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5 月29日上午,赵玉玲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将接受第二次开颅手术。 今天上午,程保通并没有去第四人民医院,他照常来到市政府办公厅上班,他 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烟,他考虑着赵玉玲今天手术的可能后果。 他估计,今天的手术大概没有什么悬念,医生会成功地将赵玉玲颅脑中的桥静 脉血肿取出,手术后,赵玉玲会被临时安排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二、三日,然后就 会被转移至普通病房。此后,赵玉玲将一如既往地长期维持着植物人的状态。 程保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到非常沮丧。他明白,自己已经陷身于一片无 边无际的泥淖之中,他根本就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他暗自思念道,赵玉玲的手术大概已经结束了吧? 正在此刻,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程保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那是第四人民医院的电话号码。他懒洋洋地拿起话筒,可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 是一个令他惊异无比的消息! 就在20分钟之前,赵玉玲死在了手术台上! 当程保通得知这一消息时,他心中是五味杂陈。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复杂心 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感到沮丧还是感到幸运! 车祸发生后,程保通一直希望赵玉玲能够尽早苏醒过来,希望她能够尽快康复。 这一方面是为了尽量减少医药费的开支,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良心上的考虑。因为, 人家毕竟是被他的福特车撞倒的!可是,在得悉赵玉玲已经成为了植物人之后,程 保通的理念顷刻间发生了陡然巨变。他知道,赵玉玲已经不大可能再苏醒过来,而 他根本就无力承担那如同天文数字一般的巨额医药费。因此,他开始希望赵玉玲尽 早死掉! 程保通也曾为自己的这种念头而感到一丝愧疚,自己岂不是太自私、太残酷了 呢?那赵玉玲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成为了植物人,她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而自 己却希望她立即死掉! 可是,倘若赵玉玲不死,那巨额医药费将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永远压在他的头上, 他将永世不得翻身! 任何崇高的理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将变得苍白无力!要想使自己得到解脱, 就必须让赵玉玲去死!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有一句名言: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因 此,让赵玉玲去死,这是符合现实的,因而应当就是合理的。 现在,赵玉玲真的已经死了,程保通理应暗自庆幸才对呀!可是,他却怎么也 高兴不起来。毕竟,赵玉玲是因为他而死的! 程保通立刻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往临渝第四人民医院疾驶而去。 据医生介绍,今日上午在对赵玉玲实施第二次开颅手术时,出现了意外:赵玉 玲的血液循环中枢突然发生严重衰竭!虽然医生们尽力进行了抢救,但仍未能挽救 病人的性命。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程保通迎头遇上了死者的儿子许大年。正所谓: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许大年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程保通的面孔。那眼光里充斥着无限的 愤怒和仇恨。 程保通顿时感到紧张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似乎有些儿颤抖。他尽力使自己 镇定下来,他向许大年深深鞠了一躬,继而以一种悲哀而惋惜的语气说道: “老人家已经走了,请你节哀……” “废话少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程保通的目光中显露出困惑。 “你不要装蒜!我说的是钱!” “丧葬费可以由我出,你看究竟需要多少?”程保通怯生生地问道。 “丧葬费自然由你出,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说的主要是关于死亡赔偿金,那可 是一笔大数目!” “你认为死亡赔偿金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许大年朝程保通斜睨了一眼,继而说道: “你应该知道,去年本市淮海路上曾发生了一起车祸,后来经法院审理,肇事 者赔偿了57万元人民币。因此,家母的死亡赔偿金不应低于57万元!” 程保通沉吟了一会儿,继而小心翼翼地说道: “关于死亡赔偿金的数额,我们都不太懂,似乎应该由交警部门或者法院斟酌 决定。可是有一条是肯定的,根据交警部门当初出具的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你母 亲的这起车祸应该由我和马志远共同承担责任,而且是各负50% 的责任。因此,关 于死亡赔偿金的数额和具体支付方式,理应由我们三方共同协商之后才能够决定吧?” 许大年立即大声嚷嚷道: “简直是笑话!那马志远已经亡命天涯,我到哪儿去找他?我只要抓住你就行 了!” “在马志远缺席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单方面与你签订任何协议。”程保通的语 气虽然温和,但他的态度似乎比较强硬。 “既然如此,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