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阿莉亚突然转身走开了,但她没有把门“砰的”关上。 “萨尤,该死的,我说趴下。” 有时你就是想伤害他们。伤害那些太爱你的人。 跟着阿莉亚进到了厨房,罗约尔摸了摸长着胡子发痒的两颊,感觉他们正在 长出羽毛。他衣服凌乱,腋下发出的味道明显可以闻到。阿莉亚把一壶茶放到炉 子上,通常上完一下午的课,她都这么做,她故意走得很慢,好像关节疼了一下。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阿莉亚的脸色苍白而毫无笑意,她已经不再年轻,但 也没有完全衰老。她的作风总是雷厉风行、坚决果断。她最明显的特征是,头发 总稀松的盘着,结的发髻用闪亮的别针夹在头上,锈红色的头发中夹杂着银色的 头发。她显然焦虑不安,但为了学生还是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粗花尼的长群, 黑色的开士米羊绒套衫,上身带有绣花,鲜红的丝绸披肩;这些都是不久前在位 于老兵路的回头客装店分别花了几美元买的。阿莉亚? 波纳比是一位有尊贵气质 的女人,她总是昂首挺胸,腰杆笔直。相反,周围的家庭妇女们经常穿着睡衣睡 袍,头上戴着大卷发卡站在门廊上。然而罗约尔想象着阿莉亚的牙齿嘎吱吱的咬 着。的确,我很生气,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阿莉亚一直在筹划在自己家里举行婚宴,这是罗约尔所知道的她第一次计划 社交活动。罗约尔就这样把这个机会从她那儿夺走了。 他还拿走了她的其他东西。 罗约尔的本能是表示内疚并恳求她原谅。但好像什么东西顽固地阻止他这么 做。他并不愧疚,他非常快乐不娶坎德西或其他什么人。 罗约尔看见西部联盟送来的电报,看起来被阿莉亚揉皱了放在厨房台子上。 他想说点什么话,既不错,又不假,也不想抱怨。阿莉亚仿佛猜到了他的想 法,生硬的说,“一封电报。我先说。祝贺阿莉亚? 波纳比,您的儿子表现真是 可耻啊。” 罗约尔叹了口气,他在抚摸萨尤的头,感觉比以往更瘦了,这时狗兴奋得直 喘气,舔着他的手。 根据他长期的经验,罗约尔知道,如果他不尽快而有力地为自己辩解,阿莉 亚就要开始攻击了。他永远不会忘记高二那年的暑假。那时,他在城市公园娱乐 中心工作,是市里赞助的垒球队里一位受欢迎的垒球手。头发长过肩膀,额头上 还系着编织的头带。阿莉亚严厉的斥责儿子是“疯狂的嬉皮士”;一天晚上,就 在这间厨房,她拿着剪刀冲向儿子,抓起他的头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 剪下一大把了,后来她还挖苦他,她的疯狂的嬉皮士儿子,她说道:“我想我不 应该吃惊,你们这些孩子,什么鲁莽的事都会干的。” 你们这些孩子,这话真难听。 罗约尔说“你们这些孩子?你怎么这样说?” “伤你妈妈的心,你们总是自行其是。” “钱德勒和朱丽叶关这什么事,妈妈?这是我的事。” “‘这是我的事’,我看你还很自豪。自私、虚荣、无知、骗人的雄性动物!” 罗约尔退缩了。都被视为雄性动物了,你还怎么为自己辩护? 阿莉亚声音颤抖着说:“你真像他,你是他的种,去伤害,去破坏。抛开一 切,离开你一直信任的人,噢,我恨你! ”她停下了,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了。她转过身去闭上眼,笨拙地把冒气的水壶从炉子上拿了下来。 “像谁,妈?我爸?” 罗约尔焦虑地等待着,他并不催促阿莉亚。 她正往茶壶里倒水,一些水洒到了茶几上,罗约尔担心她烫到自己,她的手 抖得很厉害,她说:“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我这么爱你。” “哦,妈妈,天哪……” “我更爱你,而不是朱丽叶,我本来最爱她的,朱丽叶是我的小姑娘,我愿 意为我的女儿去死,但我们之间总有什么不对劲,不像和你,噢,从一开始你就 是我的罗约尔! 现在我恨你!” “天啊,妈,你不是那个意思。” “别在我面前骂人!骂人的话,太‘时髦’,也太粗俗。” 罗约尔费力地咽了一口,“我怎么像我的父亲,妈妈?告诉我。” 阿莉亚无力地摇摇头,脸上好像挂着一层帘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背叛家庭,离我而去,就是这些。 罗约尔大着胆子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父亲的事?我知道他已经死 了,现在他不能再伤害我们了,不是吗?”但是此刻,罗约尔变得困惑了。有时 他就是这样,给魔鬼洞船领航时,乘客中有人表现得过于激动了,大声尖叫,好 像船在湍急的河水里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一样,立刻恐惧就传染给了其他人。罗约 尔自己的心也荒唐地怦怦直跳,阿莉亚脸上此刻出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恐惧。 罗约尔停止讲话,从阿莉亚颤抖的手里接过水壶,把它放在炉子上。至少现 在,阿莉亚不会烫到她自己或罗约尔了。在厨房发生过的很多各种既严肃又诙谐 的“事故”,有的是阿莉亚造成的,有些是心不在焉的孩子们给闹的。 罗约尔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这招平时一直对这个女人管用,罗约尔不相 信这次不灵。他用歉意的口吻说:“我知道这样做很可恶,我——” “‘可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很残忍,丝毫不为别人着想——。”阿 莉亚突然不说了。罗约尔看她可能又要说他是雄性动物了。 “我很失望,那天发生的事。我知道那样做不对,那件事令坎德西也很伤心, 如果我们有孩子——” 阿莉亚生气地说:“我要有孙子了,这让你无法想象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妈妈。” “至少坎德西现在没有想要个孩子,这是件好事,如果你这样抛弃她——” 罗约尔抗议道:“妈妈,我并没有抛弃她,我不会那么做的。” “难道不是吗?”阿莉亚倒了一杯茶,用双手抱住陶瓷茶壶。“别得意,罗 约尔? 波纳比,想着坎德西不会从这件事中站起来了,她周五的晚上伤心绝望, 但她不虚伪,她的宗教信仰会安慰她的。她说了,‘罗约尔不信基督,这也许是 最好的。’我敢说,她会为别人穿这美丽的嫁衣,而且很快,一年到两年以内。” 阿莉亚义正辞严地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要。心底纯洁,还这么—— 甜美。” 罗约尔厌恶地说:“老天啊,妈妈。我要找个甜美的妻子,娶个巧克力好了。 我就和范妮? 法尔莫上床算了。“ “罗约尔,注意你的嘴。” “是我的嘴,不是你的!我想找个能交流的妻子,能互相交谈共同欢笑的, 一个比我聪明的妻子,而不是比我傻的。等我再大一些,准备好了再找。她不会 让我到该死的化学公司找一个‘真正的工作’,破坏我的脑细胞,本来就没多少。 作为妻子,她——“罗约尔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要有才华,擅长我不行 的。“ 阿莉亚盯着儿子,脸上再次显现了恐惧的神色,嘴唇无声的张着,看起来快 晕倒了。罗约尔为她担心,心生怜悯的说:“妈,我知道这样做不好,我想坎德 西也理解,只是结婚筹备一旦开始很难停下来,好像婚礼本身有生命一样。我不 想让您失望,很少有什么能让您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