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阵阵秋风不时地从铁窗外掠过,蹲在号子里的我并未感到凉爽,倒觉得它是 那样劲厉与冷瑟。我真不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从目前的情况看,我的犯罪事 实已是非常清楚了,就差供认不讳了。这几天,他们仅仅讯问了我两次,除了详尽 地核实那天我到杨啸家的每一个细节,还就我对杨啸的看法进行了长时间的盘问。 我知道,他们是在做案件终结的补充材料,接下来的程序大概就是正式逮捕、起诉 和宣判了。我无奈地蹲在地板上,两手抱膝望着窗外。不久,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 不能,绝对不能!我从心底发出了求生的本能,无论如何我不能就这样缴械投降, 这绝不是最后的结局,我必须倾尽所能,进行垂死的挣扎。想到这里,我的手指由 不住渐渐收拢,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经过再三要求,我见到了刘哲,问他按照我的思路调查到什么结果没有。他无 奈地摆摆手,告诉我无法找到杨啸自杀的任何动机。一个如日中天的画家,在其作 品价格不断飙升的情况下自杀,非但没有可能,而且也不会有人相信。至于其他方 面,也没有多大收效。杨啸教了十七八个孩子学画,大部分是男的,只有两个女的。 他们都说他教得好,人很和蔼。另外,这些孩子的家庭也很正常,不是知识分子或 国家公职人员就是较富裕的中产阶层。说完,他还将一份学生与家长的名单交给了 我,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失望地将脸偏向一边,许久说不出话来。刘哲见我沉默下 来,开始了他的问话。 “楚主席,你是不是已经承认那天你就在杨啸的家里?” “我……”我咽了口唾液,低下头,“就……就算是吧。” “楚主席啊楚主席,可惜你还是个作家,你知道这样做究竟意味着什么?”刘 哲不客气地责问道,“你委托我的目的就是让我为你辩护,说白了就是想办法证明 你没有罪,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也太不相信我了!” “……”我无法对他解释,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谁料最后还是在警方 面前招供了。 “有了这一证据,你已无路可走,现在案子到了这一步,对不起,我实在再难 为你工作下去了,请你……” “不不不,刘律师你听我说,”见他要打退堂鼓,我一下急了起来,我明白, 如果在关键时刻另易他人,无异于自杀,我忙不迭地拦住他的话,“我是去了杨啸 家,可我并没有杀他,除此,我再没有对你隐瞒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行了,我的楚主席,”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失望,“我对你这个案子已不抱有 任何信心了,因为除了你说去过杨啸家外,还有一个目击者。” “目击者?”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样猛然敲击着我的心房,“哎呀,如果真是 这样,那我……我……可就全完了,”我嘴唇哆嗦着问,“他……他是谁?” 刘哲抬起眼看了看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嗓音凑近我的耳朵。“你 妹妹楚桦。” “什么,你说什么,她她……”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我说你低声点好不好,”他将手放到了我的嘴边,“你知道,由于楚桦至今 对杨啸一往情深,所以我在她情绪好的时候问起了那天的事,她说她那天去杨啸家 时,正好看到你进去了,所以她一直待在屋外没有进去。” “这……”听到这里,我两眼发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了下去。 见我此状,刘哲难为情地开口道:“事到如今,我已很难为你再做什么了,至 于酬金,等以后再说吧,”说着他站起身,“我不想多说别的了,只是希望你好自 为之,日后再见。”说完便夹起皮包匆匆离去。 刘哲走后,我回到号子里,仿佛一根残断蚀朽的木桩。不知过了多久,当两条 腿麻木地再也无力自持时,我猛地向墙壁冲了过去。我想就此一头撞死自己,结束 这求生欲绝的痛苦折磨,可我……我用拳头不住地砸着冰冷的墙壁,声嘶力竭地嚎 叫道:“我不……不……” 第二天,一宿未合眼的我正昏昏沉沉地坐在那里发呆,卢小石来到了看守所。 他一条胳膊挂着绷带,还拄着一根拐棍。我一看是他,气便不打一处来地转身就走。 “楚主席,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再走?”卢小石费力地高声道。 我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我倒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楚主席,实在对不起,我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请你一定原谅我,”他祈 求的口吻表现得相当真诚,“否则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我慢慢地侧过脸,用蔑视的目光瞟了他一眼。真会装蒜,要不是在这个地方, 否则的话……我心里狠狠地窃骂道。 “楚主席,凭你的人品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太不值得了,你……” 见他如此说话,我没再停留半步,返身朝里面走去。 “唉,一下子毁了两个人才,不应该呀,实在是不应该!” 卢小石走后,一个星期的时光转瞬即逝。我孤独地待在号子里,再没有人来过, 就连肖柯也未见踪影。根据这种情况判断,对我采取进一步强制措施的日子已为时 不远。看来我已无力回天,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正当我琢磨着如何应对将来 可能发生的一切时,肖柯和一名警察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根据你妻子提出的申请,参照相关法律,现批准你取保候审。”他拿着一张 取保候审决定书朝我道。 听完他突兀的告知,我疑惑地顿时愣怔了,半晌才明白了他的话。“什么什么, 取保候审?”我有些不信似的瞪大眼睛,“这么说,你们要放我了?” “不是放你,是取保候审,请你听清楚。”肖柯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便将我 带出了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