” 我说:“杨先生,这一着很有关系,我看你还是实说的好。” 他沉吟了一下,说:“好。我是为着讨债去的。” 蒋桐焦听了这句话,又向我丢了一个眼色。 我又问道:“他欠你多少?可曾还你?” 杨子功道:“他欠我一干元,昨天本已到期。今天我去讨,他说没有钱,商量 向我展期。我应允了。起初本想借期三个月,另写一张借据,因为手边没有印花税 票,他特地差他的女仆去购买。后来我想一想,我既然已经答应展期,期限又只三 个月,彼此又属至好,何必多费手续?故而我提议就在旧借据上注明两句,不必另 写。”他从衣袋中摸出一本日记册来。“借据还在我身边哩。请二位瞧瞧。” 我看那借据上果真有一行细注,墨迹还很新鲜。我觉得杨某的说话既然完全符 合,态度上又非常诚恳,显然没有可疑。我们的委托人的见解简直太主观了。 杨于功忽反问我道:“晓光怎么会突然失踪?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我还没有回答,蒋桐焦忽抢着开口。 “老实说,晓光已被人谋死了。” 桐焦说这话时,目光钉住在杨子功的脸上。杨子功却只惊奇,没有恐怖。 诧异道:“什么?被人谋死了?谋死他的人是谁?可就是——”他说了半句, 似乎觉得这话关系重要,便忍住着不说出口。 我忙问道:“你为什么不说?听你的语气,那个行凶的人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杨子功嗫嚅着说:“我不知道。” 桐焦又抢着说:“可是你刚才明明问到可就是——这分明你已经知道有一个人 是凶手!” 子功说:“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我临走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进去见晓光。” 我惊喜道:“唉!还有一个人?你可认识他是谁?” 杨子功道:“认识的,就是他的弟弟陈玉麟。” 桐焦忽而拍掌惊呼。“哼;怎么样?我的推想不是证实了吗?” 这确是一个新的发见,不能怪桐焦这样子兴奋。因为在这重要的十五分钟中, 玉麟忽然到过晓光家里去,显然和这件案子有些关系。我也感到惊异,但仍控制着 不发露出来。 我止住他说:“且慢。蒋先生,你得知道,事实上常常会有偶然巧合的。我们 还应常问一个仔细,不能这样子草率断定。”我又回头问杨子功道:“杨先生,你 是本来认识玉麟的吗?当时可曾认错?” 杨子功坚持地说:“不,决没有错误。那时晓光送我出门,玉麟刚走到门口, 还和我打过一个招呼。” “你看见玉树走进晓光的家里去的?” “是!” “那末当你出来和玉麟进去的时候,可有旁的人瞧见?” “没有。那时那老妈子已经出去买印花税票。屋子里除了晓光以外,没有别人。” 我想了一想,又问:“你在老妈子出外以后,还留了多少时候才辞别出来?” 杨子功沉吟道:“时候不多,大约有五六分钟光景。因为老婆子一出,门以后, 我就觉得另写借据,未免费时麻烦,就叫晓光在原据上注了几句。接着我也就告辞 出来。” 杨子功对答如流,态度也很镇静,毫无疑惧之状,显见他和这凶案没有关系。 但因这一问,那陈玉麟的嫌疑却越发加重了一层,起先还只有理论上的嫌疑,现在 又加上了实际行凶的可能。所以当我们从尚贤学校出来的时候,桐焦已拟成一种坚 决的理解。 他向我说:“包先生,我的理想此刻已有了事实上的证据。你想,杨子功在赵 妈出去以后五六分钟便辞去。据霍先生估量,赵妈出外,一来一回,至少要十五分 钟。可见玉麟和晓光两个人在屋子里勾留了至少有十分钟以上。那时候玉麟乘间将 晓光勒死,时间上不是绰绰有余吗?” 我想了一想,反问道:“你以为玉麟往晓光家去时,他已预定了谋杀的意念吗?” “这是当然的。” “他既然是蓄意行凶,为什么不先备一条绳子为勒死之用,却用晓光自己家里 的带子?” 桐焦顿了一顿,答道:“我以为勒死的绳子必另有一条,已被玉麟拿去了。那 条竹套带子却是玉麟顺手取起,故意套在钩上,希望淆乱人家的眼睛,信做晓光是 自己吊死的。 你岂不见那带子的长短和缆死的情状不相符合吗?“ 我答道:“但据赵妈说,晓光是吊在那竹套上,伊剪断了放下来的。” 蒋桐焦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老婆子的话靠得住吗?你还相信伊?” 我不再和他申辩。因为情形既然严重,桐焦又抱定一种理解,我若空口辩论, 决不会使他顺服。于是我陪着他一同回到爱文路寓里,预备让霍桑来解决这一个难 题。 我们到寓里时,天色渐渐地昏暗,已是六点三十五分。霍桑还没有回来。我请 蒋桐焦在办事室中坐定,彼此抽纸烟消遣。我们等了一个钟头,仍不见霍桑回寓。 蒋桐焦蹙眉咬唇地感到不耐。 他忽点头作悟解状道:“我料陈玉麟也许已经畏罪逃走了,霍先生追寻不着, 所以还不能回来。包先生,我打算往陈孟福家去探听一下,回头再来听霍先生的消 息。” 我留他不住,只得听他去。不料蒋桐焦出去了还不到一刻钟工夫,霍桑已乘车 回来了。 他一见我,问道:“蒋桐焦已经走了吗?” 我应道:“是的。他去了不到一刻钟。” 霍桑点点头。“我早料他如此。这个人不但自信力很强,遇事还躁急不耐。” 我道:“他自信太深,近于固执,说话时只有他的意见,不容人家的参议。” 我就把访问杨子功的经过和桐焦的见解说了一遍。 霍桑道:“这固然是他的弱点,但他究竟还是一个好人。你想他对于死友的身 后竟肯这样出力奔走,在现在社会中能够找得出几个?” 霍桑回身坐在那张藤椅上,将两条腿伸一伸。电灯光照见他的面容非常疲乏。 他随即摸出白金龙来,擦火烧着,闭着眼睛吸烟。 我暗想他奔波了这许久,对于这疑案不知有没有头绪。那陈玉麟究竟怎么样? 霍桑已经见过他吗?这案子的内幕,他此刻已经查明了吗?种种疑问迫着我不能安 于缄默。我正要开口,霍桑忽张开眼睛,吐出一口烟来。 他先说:“包朗,你不是要我说明这案子的真相吗?我本想停一会,等蒋桐焦 来了再说,可是我瞧你的颜色似乎急不能缓。是不是?” 我忙应道:“是埃你侦查的结果怎么样?有头绪没有?” 霍桑吸了一口烟,答道:“何止头绪?这案子已经解决了!” “什么?这样快?” “也许比你所料想的还早些。老实说,在三小时前我早已明隙这案子的真相。 不过因着我们的委托人蒋桐焦的偏见,我不能不出去探访一回,以便解除他的疑团。” “现在你已经完全明白了?” “当然。” “那么真凶是谁?听你的口气,不像是陈玉麟了。” 霍桑放下了烟,微笑道:“当真不是。你姑且猜一猜。 谁是凶手?“ 我犹豫道:“我以为晓光生前也许有什么仇人——”霍桑摇摇手,瞧着我说: “包朗,你走到歧路上去了!你的话恰正相反。晓光的死不是由于他的仇人,却是 由于他的爱人!” 我疑惑道:“他的爱人?可是他还有什么——”霍桑忙接口道:“你已经知道, 晓光这时候举债亏累,差不多已将破产。但你想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我寻思了一下,答道:“底细我虽不知道,但我眩他屋子里的一切器物都很华 贵,也末始不是浪费的一证。” 霍桑点头道:“是埃你的眼力还不错。晓光所以到这破产的地位,就在乎不自 量力地铺张;而所以铺张浪费,无非要博他所心爱的人的欢心。” “这样说,他的爱人就是他的妻子?” “对。你总知道到眼前为止,圣麦丽是个极端洋化的女学校。它的学生是一向 以奢侈著名的,十之六七都是无视国情而您意享受的消费专家。他们所擅长的是弹 钢琴、说英语、跳舞、唱歌和一切欧化的享用!晓光娶了这样一位夫人,经济力既 然追陪不上,而又欲罢不能,结果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你可是说他的妻子谋杀的?” “你用谋杀的名词,未免太过火了些。晓光的死,他妻子虽是一个主因,但在 法律上,这位朱小娟女士却不负什么罪名。” “晤?什么意思?” “因为晓光实在是自杀的。” 我不禁惊异道:“喂,他当真是自杀的!你己得到了实际的证据?” 霍桑猛吸了几口烟,才仰面答道:“当然。不过我所得到的证据,你也早已得 到,似乎不应再问我。” 我呆住了不答。他还卖关于?还是要作弄我?幸而他吐出了一口烟,自动地解 释下去。 他说:“包朗,你可记得那条绒死的带子好似太长一些吗?当时我也疑了一疑。 后来一想,那带子如果在头颈上围绕一个圈子,不但两脚可以悬空,而且颈上的溢 痕当然也要围成一个圆圈。不过这圆圈的痕迹,和被人勒死的仍然有不同。因为这 样致死,那带子虽在头颈上绕了两圈,第一圈果然完全交接,第二圈却只到耳后为 止,斜向上去便成八字形。 蒋桐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误认被勒死。你得知道,这种一知半解劝知识 最可怕。幸亏我的头脑还相当冷静。蒋桐焦虽是我们的委托人,但我仍不受他的成 见的支配。“ 我恍然大悟道:“唉:我当时因着尸状惨怖的缘故,没有细瞧,竟也误认做勒 死。现在回想,我记得死者颊下的溢痕,分明比带子粗阔些,但当时却想不到就为 着被带子绕过两圈的缘故。” 霍桑点头道:“这就是你的视察还欠周密。你总知道勘案不能有成见,若因印 象太恐怖而草率从事,更是要不得。当时我也是察验了两次,方才确定自给的推理。 这样吊法最厉害,等到椅子踢倒,身体悬空,不消两三分钟工夫就可以气绝致命, 再也不容易解救。 从这一着上推测,也可见陈晓光死志的坚决。“ “但你说他所以寻死,是因着他妻子的缘故。这又怎么解释?” “这里面有一段小小的历史,我可以简括说几句。他们俩当初原是自由结合的。 那时彼此的恋爱热度,若在寒暑表上计量,势必要超过沸点以上。所以晓光不顾众 议,向他的父亲索要了一笔婚费,就离开老家,组织他们的自由家庭。他为着尽力 铺张博取他妻子的欢心,他的每月五十元的薪水当然不够,因此就不得不出于举债。 当时晓光沉浸在爱河深处,毫不在意。可是爱的性质,固定的成分少,流动的成分 多,尤其是参杂物质溶液的爱变动性更大。它的热度往往会因着环境的影响而发生 变动——真像寒暑表受了气候的影响而升降的一般。所以最后的结果,落到了人财 两空,晓光就不得不自杀了!” “他的妻子已经与他离异了吗?” “大概如此。我从邮局里得到了朱小娟母家的住址——在南阳路十七号大厦里 ——亲自到那里去走过一趟。小娟的父亲是个洋行买办,虽已故世,却遗下了不少 财产,所以小娟从小就娇养惯的。据伊的母亲说,小娟在一星期前回家,过了一天 便出去,至今不知伊的去向。所以陈晓光虽然接连去了三封信,都由伊的母亲收下, 不能答复。从这三封信上,我才推想到他们俩从前的状况。那晓光写的最后一封挂 号信,措词最恳切,并且已微微显露他的死志。我现在念几句给你听,这几句是最 可怜的‘……娟妹,请你谅解我。我不是干犯你的自由,但须知你的去留实在关系 我的生死。你难道没有一些儿怜悯心吗?你当初也曾说过,最高度的爱是超乎物质 范畴以外的。我现在的地位,物质上虽不能使你处处适意满足,但究竟还没有绝望。 你知道我的嗣父病势已危险,我早晚就可以承袭他的遗产。 那时候当然可以恢复我们从前的舒适生活,无论你要什么,我一定可以教你满 足。娟妹——请你回心转意,不要斩绝我这一线唯一的生机罢——‘“包朗,你但 把这几句话玩索一番,他们离别的情由,大概就不难推想而知了罢?” “那末晓光因着没有得到他的妻子的回信,就因绝望而自尽吗?” “是,这是一个主因。但他所以今天就死,却另有一个引线的诱因。” “什么诱因?” “就是他的弟弟玉麟。” “这样说,陈玉麟究竟是有些关系的?” “不是。你别误会。他并没直接关系,只送了一个信息给晓光,晓光才决心自 杀。” 我疑惑地说:“奇怪。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信息?” 霍桑微微叹一口气。“玉麟本是在孟福家里侍奉。今天孟福的病势转剧了。他 告诉玉麟,他已将遗嘱更改,遗产不传给晓光,却改给了玉麟。玉麟虽当个小学教 员,人倒是清高敦厚的。他一听得这个更变,就赶到晓光家里去,把这个消息告诉 他——一则以便晓光乘孟福末死,如果亲自去悔过认错,也许还有挽回的希望;二 则玉麟自明心迹,孟福的改变遗嘱,他并没有参议,而且是出于他的意外的。谁知 晓光一听,当时几乎发疯。他一定是觉得人财两空,没有了希望,等到玉麟一去, 他也就决心毙命了。” 我默默地思付,有这一层,事实上果真已完全符合,先前的许多疑团,此刻一 个个都已抉破。 一会,我又问道:“但玉麟所说孟福所以改变遗嘱,他没有参议,你想这句话 也可信吗?” 霍桑应道:“可信的。我和玉麟谈过好一会,觉得他确是一个人格高尚的男子。 孟福所以改变遗嘱,无非因着晓光挥霍浪费,一意孤行,而且不听劝告,连父亲的 训诫都置之脑后,故而忿怒出此。晓光不知反省,却一直错怨他的弟弟,以为玉麟 常在背后进谗和唆使。其实玉麟也曾向晓光进过几次忠告,劝他节制一些。但晓光 为热爱所中,真像失了知觉一般,莫说听从,却反而怪怨他。西谚说的:”恋爱者 的盲子。‘这句话真不错啊!“ 我叹息了一会,又想起一件事。 “霍桑,我还有一个疑问不能够解释。陈晓光既是自尽的,临死时当然不会喊 什么‘救命’。怎么那鹦鹉却会叫起‘救命’来?” 霍桑一听,忽皱紧了眉毛,说:“唉:这一着当时确曾困过我的脑筋,险些儿 绕乱我的眼睛。我再三细辨那啼声,也觉得是叫‘救命’。可是这是和我所发见的 实证冲突的。 后来赵妈告诉我,晓光平日叫他的夫人‘九妹’;蒋桐焦又纠正伊,假定是‘ 娟妹’。这已足够给我启示了。可是我的脑子太笨拙,还不能触发!直到我在朱家 发现了晓光所写的几封信,看见信上写着的称呼,方始醒悟过来,打破了这个迷团。 我们实在是误会的。“ “怎样误会?” “你但把这‘娟妹’两个字叫得拖长一些,就可以明白。” 我果真依言试了几遍,那谐音很使我惊喜。 我说:“喔!救命‘的声音实在是’娟妹‘的误会!? “对,晓光临死时,大概还忘不掉他的妻子,高声大叫了几声‘娟妹’,然后 上吊。 这声浪既然特异,传进了鹦鹉的耳官,就被它学会了。我们因着声音的谐近, 就误会做‘救命’,说破了真可发笑。“ 我回想当初的误会,真不禁要笑出来。略停一停,我又提出一个疑问。“ “霍桑,那个朱小娟,你想伊为什么竟决然舍去?莫非——”霍桑忽把他夹着 纸烟的手急急地摇着。“谁知道?你别再多问罢!” “你虽不知道,但不妨推想一下。” 霍桑立起来,叹一口气。“这样一个女人,我实在不愿再让伊存留在我的脑海 中!但我祝伊的前途幸运,永远可以满足伊的称心如意的享乐!”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的铃声突然大震。三分钟后,霍桑又接得了电话中的 消息。 他说:“这是陈玉麟打来的。他说他此番承袭遗产,出于意外。现在他愿意将 产额的总数均分为3 :1 份充作善举,一份分给死兄晓光,以便料理他生前的债务 ;其余份归他自己享受。这一着少停我们应当报告蒋桐焦。我想他不久就要来听消 息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