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草莓采摘者(10) 这些影片他不能看,因为他没有录像机,但是电影他必须要收藏,拥有这些 让他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他是不屑于看次等品的,他讨厌这种书或电影在脑中留下的空白。 好书,坏书。好人,坏人。这要归功于他的母亲,她让他能区分天堂和地狱、 上帝和魔鬼,感谢他的母亲和他母亲的常年不在身边。艰难的童年教会了他所有 的东西,恶可以穿上它想要的任何伪装,而他可以从任何一副面具下面把它认出 来。 很少有人跟他一样,而这少数的部分人都是艺术家,他们写书、画画,创作 电影。 他则远远地欣赏他们、钦佩他们。 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们跟他一样,然而又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一个相对高的层次上的人,他从 来没敢走近过他们。 不管怎么说,或许这样更好一点,可以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失望,很有可能 走近后,这个或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希区柯克和克劳斯一样。 不要太靠近他们意味着他们就能够待在你的附近,这听起来也是一个悖论, 让这些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被什么东西破坏掉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是受驱使者,是占有者,像他一样。 所有这些人都知道那夜里让人很难醒来的红色梦境,知道啃噬人大脑的那些 炽烈的想法。 这些让人恐惧的东西可以在他们的画、他们的书、他们的电影里面发现。 就像照镜子一样,他经常想。人们仿佛上百次地看到了临摹的自己,就像在 一个游乐场的镜子间里面,一再出现同一张脸,在一条无休无止的线上,残酷得 熟悉。 他感觉到饿了。他经常会忘了吃饭,直到胃疼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他看了看 手表,快九点了,或许他应该去村里的旅馆吃点什么,他没什么兴趣给自己做饭 吃。 其实他喜欢做饭,而且做得非常好(只要是在那两个简单的电炉上能做的)。 如果能够支付得起的话,他可以去参加一个厨师培训,然后在船上找份活儿干。 这样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或许这样可以驱散他内心的这种不安,或许一 望无际的水面可以让他变得平静,让他变成一个好一点的人。 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在用某些东西欺骗自己。他就是他,这是他不能逃避的, 即使他一再去尝试,他也曾跟自己斗争过无数次,都失败了。 他出了前厅,从身后把门关上,下楼的时候没遇上什么人,只能听见从房间 里面传出来的噪音,跟往常一样。大多数的客人,几乎所有的都是搞装配的代理 或工人,都在电视机前打发晚上的时间。他们过着一种悲哀的生活,一种走着的 生活,一直在路上,没有哪个地方是家;他们的婚姻不会持久,即使他们自己不 去破坏;他们的孩子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 房门旁边挂着一张封着透明塑料薄膜的纸,上面写着住房守则。他每次都很 讨厌守则上讲话的调调儿。 晚上八点之后必须关房门。 严禁在走道上抽烟。 电视、收音机一定要调到合适的室内音量。 等等等等。 这种风格很适合女房东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大嗓门、尖声音,和一个 酒鬼同居让她的脸上过早地爬满了褶子。她觉得自己要对一切负责,什么事都得 过问。她狭长的嘴唇向下耷拉着,很少笑,即使笑,也是很不高兴、很突然地笑, 衣服上一股子遗留的汗味,上面还覆着一层香水的甜味。 他考虑过是不是该把住房守则撕下来,但是没去碰它,他很讨厌上面手写的 字体,觉得即使碰到都会弄脏自己的手指。 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跟他房间里的一样密集,晚上他应该再把风扇打 开的,虽然风扇的嗡嗡声会让他睡不好。 或许,他考虑着,他不应该一直坐在餐馆或房间里,而应该再去干点什么, 或许他应该开车去卡尔姆,或者去布鲁尔。 布鲁尔,他决定,在那儿他可以安静地吃晚餐,看一会儿散步的人,晚点还 可以在城堡里的绿地上或绕着附近的某个湖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