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早晨,杨思成到郊外的戒毒所去找姐夫余卫华。 走在路上,杨思成想道,为什么姐夫一直瞒着自己呢?姐夫深知姐姐与自己的 关系,这种生死大事他竟然欺骗!他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难道是他设计 谋害了姐姐,继而卖心供他吸毒?果真如此,岂不是太可怕了? 想起姐夫的一贯表现,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姐夫是个转业军人,转业后在粮食 机械厂当机修工。虽然他没什么文化,可是为人还算憨厚,平时对姐姐也是言听计 从,总不至于谋杀发妻。 可是,他又是如何吸上了毒品呢?按理说,姐夫在家里基本上可算是模范丈夫。 虽然抽烟,但一天至多十根,很有节制。平时也不大喝酒,只有逢年过节才多喝几 杯。他平常所交往的也大多是忠实憨厚之辈。这样的人,缘何会吸上毒呢?难道其 中另有隐情? 到达戒毒所后,很快就见到了余卫华。余卫华变了。他身材高大,一向是面色 红润,性情爽朗。可是今日的余卫华与以前判若两人。他面色苍白,瘦削,一直低 着头,讲话的声音也很轻,像是一个罪人。 杨思成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还是余卫华先开了口。 “都是我不好,始终瞒着你。”余卫华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杨思成没有答话,只是恨恨地看了姐夫一眼。 “秀云被撞成了脑死亡,据医生说,已经不可能恢复健康了,只能永远像活死 人一样地躺着,而且每天要巨额的费用才能维持她的心跳和呼吸,那是我根本承担 不起的。除了停止治疗还有什么办法呢?况且我又吸上了毒,迫于毒瘾,把秀云的 心卖了,不敢面对你,所以一直瞒着你。”余卫华抽泣着说道。 “你是怎样吸毒的呢?”杨思成问道。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事了。你知道,我喜欢钓鱼。那一天是周末,我依旧骑自 行车去河边钓鱼。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钓鱼,钓着钓着,就跟我聊了起来,聊得很 投机,他掏出香烟给我抽。到傍晚时,他硬把一包烟塞到我包里,说是交个朋友。 我想,一包烟而已,不好推却,没想到就惹祸了,后来才知道,那烟里有毒品。就 这样,我就慢慢上了瘾。” “那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他在钓鱼的地方一共出现了三次。等我上瘾后,他就不见了。至于他的身份, 我丝毫不知。但他会定期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货,如想要货,就把钱汇到指定的账号 里去,然后他就把毒品放到超市的某个储物柜里,打电话告诉我储物柜的号码和密 码,我自己再去取。” “关于姐姐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秀云被撞后,立刻被她公司的面包车送到公司的职工医院抢救,我是在40分 钟之后赶到的。我才到那儿,职工医院的周院长就告诉我,说是秀云被撞得很严重, 已是脑死亡了。我到病房去看了,她躺在那儿,处于昏迷状态,只是依靠呼吸机在 维持着呼吸,周院长说是没得救了。后来,公司保安部的候部长来找我,说是省城 有人来要买心。我当时正好毒瘾上来,也顾不得许多,心想,反正也是活死人了, 既然治疗无望,而要维持她的心跳和呼吸又需要巨额治疗费,我又如何才能筹集那 巨额资金呢?即使再拖一段时日,最后还是要中断治疗。想来想去,最后由于毒瘾 难忍,卖就卖了吧。可是,等我把卖心的钱买来毒品时,真的像剜心一样地难受。 我真该下地狱的了!”说道这儿,余卫华已是泣不成声了。 “开面包车把姐姐送到医院的人是谁?”杨思成问道,他正设法理清头绪。 “就是保安部的候部长。他当时就坐在车上,但司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姐姐的心是谁买走的呢?” “不知道,只说是省城的什么人。听说那心当即被运到省立医院,立即被植入 那人的体内。” 在回城的路上,杨思成低着头,整理着思绪。如果姐夫没有吸毒,他会不会把 姐姐的心卖掉呢?当然不会。一个可怕的逻辑推理链条在杨思成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难道是……? 无论如何,第一步必须查清姐姐的心现在在哪儿,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此刻,在他的脑际又出现了昨夜梦中见到的姐姐捂着胸口的形象。他在内心暗 自发誓道:“姐姐,我一定要找到你的心,因为那也是我的心啊!”他迈着坚定的 步伐,向前走去。 杨思成又来到了省城,目的是查找姐姐的心。 一个星期前,他刚刚满怀着与亲人相聚的期盼离开这儿。可是,他此刻的心情 已迥然而异。他面色凝重地走出了车站。 前几天,朱大妈交给他一本存折,上面有4000元钱。朱大妈说,那是姐姐在几 个月前委托她保管的,因为怕姐夫偷去买毒品。这钱原是准备为弟弟毕业后找工作 用的。杨思成接过存折,又伤心了一阵。 王思清是杨思成的中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后,王思清考取了 医学院,现在正在省立医院实习。于是,杨思成就首先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杨思成在三天前曾打电话给王思清,要他了解一些三个月前在省立医院进行的 一次心移植手术的有关情况。所以王思清已预先进行了一些调查。杨思成一到,他 就把杨思成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你所问的心脏移植我已查过了,5 月14日省立医院确曾做过一例心脏移植术, 供体来自临渝市一位28岁女性,系车祸导致脑死亡。那心脏是用直升机运来的。因 为心脏离开人体后就处于缺血状态,放置在摄氏4 度的生理盐水中,理论上可以保 存7 个小时。但实际上离体时间越短越好,最好在3 个小时内完成移植。”王思清 一贯健谈,一谈起他的专业问题就会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想了解什么。 “接受心脏移植的人是谁?”杨思成打断他的话。 “她叫陈静怡,听说也是临渝市人,还听说她家里非常有钱。” 杨思成听说接受心脏的也是临渝市的,心中吃了一惊。但他不露声色地继续问 道:“你有她的姓名地址吗?” “有的,我已记下了。”王思清把一张纸递给杨思成,上面有陈静怡的姓名地 址。 “是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心脏都可以移植呢?”杨思成问道。 “当然有条件,供体和受体有很严格的要求。第一,两人的组织必须相容,首 先是ABO 血型相容,更要紧的是淋巴细胞配合试验相容。以受体血清和供体淋巴细 胞作直接试验,淋巴细胞溶解数量超过10% 者即为阳性。第二,对于选择什么样的 供心,也还有其他条件。要比较受体与供体双方的身高体重,肺血管阻力的高低, 还要通过胸部X 光片对心脏投影进行比较。如果所取的供体不适当,则手术失败的 可能性很大,受移植人很可能发生急性右心衰竭,从而危及生命。” “听起来这条件很复杂,那么,这次移植的心脏来源信息是省立医院提供的吗?” “全国在器官移植方面有系统的网络,因此,器官来源信息一般是由院方提供。 可是这次很奇怪,是由受移植者的家属提供的信息,或许是她家里财力雄厚,到处 收集有关情报吧。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调查这些究竟想干什么呢?” “因为,这次的供体是我的姐姐。” 王思清木然了。 他自小与杨思成在一起玩耍,自然熟识杨思成的姐姐,那是多么温婉慈爱的姐 姐呀!他还为自己没有这样一位姐姐而耿耿不平呢!可是,没想到,这样一位可爱 的姐姐竟然遇此横祸。王思清觉着自己的鼻子发酸,他悄悄地扭过头去。 “你能把这次心脏移植的所有病历档案都给我复印一份吗?”杨思成问道。 “当然可以,难道你是怀疑……” “到目前为止,还仅仅是怀疑,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杨思成坚定地 说。 “只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全力以赴的。更何况是为了你的姐姐!”王思 清的双手与杨思成紧紧相握,他的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