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按照子明老师的指示,警方对司徒云芳的经历及其家族情况进行了全面调查。 很快,一个叫唐海天的人物进入了高云飞的视线,他不但与司徒云芳一家有着极其 密切的关系,而且也是二十几年前发生在司徒云芳家乡的一起命案的在逃案犯,该 案在当地曾经轰动一时。 司徒云芳出生于本省南部榕华县西郊一个叫石板桥镇的镇子上。她的家庭在当 地也算得上是一户颇为殷实的人家,她的父亲叫司徒雨农,原先经营着一家杂货店, 生意虽不算如何红火,但对于一家人的生计而言却是绰绰有余。由于其母早亡,她 又是独生女,自小就被父亲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地娇宠着。 大约在30年前,随着我国政府对农业现代技术的日益重视,各种农作物的良种 培育工作获得了飞跃性的进展,各地的研究机构培育出了很多高产优良品种。在这 样的大形势下,各地政府先后成立了许多种子公司,将最新最好的优良品种推广普 及到乡村的每一个角落。 司徒雨农虽然生活在一个乡野小镇上,可是他平素非常关心时事,头脑也还灵 活。他想道,在许多地方,种子公司已经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来,然而石板桥 镇上至今尚没有一家像样的种子公司,倘若自己现在成立一家公司,专门经营本地 乡村所需的各类种子,估计并不需要多少本钱,也能够给乡亲们带来若干便利。倘 若能够争取到可靠的货源,就肯定能够获取较高的利润。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 生意人更是应该见机而作,现在既然有了新的机遇,为什么自己不尝试一下呢? 既然主意已定,理应立即行动!于是,他毅然将自己经营多年的杂货店转让出 去,又筹措了一些资金,成立了石板桥镇的第一家种子公司:雨农优质种子公司。 他首先东奔西走,到各地的农业科研单位了解相关情况,组织货源,很快就将自己 的公司运作起来。 司徒雨农一向为人忠厚,他的经营理念是:在品质上,要保证质量,要对得起 每一个客户;在价格上,要略低于其他地区同等级的公司,力图做到薄利多销。所 以他所经营的种子不但价格公道,而且全都具有可靠的品牌和优良的品质,凡是从 他那儿购买种子的农户都得到了丰盛的收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年,司徒雨 农的生意日益红火起来,成了本镇赫赫有名的种子经营大户。 司徒雨农的成功令石板桥镇上的许多人都急红了眼,镇上先后又成立了几家种 子公司,而其中最大的一家便是由镇长的妻弟苏运生所成立的运生高科技种子公司。 由于该公司有镇长撑腰,镇上的税务、工商、信用社等相关管理部门都给与特别关 照,因而很快就成为司徒雨农最具实力的竞争对手。 司徒雨农的公司虽然面临诸多竞争,可是他依然恪守自己历年来的经营原则, 颇受周围农户们的信赖,所以他的公司业绩在当地同行中仍然名列前茅。可是,就 在25年前,在石板桥镇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件,令司徒云芳的家庭发生了惨 烈的巨变。 在那年的12月份,石板桥镇附近乡村田地里的麦苗已经有三、四寸之高,可是 有一部分农户的麦苗却发生了异常:它们长得比其它农田里的麦苗略微慢些,而且 色泽似乎有些儿发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那些农户心中不免有些儿担忧,难道是 麦苗的种子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们种植的麦种是优良的优麦21号,该品种是由 省农科院于几年前刚刚开发出来的,以前从未发生过问题。而且那些农户的种子都 是从信誉卓著的雨农公司购买的,理应不会有任何问题,或许再过几天就会逐渐好 转的吧?可是,又过了几天之后,情况竟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那些发黄的麦 苗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干枯,随后竟然完全枯萎了!农户们索性将那些麦 苗连根拔了出来,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所有麦苗的根系全都烂掉了! 这还了得?在那儿,农户们并没有其他的副业,地里的收成便是农户们的唯一 收入,麦苗全都烂掉了,农户们明年吃什么?穿什么? 可是,好端端的麦苗,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烂掉呢?究竟是种子的问题呢?还是 化肥、灌溉、或者是农田管理方面的其它问题呢? 镇上的农科所对相关问题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表明,所有发生问题的农户, 都是从雨农优质种子公司购买的种子,而从其他公司购买的种子都不曾发生任何的 烂根现象。也就是说,雨农优质种子公司今年出售的麦种有问题,应该属于伪劣麦 种! 镇政府立即派人查封了雨农优质种子公司。就在公司的仓库里,调查人员发现 了少量剩余的种子,于是调查人员拿着那些种子前往省农科院,希望给与解释。可 是,省农科院方面的有关人员在观察了那批种子的显微结构后给出了令人意外的结 论:那些种子的外包装虽然是该院开发的优麦21号,但那些种子却并非真的优麦 21 号,而是其他品种,是被人调换过的。 可是,那批种子究竟是在哪一个环节、又是被谁调换过的呢?调查人员初步认 定,或许就是司徒雨农自己干的,他利令智昏,为了一己之私,用廉价的伪劣产品 代替了真正的优麦21号,从中牟取暴利! 虽然全部伪劣种子的数目并不是太大,即使是全数赔偿也是司徒雨农所能够承 担的,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伪劣种子使得农户们耽搁了宝贵的农时,现在再次播 种已经为时过晚。也就是说,他们的农田将要荒掉一季,等到明年小麦收割季节, 凡是从雨农种子公司购买种子的农户将颗粒无收!因此,司徒雨农将要赔偿的并非 仅仅是他出售的种子价格,而是明年的所有预期收成!初步计算一下,其数额将高 达数百万元,司徒雨农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雨农公司即将宣告破产,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司徒雨农大半生的心血全都 将付诸东流!司徒雨农明白,即使是将自己的公司全部变卖也无法清偿债务,他可 能将因此而被起诉,说不定还会锒铛入狱,在囹圄之中度过自己的余生!在如此沉 重打击之下,他突然倒下了,医生诊断是脑溢血。几天之后,他终于永久地离开了 人世。 那时候,司徒云芳刚满18岁,她当年夏天才刚刚考入河西大学。接到来自家乡 的噩耗后,她立即匆匆赶回石板桥镇,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亲爱的老父竟然会于倏 忽之间离她而去,而且竟去得如此惨烈、如此凄切!巨大的家庭变故令她肝肠寸断! 在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所有的家产,失去了一切。她眼前一片漆黑, 她完全茫然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父亲究竟怎么会遭遇如此厄运的呢?她 百思不得其解。她很清楚,父亲是一个正经而诚实的商人,绝不会干出坑蒙拐骗的 勾当,但是那批伪劣种子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中了别人的某个圈套?究竟是什 么人,竟如此狠毒地残害父亲呢?此时,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唐海天。 唐海天的家原是司徒家的邻居,两家人的关系一向非常亲密,唐海天比司徒云 芳年长四岁。从很小的时候起,唐海天对待司徒云芳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如果他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着让云芳妹妹先吃;当云芳妹妹 受到其他野孩子的欺侮时,他也总会挺身而出,有时候甚至于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 也要拼命护着云芳妹妹。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少年慢慢地长大了,云芳妹妹渐渐出落得花一般的容貌, 唐海天对她的感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原先的兄妹之情已经逐渐演变成男女爱慕之 情。而在司徒云芳的眼中,唐海天俨然是自己的保护人,是自己未来的依靠。他们 俩虽然不曾明确相互间的关系,但是她在内心里一直认为,唐海天便是这世间最好 的男人,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唐海天的妻子,这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倘若有人 问她,在这世间,她最最相信的人是谁,那么,除了父亲之外,恐怕就要数唐海天 了。 高中毕业后,唐海天没有考取大学。当时恰逢雨农公司成立,于是他就进入雨 农公司成为一名职员。由于他工作努力,且又勤奋好学,不久后,他就成了司徒雨 农最为得力的助手。在唐海天的心目中,司徒云芳理应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司徒 雨农当然就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现在,雨农公司遭遇突变,未来的岳父命丧黄泉,自己心爱的女人柔弱无依, 自己的未来一片黯淡,这一切竟然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唐海天 已经在雨农公司工作了几年,公司的所有进货渠道他都非常清楚,绝对不会有半点 儿问题,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呢?在背后是否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呢? 是不是中了什么歹人的圈套呢? 看着司徒云芳那苍白的面容和失神的双眼,唐海天心如刀割。他暗自打定主意, 作为司徒雨农的准女婿,作为司徒云芳的未婚夫婿,自己一定要支撑危局,一定要 查明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并给于严惩!哪怕为此抛却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经过他细致的明查暗访,他终于将目光锁定在雨农公司的仓库保管员徐根宝的 身上。在唐海天的武力胁迫下,徐根宝终于道出了如下实情。 原来,就在几个月之前,正当司徒雨农与唐海天前往外地洽谈业务之时,在石 板桥镇上,正在实施着一个极其可怕的阴谋! 那天傍晚,运生高科技种子公司的老板苏运生将雨农公司的仓库保管员徐根宝 邀请到《每日鲜》酒楼吃饭,徐根宝见是镇长的妻弟请自己吃饭,这是何等荣耀? 当然是受宠若惊。酒过三巡,那苏运生便开口说道: “如今,有一件事情想请根宝老弟帮忙,不知给不给这个面子?” 徐根宝听得此言,连忙起身打躬作揖道: “您老既然有事要我办,便是我的造化,还谈什么面子不面子呢?只要您肯开 尊口,根宝我必定是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苏运生于是便压低了嗓门,将他要求暂借一批小麦种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根宝听说是对方要借公司的种子,那是超出自己权限的事情,如何敢贸然答 应?但是经不得苏运生的软磨硬缠,且又答应给他若干好处,他暗自思量道,反正 司徒雨农已经外出,大概要一个礼拜后才能回来,而苏运生只不过是临时救一下急, 三日之内必定归还。待老板回来时,那借出的种子早已回来了,还担心什么呢?只 要夜里搬运种子时小心一些,又有谁知道呢?何况那苏运生又是镇长的姻亲,若是 与他搞好关系,日后自己岂不是也多了一条出路?这样一想,他便打定了主意,当 即答允了下来。 当天夜间,乘月黑风高之际,一伙人将雨农公司的一批小麦种子偷偷运出,果 然无人知晓,一切安然无恙。三日后,那苏运生果不食言,又悄悄地将一批种子如 数归还,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 直至假种子事件发生,徐根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那借、还种子的过程中, 苏运生捣了鬼,害得司徒雨农家破人亡! 可是,如果说苏运生对那批种子调了包,具体又是如何运作的呢?那批被他归 还的小麦种子怎么会既能够发芽、但继而又会在一段时间之后烂根呢? 唐海天知道,公司里的小麦种子是当地的优良品种,名叫优麦21号,公司经营 该品种多年,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任何问题。如果说,苏运生归还的种子有问题,是 否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呢?可是,倘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比如说经过了蒸、煮、烤 等程序,为什么种植到田地里又会长出幼芽来呢?而且,那麦苗全都是在青苗长出 几寸高的时候才逐渐发黄、枯萎、死亡!究竟是通过何种手段才达到如此目的的呢? 现在已经明白,苏运生的目的并非是使得那些种子根本长不出芽来,而是要使 得那批种子在种植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出现问题,即使农户们想再次下种也为时过 晚,只有这样,才会误了农时,才会使得雨农公司赔偿巨额债务。而其目的,则是 使雨农公司彻底破产! 但是,至于对方究竟是通过何种手段才达成了他们的卑鄙目的,唐海天百思而 不得其解。 于是,唐海天从公司的仓库里取了一部分剩余的种子前往省城的农业大学,希 望得到合理的解释。农业大学有关实验室的专家们在经过细致的研究之后,终于有 了最终答案。 鉴于全国各地具有不同的气候及水土条件,各地的小麦种子也应该拥有不同的 适应性。比如,西北的气候及水土条件比较干旱,因而那儿的种子理应适应当地的 条件而具有较强的抗旱性能。而南方比较潮湿,其种子也具有相应的抗湿性。经农 业大学的专家认定,唐海天从雨农公司仓库里拿去的种子应该属于西北地区的某个 麦种,该麦种特别适合于干燥的气候及土壤条件,如果条件适合,那批种子也能够 长出茁壮的麦子,可是,倘若将该种子种植在南方的湿润土壤中,一开始它也能够 发芽、生长,但一段时间之后,由于它不适应南方的潮湿气候,其根系由于过度湿 润的土壤而会逐渐溃烂,最终将会死亡。 原来,那恶毒的苏运生为了挤垮竞争对手,竟然采取了如此毒辣的阴谋,害得 司徒一家家破人亡! 唐海天在了解了详情之后,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如何还能够按捺 得住自己满腔的仇恨?必须将苏运生告上法庭,歹人必须付出代价! 可是,就在唐海天由省城返回石板桥镇之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仓库保管员徐 根宝已经逃往外地,不知所踪!没有了证人,这官司还怎么打呢? 既然善良的司徒雨农死于奸诈小人之手,那奸人就必须以命偿命!当天夜间, 唐海天怀揣一把利刃,翻墙入室,悄悄潜入苏运生的家中,见那奸人正在酣睡,于 是愤然扬起手中的利刃,用尽平生气力,一刀扎了下去,立即结果了那奸人的性命。 当天夜里,唐海天就离开了石板桥镇,离开了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司徒云芳, 并且此后就再也不曾回来过。不久之后,有人说在东北发现了他的身影,警方还曾 派人远赴东北查找,然而却杳无踪迹。后来,又有人传说他到了新疆,警方也曾与 新疆的当地警方联系过,但仍然没有任何结果。新疆的领域那样辽阔,谁知道他究 竟在哪儿呢? 此后,便没有任何人曾听说过他的消息。 陈子明思量道,根据唐海天的性格及各方面条件,根据他与司徒云芳的深厚情 谊,为了自己心上人的利益,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铤而走险。虽然眼下尚缺乏 进一步的确凿证据,但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各方面情况,似乎可以做出初步推测, 或许唐海天早就来到了临渝市,或许他就是丁山宝命案与钱茂昌命案的杀人真凶。 而至于司徒云芳决意杀死钱茂昌的动机问题,也已经迎刃而解。 陈子明推测,或许,唐海天于几年前已经来到临渝,并且早已与司徒云芳取得 联系。既然他们俩在孩童时代已是青梅竹马,既然他们俩在青年时代情感甚笃,并 且以未婚夫妇自许,既然唐海天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司徒云芳之父报那血海深仇, 司徒云芳理应给以回报。因此,他们俩虽然由于唐海天的逃犯身份而不能成为伉俪, 但应该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夫妻,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交往非常秘密,始终为周围人所 不知而已。 钱茂昌既然热恋着司徒云芳,甚至于不惜与发妻离婚,可见他已经下了破釜沉 舟的决心。钱茂昌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必定会尽一切方法寻找司徒云芳拒绝自己 的理由。他可能进行了一系列的详细调查,也可能委托了某个民间调查公司。在今 年8 月底或是9 月初,他终于查明,司徒云芳之所以始终拒绝自己求婚的理由乃是 因为她至今一直有着一个关系密切的地下情人,那人叫唐海天,居然是一个在逃多 年的杀人犯! 于是,钱茂昌大喜过望,他终于获得了一个有力的筹码。他可能向司徒云芳发 出了最后通牒:如果她不答应嫁给他,他就要向警方举报唐海天! 唐海天既是司徒云芳的最爱,也是司徒家的恩人。为了唐海天的安全,她只得 委屈求全,答应了钱茂昌的求婚。然而在她的心底里,应该充满着对钱茂昌的厌恶。 为了彻底消除后患,她与唐海天设计了一个他们自己认为是近乎完美的行动方案, 终于使得钱茂昌永远缄口。 案情已经昭然若揭,可是,那位传奇式的人物唐海天现在究竟在哪儿呢?如何 才能够使他现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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