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听完顾盼达离奇而又惊心动魄的故事,张志刚与陈子云感到无比震惊,仿佛 听了一段海外奇谈一般。没想到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看似粗俗的汉子竟然有着如 此缠绵的柔情。从法律而言,他私藏尸体、向候志达敲诈都涉嫌犯法。然而,从 另一个角度,他为杨小桃讨回公道,将敲诈所得钱款尽数寄给杨小桃之母,又有 什么可被谴责的呢? “首先,我敬重你的人格和品行,但是,你的行为是犯法的。”张志刚沉默 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 “我知道,这是犯法的。但我也知道,这不是重罪。只要不是重罪,即使入 狱几年,但能为杨小桃的母亲换来几十万元治疗费,也算值了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你在举报邮件中为什么不曾告诉我们须舞村这个 至关要紧的地址呢?难道是你忘了吗?” “你认为呢?”顾盼达顽皮地反问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想让我们开始调查,但又不得要领,仅仅是对 候志达起了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吧。如果候志达心虚,又得给你汇钱了。” “诚如所料。但是,遗憾的是,他并不曾被吓倒。因此,我现在担心的是, 他们已经有所防备,或许,我们已很难再找到那遗体了。” “无论如何,也要把杨小桃的遗体找到!”张志刚为了尊重顾盼达的感受, 他现在已经不说“尸体”,而说“遗体”了。 翌日早晨,张志刚与陈子云驱车来到了须舞村。 那是一个仅有两百余户人家的小村落,那村落依山而建,风景煞是秀丽。一 条乡村土路沿着山的南麓蜿蜒了大约三、四公里,便到了村子的入口。 进村前,张志刚站在稍高的山坡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村子的东、西、 南三面都是广袤的农田,唯有北面是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松树。张志刚注意到, 从那松林中,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看来其中有房屋。 那村子有两个入口,他们由西边的入口进入村子。首先拜访了村长,谈及杨 小桃尸体之事,村长大吃一惊。问及7 月17日夜晚是否发现有什么人进村,也得 不到肯定的回答。因为时隔将近三个月,况且又是深夜,谁能记得呢?即使是有 人在夜间走动引起狗叫,但村里人打麻将打到深夜的多得是,又有谁知道是村外 来人呢?张志刚继而拿出候文敏的照片,请村长看了一下。村长说,那人似乎是 本村李进才的外甥,但已有好几年不曾见了。而李进才目前在经营着一个小型的 家庭马戏团,养着一些猴子、狗、蛇等等,经常在各地乡村举行巡回演出。 告别了村长,张志刚领着陈子云沿着山间小道登上山来,因为他想起刚才看 到的炊烟。二人踏着枯枝残叶行进了大约20分钟左右,抬头便看见一座木屋,掩 映在层层松林之后。突然,两只硕大的狼狗咆哮起来,陈子云吓得躲在张志刚的 后面,这时,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根旱烟袋。 张志刚向那老人行了礼,说明了来意。那老人思索了片刻,严肃地说,7 月 17日夜间大约两点钟左右,他的两条狼狗曾经一度狂叫,他也立刻起床。起初他 以为是什么人企图偷树,但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并未发现有人偷树,却隐隐约约 地听到了汽车马达声。因为进村的土路就在山下经过,距离比较近,所以听得真 切,不会有错。 张志刚又问老人,那日期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老人回答说,去年7 月14日, 老伴因病去世,不知不觉已过去一年,想起人生无常,心中忧伤,那几日都不曾 睡好,所以记得。理应不会有错。 告别了看林老人,张志刚驾车离开了须舞村。 “看来,顾盼达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呢。”陈子云说道。 “是的,杨小桃的尸体大概的确在这附近。下次我们应当带一条警犬来,否 则,这样大的地方,到哪儿去找呢?” 从栀子花园28栋105 号杨小桃卧室床下发现的那一粒白色药片已经查出结果, 那是一种毒药,叫作河豚毒素。据法医介绍,河豚毒素本是河豚鱼体内的一种毒 素,在河豚体内,以卵巢、肝脏的毒性为最强,皮肤、肌肉、血液也有毒性。1909 年,日本的田原良纯从河豚卵巢中提取出一种白色结晶的有毒物质,命名为河豚 毒素,其毒性大大超过氰化钾。 河豚毒素具有箭毒样毒理作用,使神经麻痹。先是感觉神经,然后是运动神 经发生麻痹,继而瘫痪,最后呼吸中枢麻痹,引起呼吸衰竭而死。 那么,如果河豚毒素是潘得旺提供的,他又是从何而得呢?张志刚向法医提 出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想,潘得旺决无从河豚鱼中提取出河豚毒素的能力。 法医解释说,现在,想要搞到河豚毒素已不是非常难的事情了。因为,近来 发现,极微量的河豚毒素具有极强的镇痛、以及缓解吗啡类毒品毒瘾的作用,所 以已有专门的研究机构在进行河豚毒素的提取,以便进行更深入的药理研究。潘 得旺可能是通过了什么途径买到了一些吧。从杨小桃床下发现的那一粒药片并非 纯净的河豚毒素,而含有许多填充剂和添加剂等等,其中河豚毒素的含量是极低 的,这样的药片,大约要20片才能致死。如果杨小桃把它当成了安眠药,估计至 少吃了20片以上。 这时,张志刚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四年前王大富的死。 王大富当初是在本市的云海大酒楼吃河豚鱼中毒而亡的,他死后,潘得旺便 接替他而成为天都公司的董事长。既然潘得旺现在能下毒杀死杨小桃,那么四年 前,他会不会为了早日接班而对王大富狠下毒手呢? 据说当年云海大酒楼的大厨刘保田因为这一事故而被判了两年刑,张志刚决 定从他那儿开始,对王大富中毒案进行重新调查。 刘保田虽已出狱两年,但至今仍然没有工作。他本有一手绝技:烹制河豚鱼。 河豚鱼味道鲜美,但由于含有剧毒,所以烹制甚难,一般的厨师是断断不敢 问津的。刘保田烹制河豚鱼的绝技是祖传的,他从16岁就跟随父亲学习河豚鱼的 烹制,直至45岁,也就是四年前,整整29年间,经他烹制的河豚鱼不下千条,从 未发生过中毒事件,缘何王大富吃了却会中毒呢?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 也曾仔细回忆了他的烹制过程,但怎么也找不出任何毛病。但毕竟是吃死人了, 自己是百口莫辩。 张志刚找到了刘保田,问及当年的细节。首先,鱼是从哪儿来的,刘保田说, 是从正常的供货渠道而来,不应该有问题。那么,在烹制过程中,是否是刘保田 独自完成的呢?回答是肯定的,因为这技术需要保密,不允许别人在旁观看。最 后,烹制好的鱼是谁端上席的呢?刘保田稍作思索后说道,是王大富的一个手下, 在他的左眼外侧有一颗黑痣。 张志刚知道,那名手下就是王强,现在正是潘得旺的得力干将。 一切已经大体明白,只要突审王强,潘得旺将难逃法网。 但第一步是要找到杨小桃的尸体。 张志刚率领四名刑警、一名法医、一名训犬员,还带着两条警犬直奔须舞村 而来。当警车到达村口时,当地派出所的两名警员已经在那儿恭候多时了。 尸体究竟是藏在哪儿呢?或许是埋在村外的某处了吧,但到哪儿去找呢?既 然李进才是候文敏的舅舅,那么就先从李进才那儿下手吧。 张志刚找到村长,据村长说,前几天,李进才的马戏团已经去邻县巡回演出 了。不过,张志刚仍要求看一下李进才的住宅。一行人径直向李进才的住宅走去, 那是一座较大的院落,院门上挂了一把大铁锁。村长说,李进才可能把钥匙放在 邻人家,于是找来邻人,果然拿来了钥匙。打开大门,一个宽大的院子展现在众 人面前。那院子至少有150 平米,左侧是一排低矮的房屋,好像是仓库之类。右 侧是一排笼子,据村长说,是狗舍以及猴舍。 张志刚命训犬员让警犬搜索。训犬员首先让警犬闻了一下从栀子花园杨小桃 床上拿来的枕头套,然后跟在警犬后面。只见警犬直奔堂屋大门,穿过堂屋,还 有一个后院。那警犬向着后院的西侧墙角跑去,那儿有许多杂物堆着,警犬就对 着杂物狂吠起来。张志刚命人将那堆杂物搬开,一个大冰柜出现在众人面前。无 疑,这就是从钓鱼巷盗来的大冰柜。打开冰柜,里面是空的。 顾盼达所说的全是真的,杨小桃的尸体果然被藏匿于此!但是尸体到底藏于 何处呢?或许是埋于附近的山坡上或是其他什么隐蔽的地方?张志刚命训犬员带 领警犬到附近去寻找可能的埋尸地点,其他警员则在村内作一些走访,或许能从 村民口中查访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大家一无所获。两条警犬在村子周围任何可能埋尸 的地方转悠了几遍,并未发现丝毫踪迹。而对村民的走访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 的线索。难道杨小桃的尸体又被候文敏和李进才运到别处?这种可能性不大。如 果真的运往别处,当初就不会运到这儿来,因为从罪犯的角度来考虑,知道此事 的人理应越少越好。 既然村外找不到,难道就藏在这个院内?张志刚又来到后院仔细查看。后院 的右侧有一排铁丝笼子,上面用黑布盖了起来。 “那是什么?”张志刚问道。 “那是蟒舍,里面曾养了两条大蟒蛇,大的那条有120 多斤重呢!不过现在 都不在,都运到邻县巡回演出去了。”村长答道。 张志刚命人把那黑布掀开,两个笼子是空的。只见其中一个笼子的角落里有 一堆白色的物质。 “那是什么呢?”他问村长。 “那好像是蟒蛇的粪便。” “蟒蛇的粪便难道是白色的?” “我也不太懂,只是以前听李进才说过,蟒蛇的消化能力特强,连骨头都能 完完全全地消化掉。当蟒蛇吞食比较大型的动物,比如山羊之类,它的消化过程 很长,要一周或半月以上才能完成。一开始,它的粪便是黄褐色的,那是在消化 山羊的皮肤和肌肉所产生的粪便,后来,它的粪便变深,甚至于发黑,那是消化 到山羊的内脏,因为内脏中含有更多的血液。最后,当粪便变为白色时,便是消 化到骨头了。” “原来如此。”张志刚沉吟了一会,走到那笼前,用一根小棍拨动那白色粪 便,只见里面有一缕缕黑色的丝状物。他用小棍挑出来一看,好像是人的头发。 他内心猛地一惊,一切都明白了。他用镊子夹住一些头发,放入一个小塑料 袋中。 又取了一些粪便,放入另一个小塑料袋中,便命收队回城。 同时下令,立即与邻县的公安局联系,拘捕李进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