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危险的年轻人 一个案子刚刚结束,另一个案子又开始了。围绕拉雪尔·尼克尔案件产生的负 面影响很快就消失了,媒体又去寻找新内容去了。但是,我的愤怒并没有减轻,我 对于自己在警方调查当中的角色也开始有了一些意识。有人可能请我去帮忙,我的 建议也可以被接受,而且付诸行动,但最终我还是回到自己本来的面目。 同时,自从我记得起的时候开始,我一直有意强调自己的心理学技巧和经验虽 然是属于自己的,但警方任何时候都可以加以利用。可绿链强奸案给了我太大的震 动,并使我意识到我应该更直接,更有参与意识,不应该只是把自己的专业意见拿 出来之后就一走了之。自从那个事件之后,我一直坚持要把事情做完,并检查一些 细节,反复地检查。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意识到有时候,作为咨询性的心理学家和作为咨询性的刑 警之间的界线已经模糊起来。例如,我在沃德尔案件中提出的许多问题,比如他妻 子的便鞋是否可以再穿上去,这样的问题没有什么心理学价值,但它们都有重要的 刑事调查意义。通过询问这些问题,我不是说要暗示刑警们都很粗心或者不太在意, 我只知道对信息的无判断性的分析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如果一个细节被忽视或 者错误地加以解释,则有可能改变刑事调查的整个方向。 如果说沃德尔案是集中在一名男子的故事不相符上面,那么,一名15岁的姑娘 内奥米·史密斯的凶杀案的特点就是有太多的嫌疑犯了。对我来说,它是从警督托 尼·贝利斯于1995年9月门日星期天下午打电话给我开始的。内奥米于3天前被发现, 喉头被人割开了,性器也被人弄伤。她的尸体是在离家不到100码的一个儿童滑梯底 下找到的,就在安斯雷公园,那是纽艾顿郊外的一个小矿村。 在贝沃斯警察局设了一个专案室,贝利斯告诉我怎么到那个地方,我照他的说 法开过去,发现自己在贝沃斯向左转到了一个人行区,并且围着安全护柱和星期一 下午购物的人群转起圈来。等我找到警察局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名妇女也同时到达, 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箱。我们站在大厅里,彼此避开眼部接触,彼此都担心对方是 一名记者。最后我们到达同一个房间,她是一位科学家,是来这里讨论DNA样本事宜 的。 贝利斯开始做事件简报,吉诺·瓦里亚勒和警员杰斯·克罗作了一些细节补充。 星期四晚上约9点45分,内奥米·史密斯离开她父母家,那是布来茨霍尔小区的一桩 半独立的红砖房屋,非常整洁。她是去替她母亲卡萨琳发一封信,邮筒在一个公共 汽车站附近,那是一条繁忙的干道,离她家不到200码。她走到那里只需要不到2分 钟的时间,而且要经过在家看电视的邻居,身边都有安斯雷公路的街灯照着。 贝利斯说:“一名12岁的姑娘就住在街对面,她看见内奥米投了一封信。她说 内奥米开始往回走,停下来,然后回头朝邮筒走去。她经过了邮箱,在进入一条没 有街灯的胡同入口之前先停了一下子。当地人都称那个地方叫短巷,是一些房子后 面的短巷,通往一个娱乐场,她的尸体就是在那里找到的。根据证人的话,内奥米 停了一两秒钟,然后才顺着短巷走过去到了黑暗中。那个姑娘的证言可靠。” 吉诺说:“我们还有一个摩托车手,他说他在9点45分左右看见内奥米站在邮筒 旁边。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在他开车走之前注意到一个少女站在那边,朝他 的方向看着。” “就好像她是在等谁一样。”贝利斯说。 “她当天晚上本来计划外出的吗?” 贝利斯回答说:“根据她父母的说法,没有。” “编个理由外出呢?” “没有。她母亲请她去寄信。” 在白天,那个胡同口可以看成是内奥米从邮筒处回家的另一条路,但她的大部 分朋友都说,她晚上不会走那边。这个胡同口通往一个娱乐场,当地人称为“乐场”, 里面主要是开放的空地,有秋千,一个滑梯和设在离入口最近的那个角落的其他一 些颜色明亮的固定娱乐用品。内奥米的尸体呈鹰状,是晚上11点30分发现的,她就 躺在一块阿斯特罗草皮上面,是儿童坐下来玩的地方,上面有一个斜坡式的木屋, 旁边还有一个娱乐场。她父亲布莱恩·史密斯和她最好的朋友艾玛·琼斯四处寻找 时在这里发现了她。贝利斯开始翻动犯罪现场的照片,并讲述了几个关键地方。 “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她是如何被找到的。她父亲将她扳回原来的姿式,然后盖上 了毯子。救护小组也动过她。根据我们可以确定的情况,她是仰面躺在地上的,双 腿分开,膝盖收起来了。” 内奥米死前穿的是牛仔裤,还有深蓝色双层套头圆领运动服,还有一件白色的 阿兰式羊毛衫。此外,她还穿着最喜欢的轰炸机飞行员式的夹克,上面写着“芝加 哥消防队”,正面是黄色的火焰,背后是这种服装的徽标,图案上面是“BACKDRAF T”(倒转)字样。 照片显示她半裸的尸体,牛仔裤和内裤从左腿上脱下来了,但在她的右脚踝处 挂住了。她左边的鞋子没有系鞋带,现在仍在脚边,还有一块稍稍染了血的卫生巾 和一只空香烟盒。她右边的鞋仍然穿着,我注意到鞋子上打着双结。 血渍的面积很小,其中大部分局限在她的颈部和脸部一侧。她的喉头给割开了, 但并不是刺进去的,这是尸检医生的看法,在某个时候,她的身体被稍稍推动过, 而且重新摆放了位置。对她阴道的攻击特别残忍。某种特别巨大的东西塞进了里面, 引起大面积损伤。她当时是背朝地下的,臀部的血渍样表明在某个时候,她的臀部 曾被抬起过,然后给扔到血泊里面了。同时,性器上流出来的血比较少,表明对阴 道实施攻击的时候她已经死亡或者正在死亡过程当中。 在某个时候,她的左乳房被咬过。我记下了笔记,准备了解一些事情发生的经 过。我需要知道攻击发生的不同内容分别是以什么顺序实施的,这可以告诉我攻击 发生的原因,然后还会告诉我更多关于杀手的事情。我还必须确定内奥米的尸体发 现时是如何定位的。我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依靠身心受到重创的父亲和她最好的朋友 所做的回忆? “关于内奥米你们能够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我问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我 需要得到答案的核心问题之一上——谁是受害人?媒介报道内奥米是一个甜蜜可爱 的温柔少女,她穿着校服的照片好像也可以确定所有这些事情。同样,她的老师也 说她是“极好的姑娘,虽然学习成绩一般”。 根据布莱恩·史密斯的意见,内奥米出生于1980年,当时他还处在跟前妻简尼 弗的婚姻当中。他与跟三个孩子一起生活在考文垂的卡萨琳有艳遇。他描述内奥米 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很害羞,也缺乏自信。她很在意自己左脸因为神经坏死而产生 的变形。很明显,这容易造成同学耻笑,大家可能在玩乐场上拿她开涮,令她很是 烦心,几次从学校哭着回家。尽管如此,史密斯先生说,内奥米也不是一个不逗人 喜欢的孩子,她还是有很多朋友的。 她喜欢音乐和舞蹈,也喜欢动物,养了一些小兔子,还有一只宠物鸟。直到最 近,这家人还养着两条狗。塔米和桑迪是内奥米经常带着去乐场外面的野地里散步 的两条狗。她父亲说,她的成绩低于大多数学生,各门功课都比较吃力,她父亲认 为这是这家人经常搬家的原因。 内奥米最好的朋友艾玛·琼斯对警方说过的话稍稍有些不同,她描述内奥米是 个相当聪明世故的姑娘,性格突出,很外向。对一个人形成不同的感觉是很正常的。 这又回到了复杂的生活本身,也回到每个人不同的性格上。我每天看到的现象是, 大体来说,人们并不完全是他们看上去的样子。内奥米并不是报纸里面所描述的简 单的人,她的生活要丰富和复杂得多。她认为自己希望了解周围的世界,就跟任何 15岁的孩子一样,她也有一些秘密是父母也不知道的。 “她有性滥交的行为吗?”我问到,我清楚这个问题对于她的年龄来说有些唐 突。 “这里有个问题,”贝利斯说,“她的牛仔裤后袋里有两只避孕套,卧室里面 也有10只。” “她父母对此说什么?” “他们说她是个处女。父亲说她还在等待合适的男孩子。他们觉得自己无法阻 止她去性交,因此他就送给她成打的避孕套以便安全性交。他同时也送给艾玛一打, 因为她和内奥米都谈到了男孩子的话题。” 我看出这使贝利斯感到有些担心。他自己有个16岁的女儿,但我知道他不喜欢 一个朋友的父亲给她发避孕套的点子。 “他说内奥米有可能曾有过一两个他并不知道的男朋友,但他们不太可能是当 真的,否则,她一定会告诉他。”贝利斯听上去并不完全相信。 “艾玛说什么?” “差不多。最近的一个男朋友是理查德·梅森,他在一家超市工作,是堆放货 物的杂工。他有星期四晚上不在场证据。” 重要的是,梅森告诉警方说,内奥米放学回家后,他和内奥米经常在乐场见面。 两个人已经约会一个多月了,但最近分了手,两个人正在商量和解的事情。事实是, 他比内奥米大8岁,这个事实看上去也不太引起她父母的担心,这样的事情在那个城 区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内奥米的父母还被问及孩子有否吸毒的事情,他们透露,几个月前,她母亲在 卧室里找到一只卷烟,他们怀疑有可能是大麻。他们与警方接触过,当地的一名警 官到了家里,并提出了一些劝告,还给内奥米上了一课。 “她保证说,她只是试过大麻烟,而且她并不是很喜欢,”史密斯说,“她保 证再也不吸了。” 布莱茨霍尔区建在纽艾顿延伸出去,沃威克郡接壤的地带。乔治·艾略特也许 就是在这一带出生并以周围一带作为她的传世之作《米德尔玛奇》的背景,但是, 她所描述的这个世界不可能离开安斯雷公园的现实背景。这是一个工人区的底层, 其失业率、家庭暴力和娱乐生活的缺乏问题都非常严重。专案组有人描述这一带是 “变态者。流氓和白痴”的窝子。 当然,这样的评论对于这个地区大多数遵纪守法的体面公民来说是不公正的, 但是,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羹。我寻找的是基本的东西,我了解到的是很多性犯 罪者,尤其是在彼此认识的人中间发生的强奸案和露阴癖案件的一个社区。这里也 有一个核心的犯罪因素,一些人搭车出去行窃,然后再回家来。 同样,乐场白天是一个正常的游乐场,但天黑之后就变成了当地青年的舞台, 一些人大喝高度啤酒,食用低浓度的毒品,希望通过这些活动打消家庭生活的沉默。 其中大多数人是15到25岁之间的青少年,有些外来的人年龄较大。这个地区的特征 性文化和社会现象是滥交行为较多,行为不负责任,尤其是青年和少年。这是因为 他们暴露在不同的价值结构中,并形成了不同的社会常态心理,这跟年龄较大的住 户有很大不同。他们没有多少钱,也没有工作,更没有什么前途可以指望,因此就 有可能形成匪帮性质的社团。年轻人有可能开始视警察局和社会公益服务署等权威 机构为敌人。 就在凶案发生前的三个月,两个敌对的团伙据说在乐场争斗,他们手拿垒球棒、 刀子和铁棍,戴着指甲套筒。刑警列出了相当长的一个报告单,有暴力行为、有伤 风化的行为和未遂绑架案,都跟布莱茨霍尔小区和安斯雷公地有关。 这些背景当中的另一个常见特征是少女跟成年男子之间频繁的两性关系。十四 五六的姑娘长到这般年纪,但生活当中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有什么成就,因此 在生理上形成了一种需要,她们看到二十几岁的男子开始注意她们,因此也就对他 们发生了兴趣。 跟她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般行动迟缓一些,更害羞,也不请世故,而成年男 子们都有钱、有汽车、有经验。不幸的是,年龄较大一些的姑娘都找到了最好的对 象,而只留下一些不太成功的年轻男子。年龄小些的姑娘是他们惟一能够利用自己 的男子汉吸引力使之产生好印象的对象。 少女们看到欲望的时候会明白它,她们经常有能力让19岁或者20岁的小伙子对 她们发生兴趣,这个事实容易引起她们对于自身性魅力的早期感觉。但是,她们不 明白其中的危险,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玩火。 贝利斯组织了50名刑警,他们到目前为止已经访问了300多人,并接到了50多份 陈述。各小组在安斯雷挨家挨户地调查,还对车辆进行调查,证明当时不在场并寻 找证人。杰斯·克鲁负责后面的工作,他已经在与卡特凯姆取得联系了,那是一个 全国范围的计算机数据库,里面列有自1960年以来被杀害、绑架或者失踪的儿童。 这个数据库建在德比郡,它是敦肯·贝雷警监多年辛苦工作的成果,在他于19 94年退休之前使之得到国际的认可。这个数据库在罗伯特·布莱克谋杀3名幼女的定 罪当中起了关键作用,3名幼女分别是11岁的苏珊·麦克斯维尔、5岁的卡罗琳·霍 格和10岁的萨哈·哈帕,还有另外一个姑娘的绑架案。 我们坐下来思考的时候,不同的情景以不同程度的可靠度表现出来。一方面, 这次攻击的可怕性质导致一些人认为应该寻找逃跑的精神病人和性犯罪者,过去一 定有过不同程度的暴力犯罪历史。另外一方面,尽管内奥米被描述为一个相当不成 熟的15岁少女,但是,证人的陈述表明她有可能出去等某个人,或者至少希望遇到 什么人。她在邮筒前的公路边前后张望,然后带有一种目的走到短巷的黑暗入口处。 她在那里等谁?她是不是希望自己认识的某个人会从那里经过? 贝利斯希望得到一份罪犯心理轮廓描述,还有我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所提出的任 何看法。我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列出了我需要的东西:包括重要的陈述和这个地 区的详细地图,上面要显示出乐场和周围的街道及房子。事有凑巧,我去贝德沃斯 警察局的时候正好碰到各种专家人员,他们也是来协助进行调查的。这些人包括我 早前在伯明翰的科学实验室碰到的那名女科学家,还有一位病理学家和一位牙医, 他们一直在研究内奥米乳房上的牙印。 在一间小会议室贝利斯主持了一个会议,并请我也列席参加。我非常高兴,因 为这给我少有的机会来直接向法医们提问而不是通过贝利斯警督向他们间接提问。 毫无疑问,最令人兴奋的消息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存在,科学家们有可能根据在 咬印上提取的唾液来建立一份凶手的DNA描述。 不同的进展报告宣读之后,我问了病理学家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场会有这样 少的血?” “看来其中大部分是被阿斯特罗草皮和底下的铺垫物所吸收了。”他说。 “她的喉头被切开时是仰面躺在地上的吗?” “是的。” “脖子上是否有手压的证据?” “不可能了解到这样的情况,因为切口会破坏任何青紫淤血的形成。” 我认为,她是否有可能首先因为卡脖子而死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你能否解释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至少有两刀,两者都是直线刀口。” “有没有可能是刺人形成的伤口?” “有可能,但刀子的刀锋一定很小。它们更有可能是割伤。”有人提出,塞进 阴道的有可能是一只瓶子,是一种很宽的东西,底座很大。将这种凶器塞进内奥米 的体内会需要多大的力气。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停顿,我感觉到那位病理学家不明白 我的问题的重要性。最后他说,需要相当大的力量。 “她下面的一半为什么没有很多血?”我问。 “因为对阴道实施攻击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血在循环了。” “这表明她的喉头当时已经割开了?” “是的。” “阴道攻击本身足以使她死亡吗?” “有可能。” “喉部和阴道攻击都是从正面进行的吗?” “依我看是的。” “因此,在这个过程当中,她的乳房是在什么时候被咬的?当时她还活着吗?” 他最后失去了耐心,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说了对不起,然后解释这些事 情为什么很重要。如果脖子和阴道处的攻击是同时发生的,那就确切指明不止有一 名攻击者。同样,所使用的力量表明对内奥米有很大的怒气,或至少很激动。 牙医解释说,内奥米乳房上的咬印包括了上肯和下齿,这些牙印看来彼此距离 很远,表明乳房在被咬的时候是扁平的。 “咬乳房的时候她是躺在地上的吗?”我问。 他点头,然后解释皮肤当时还有弹性,因此不是牙痕模型能够透露出来的最多 信息的一部分,因为它有移动和扭曲的痕迹。有可能这么说,咬人的时候是用了相 当大力气的,当时还没有用力吸,并且说明当时内奥米还是活着的。 “相对于内奥米来说,咬她的人在什么位置?”我问道,希望他能够做个样子 给我看。 牙医对此考虑了一下,然后认为攻击者是在内奥米的一侧,与她躺在地上的身 体呈90度。 这一点我有个问题。这不是做爱时咬的,内奥米不可能默许这样的动作。她一 定体验到了相当程度的疼痛。一个人跪在她的左边,与她处在平行的位置,而且咬 到了她的左乳,这就使旁边还有个人按住她的可能性。到底有几个人在场? 这位牙医是牙齿和齿龈方面的专家,他说他要回去检查自己的发现,后来又改 变了自己的意见,他说上肯和下齿是反过来的。这表明只有一个人在内奥米的身上, 在她的同意下或者通过暴力将她按在地上,然后在咬她的乳房之前稍稍转动了一下 她的身体。 哪怕如此,我还是不愿意认为只有一个人涉及此事。 会议结束的时候,贝利斯转头向我。“你得去看看现场?” “是的。” “还有没有人想去的?” 有几个人接受了这个提议。 史密斯一家是18个月前搬到布莱茨霍尔小区的,在那个区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内奥米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安德鲁,一个是克雷顿,还有一个继兄大卫。在这个非 常整洁的半独立式房子里,窗帘都是拉下来的,还有一片纸张钉在前门上。 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以内奥米的脚步往回走,我和贝利斯到了邮筒,然后, 他再次确认了证人的陈述。 “那名12岁的姑娘就住在对面的房子里,”他说。“她站在楼上的凸窗边。” “没有凸窗。” 贝利斯的脚步几乎在半空当中停下来。 “惟一的凸窗在100码以外的地方。”我说,一边指着那个地方。 “不可能是这样的。” “我们去看看再说。”我提议。 房子的号码跟那个姑娘的陈述是一致的,这意味着她的说法不知怎么就错误地 报告给这位警督了。贝利斯说,我们去看看那个姑娘是否在家,这样我可以评估一 下她当证人的可靠程度。在一个整洁的客厅里,贝利斯跟那个姑娘的父亲聊起来, 然后,我们带她上楼到了她父母的卧室,她就是在那个地方看到内奥米在星期四的 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动的。 她说:“从我的位置可以轻松地看到内奥米,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没有任何 东西挡住我的视线。路上没有车辆经过。我看到她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送完信之后,“内奥米经过了车站,然后向北走到大街灯底下,然后又站住了。 然后,她转身,然后往回走到了人行道,跟邮筒是一个方向。现在,她的步伐加快 了很多,她没有跑,但很着急……再后看到她朝后巷走去。内奥米只停了一两秒钟, 然后继续大步顺着后巷走,然后就看不见了。” 那姑娘为我指出那个邮筒的时候,事情立即就明白了,她不可能看到任何人的 脸,因为地点太远了。 “啊,我认出了她的夹克。”她解释说。 她能够认出内奥米来我毫不怀疑,但让人怀疑的是她描述内奥米有目的地朝后 巷走去的方式时所产生的距离问题。她不可能确认。 我和贝利斯顺着街道往回走,中途停下来跟当地的一个店主聊了一会儿,然后 转身朝通往乐场的后巷走去。那几乎是一条人踏出来的小路,可以从后面通到住地, 也是随便拉尿的一条捷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完几十码之后,不太明亮的 红外光突然间变得雪亮,黑夜一下子就变成了白天。以前没有人提起过这一点。如 果内奥米是从这里走过去的,这种光也会闪出来。贝利斯做了一个笔记,准备让人 去调查一下。 乐场很黑,很难判断出什么距离来,因此我推测了一下内奥米能够看到的距离。 不管当时是谁跟她在一起,他都必须相当熟悉这一地区,而且能够在没有光的情况 下摸索。最有可能的是他们了解那个座椅,而且了解滑梯底下的阿斯特罗草皮。在 星期五,警方的搜查人员在整个乐场区进行了大规模搜索,当时还下着很大的雨。 没有找到杀死内奥米的刀子或者武器的痕迹。 我们回头朝内奥米的家走去,突然间被这个小区角落房子上的无源红外灯照得 睁不开眼了,那个地方离乐场停车场最近。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贝利斯决定去问 问户主,看看那个灯是不是在凶案发生后作为一种保安措施装上的。 一名女士应了门,她还带着一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小孩子都抱着她的腿, 还有一个婴儿在她的脚踝处爬动。她确认那只灯是新装的,然后说:“你们找到那 三个小伙子没有?”贝利斯问:“什么三个小伙子?” “就是星期四晚上我听到他们从这里跑走的那三个小伙子啊。” “你听到什么了?” “我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我当时睡在床上,然后醒过来了。有三个人从楼底 下跑走了。” “那是在什么时候?” “约在11点。我当时看了钟。” “你能够确定他们是男的?” “我听到他们说话,而且一边跑还一边彼此吼。” “你凭什么说他们有三个人?” “我觉得是三个人。肯定不止一个人。” 贝利斯摇摇头:“你为什么没有做陈述?” 她看上去不自在了:“嗯,没有人来问我。” 这位警督看上去要发火了。这个区挨家挨户的调查已经做完了,而且活动专案 室设的拖车办公室就在她家正对面的地方。很明显,警官们肯定会在她家进进出出 地接水喝,但是,没有人想到要问问她。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我知道负责的头头们肯定会在专案室挨一顿剋。贝 利斯一向非常很顽固,也很有职业道德,他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得不到 任何解释。他下令明天早晨之前必须拿到这名妇女的陈述。 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警方已经在搜查星期四晚10点和11点之间在内奥米所在 的市镇住宅对面的绿地上游荡的三名或者四名小伙子了。贝利斯数次利用媒体要他 们站出来。他还公布了对一名男子的描述,有人看见那个人当晚从后巷跑出来朝正 对着安斯雷公地路的人行道行进。一名骑自行车的人当时突然转向以避免撞倒他。 他描述那个人是一个白人男性,年龄在20到26岁之间,6英尺高,身材像运动员,而 且有很短的头发,是金发,看上去像是经过漂白,顶部还有竖发。 凶杀发生的星期六晚上,贝利斯还采取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步骤,他透露了内奥 米受伤的情况,希望这会说服任何一个想保护凶手的人。 “我觉得有人也许知道,甚至有可能窝藏他,”他说。“我想要那个人想想所 发生的一切——我们有一个天真的15岁的姑娘被人以残酷的手段杀掉了。哪怕你们 也许会有一种互相包庇的想法,我还是希望你们忘记那些想法,并站出来告诉我们 他是谁。” 同时,内奥米的继兄大卫·费里曼也泪水涟涟地告诉了记者:“一定有人知道 这个邪恶的人是谁。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士了。 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这个呼吁后面还有一万英镑的奖励,是由一名中了全英彩票大奖的人提供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反复研究了内奥米父母和朋友的陈述,还再次研究了犯 罪现场的照片。贝利斯要一份心理轮廓描述和案情分析,但是,除非我能够将不同 叙述之间的差别推定清楚,否则我也不能够确定事件的原委。小麦必须滤掉沙子, 而现在看起来沙子还不少。 调查小组看来很在意表明内奥米是出去跟某人见面的细节。但这个结论有多么 可靠?如果证据不能够说服人,那最好是集中在更为肯定一些的证据上面。 在接下来的的陈述,也就是布莱恩和卡萨琳·史密斯的陈述当中,我发现了能 够看出内奥米星期四晚上发完信后去干什么的完全的解释。 布莱恩是一位45岁的出租车司机,每天早早就出车,他描述内奥米曾于星期四 晚上问他是否可以给艾玛家打电话,请她于星期五早晨打电话喊她上学。他意思是 说,艾玛应该在她自己家里,因此要内奥米去她家问问,看她是否愿意来家里过夜。 内奥米要走的时候,卡萨琳要她顺道去邮筒投一封信。她拿着信下楼,他还听到大 门关上的响声。 卡萨琳·史密斯47岁,她的叙述稍有不同。 “她(内奥米)问我是否能够在星期五早晨去接艾玛上学,因为她父亲很早就 必须去工作,无法送她上学。我要内奥米从安斯雷公地的邮筒旁边经过时投一封信, 是我为弗里曼的产品目录准备的一封信,同时她还要去那边往安斯雷公地北边看看, 艾玛的姐姐贝姬跟她母亲生活住在一起,因此可以看看艾玛父亲的车还在不在那边。 这么做的目的是,内奥米可以问艾玛的父亲可否同意让艾玛来家里过夜……” 在内奥米为何要在公路上来回张望的事情上做了很多解释,但是,答案就在这 份陈述里。内奥米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够看到艾玛父亲的车——不是在等某人。 同时,她父亲回忆的很多方面也出现了问题,尤其是史密斯先生在如何发现内 奥米的尸体的事情上面。他说她离开家里去发信,然后他就去睡觉了。一个小时后, 卡萨琳唤他起来,说她没有听到内奥米回家。他看看钟,已经到了10点50分。他起 床,穿上晨衣下了楼,客厅和厨房的灯还亮着,他发现大门半开着,锁还在锁环上。 由奥米离开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如果是出去见某个人,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反过来,它表明她是准备几分钟后回家的。 史密斯先生和夫人认为,内奥米有可能跟艾玛聊起天来,因此决定再等几分钟。 到了11点15分时,她还没有回家,卡萨琳就给艾玛的母亲打电话,还有给这家人的 朋友艾利森·查普曼打电话,看看他们是否见到内奥米。之后,她和艾利森就开车 去找,他坚持认为布莱思想再睡一会儿,因为他明天得早早起床。 他们半个小时后回来,没有找到内奥米——中途还叫来了艾玛——布莱恩立即 就穿上了衣服。“艾玛当时说她想去乐场找找,就是房子后面的游乐场,看看内奥 米是否在那边。她走了过去。我说我开车在她后面跟着,因为乐场没有装灯,很黑, 她需要我用车灯照着才能够看得见。” “车外天很黑,也很潮。艾玛顺着离我们家左侧大约20码的车道往前走,这条 路通往乐场和一个小小的游玩地,那里有一些吊环和滑板……我上了车,跟在她后 面开,一直到了围着那个操场的树篱跟前。我走到树篱最顶端的时候,艾玛尖叫着 往我这边跑,一边还在大喊。她在喊我的名字,要我快去。我停下车来,看到游乐 场的滑梯底下躺着一个白色的东西。我直接从车里跳出来,让发动机自己转着,大 灯也直接对准滑梯那边。” 我从草里跳过去,到了滑梯边,看到内奥米躺在地上。我立即认出她来,因为 她仰面躺在地上,脸朝着我这里。我向内奥米跑过去,艾玛从我身边跑走,她顺着 车道朝我家的方向跑过去,一边在尖叫。 “内奥米仰面平躺在地上,她的头离我最远……头已经转向了右边,对着我的 方向,两只胳膊一边一只平放在两侧。她的双腿是开着的,脚平踩在地上,膝盖拱 起来了。她白色的外衣稍稍卷了起来,可以看见她的一部分肚脐眼。她的牛仔裤已 经脱到了脚踝处,我觉得两条腿仍然在牛仔裤里。鞋子我不可能肯定,但我觉得还 是穿在腿上的……” 史密斯先生进而描述她如何合上了内奥米的双腿,然后跑回家去找一条毯子盖 上她——这是一个父亲想捍卫女儿的尊严。不幸的是,这就不能够绝对确定凶手最 后将她留下来的是什么样子。例如,犯罪现场的照片显示她的白色夹克盖着她的乳 房。是她自己被咬之后拉下来盖上的,还是凶手咬后再盖上的,或更有可能的是, 布莱恩是否自己盖上了衣服,以免女儿再受辱? 还有另外的一些事情使我困惑。艾玛·琼斯为何建议去乐场找内奥米?她为什 么直奔黑暗中而不是等史密斯先生一起来? 她的陈述提供了其中一些答案。她和内奥米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起在纽艾顿 行进铜管乐队练习了一下午的打击乐器。她们两人都急着下个星期六去伦敦参加一 个乐队的比赛。艾玛的父亲开车送她们回家的。 艾玛晚上11点上床睡觉,突然间史密斯夫人来家找内奥米。她穿起衣服来跟他 们一起去找。开车的时候,艾玛为史密斯夫人带路,车开到一条胡同里去,其中一 部分路她是步行的,一边还喊着内奥米的名字。很明显,车一直开到一个年轻人的 家门口,他曾是内奥米的男朋友,内奥米仍然对他心存依恋。因为没有人答话,艾 玛就朝回走了。 她说是艾利森建议去乐场寻找的,但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一个人朝前走。 “一开始,我朝着树篱朝那个公园走,天黑得一点也看不见,因此很害怕。我 大声喊过几次内奥米的名字,还说:‘如果你在这里,请你告诉我。’没有人回答 我,因此我继续朝前走。我看到了儿童游乐场那一带的滑梯底下有一团白晃晃的东 西,当时还没有布莱恩先生的车灯。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个纸袋,或者是一条毯子, 但布莱恩的车灯打过来,照到了滑梯上后,我立即认出内奥米来,她面朝上躺在滑 梯底下,头朝一侧斜过去。我以为她一定是昏过去了,她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布莱 恩的汽车停了下来,车道照亮了公园。我朝内奥米跑过去,看到她差不多半裸着。 她早先穿的衣服都脱下来了,暗蓝色的牛仔裤脱到了脚踝处,长长的白色运动衫还 穿在身上。我看到脖子上有刀伤。我朝布莱恩跑过去,并开始尖叫起来……”在陈 述的后面,艾玛说:“内奥米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那天晚上准备去见谁,一定 会告诉我的。她有时候晚上去乐场遛狗,但她不会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对内奥米休闲方式了解得越多,她的生活就越复杂起来。同样,与此案有关的 人看来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生活方式和隐私,而且都还有表里不一和谎言的成分。 哪怕在安斯雷公地区听到的一些人的描述也要小心处理。他们当中没有人站出 来说话,也没有人被辨认出来。同样,很少发现有确证。所有这些都提高了这样一 种可能性:这里的人习惯于提供虚假细节。每一种调查都有这类的“误导细节”, 因此,要把这个谜团中的各个具体细节过滤出来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些信息并不 属于具有重要意义的信息。 我在心里记住了所有这些事情,因此开始重构内奥米与凶手可能的碰撞和冲突。 我要重蹈他们在那个有雨的晚上走过的路线,看看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他们并 没有计划见面。内奥米只是计划出去几分钟的。她投了信,然后顺着公路走到艾玛 姐姐家看看车在不在。 她所不可能意识到的事情是,后巷里有人在观察她,是她认识的某个人。这是 她不直接回家,而是听到某人喊她后折返身又朝回走去的原因。如果是一个陌生人 在黑暗里叫她,她极有可能开始朝回家的路上跑了。 他看到了所有证人都看到的一切,内奥米在公路上来回看,这使他会产生疑问: “你在那里干什么,内奥米?你在找什么?你是在找我吗?” 她没有害怕他的理由,因此跟他一起朝后巷走去。他可以跟她说的话有很多。 “嘿,想去乐场玩玩吗?” “你很累吧?” “周末准备干什么?” 内奥米必须做一个判断。她家大门还开着,她父母知道她一会儿就会回去。反 正后巷也可以通到她家。也许她只是想随便聊几句,安排妥当之后就回家。 但是,凶手在指望什么呢?他星期四晚上出来干什么,他在等什么? 虽然他有可能看到内奥米从乐场回家,并等在那个地方希望她出来,但是,我 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他是当地的一名小青年,年龄约在十多岁到二十岁之间, 深受当地文化影响。他出门闲逛,也许希望遇到什么人,但不一定是想害谁。他身 上带着刀子,但没有带瓶子,瓶子多半是在路上某个地方捡的,他不会拿它当作一 个武器看待。 他的性意识尚未醒,与姑娘们也没有很深的两性关系。虽然他有极强烈的性需 求,但是,他缺乏合适的举止和金钱去找到合适的伙伴。同时,他有手淫习惯,幻 想的范围也许非常广泛。它们多半包括他在某个地方诱奸妇女,或者是一些妇女诱 奸他。还有强迫的行为内容在内。当地的一些地方也会在他的自淫幻想当中起一些 作用,他有可能会跟踪一些当地姑娘,以前也缠过她们,或者挑衅性地摸过她们。 这有可能发展到强奸未遂的程度。这个人在邮筒附近认出了内奥米。他看到她在路 上来回张望,使人们注意到她。也许他知道她有年龄更大些的男朋友,因此猜想她 一定是在与他们性交。如果她愿意替他们做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能跟他也这么做呢? 他心里可能会这么想。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要这般见面,但是,当他们沿着后巷走的时候,他已经 产生了一种期待,或者有性勃起的可能。因为内奥米身上没有抵抗伤痕,也没有挣 扎过的痕迹,因此,这表明她是自由地走到乐场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死 亡。如果是这样,那就表明她有可能极懂当地的文化价值观,未成年的姑娘会跟任 何一个人性交。她愿意跟他一起到两个人都知道的地方去,这个地方是他们在漆黑 的夜色里进行商谈的地方。滑梯的木架子提供了隐藏之所,阿斯特罗草皮也比地面 干燥和松软。 房子排得极密是一个重要因素,我想。这是当地的一名少年在尝试自己的机会, 他并不是一个老练的诱奸者。只有一声尖叫就有可能吸引很多人跑过来。这是我不 相信他是专门为杀掉内奥米而出门的原因。如果他真想当天杀掉内奥米,他更有可 能带她去别的一些地方而不是到乐场去。反过来,他选择去离房子较近的地方,然 后可以从房子跟前跑掉。 在接下来的事情当中,有很多种可能的解释。也许他想吻内奥米,并开始摸她。 因为她身上的卫生巾,我想内奥米想与其性交的可能性极小,因此必需经过大量的 劝说。她拒绝了,因此刀子就摸出来了。她现在不会叫了,她很害怕,因此就照做 了。 我再次研究她的鞋子被找到时的情况。一只鞋子的带子解开就脱掉了,但是, 另外一只却打着极复杂的鞋带结——不是那种匆忙之中没有解开的样子。在黑暗中, 他不可能看到那个鞋结的样子,因此我猜内奥米自己解开鞋带的可能性很大。然后, 他帮助她脱下牛仔裤和内裤,但只有一条腿的裤子脱了下来。这里不可能涉及一种 漫长的性交前抚弄——事情事实上是很快完成的。 她的臀部被推坐在地上,她的上衣和胸罩也从乳房上推上去了。内奥米也许自 己只放了一半,但是,他却停不下来了。咬了一口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她现在只 想走开了,但他对她的愤怒突然增强,而且把一场可能的性交机会变成了完全的强 奸。 内奥米躺在地上,她的牛仔裤已经松了下来,一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她不可能 有阴水流出,也许在被咬了一口之后,她将双腿夹起来,因此使他无法强行插进。 因为他的性经验不足,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人已经到了恼羞成怒的边 缘,特别是当受了挫折,也极其生气的情况下。有很多可能的触发因素——他有可 能怪她逗引他,或者怪她改变了主意,或者怪她来了月经。他拿出刀子对准她,在 他用刀子从她的喉头上划过的时候,她默不出声的担心就变成了恐惧。接下来他抓 住附近的随便什么东西,也许是一只瓶子,然后用相当大的力量攻击她。 之后,当他意识到自己干下的事情之后,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感觉。在一个层面 上他想,“嗯,是我挑选她的”,然后,在另一个层面上,他又因为震惊而麻木。 乐场没有灯光,这意味着他并不能够清楚地产生对所发生事件的视觉上的回忆。对 于这样一些杀人犯,这通常都是形成一个问题的原因之一。他们无法忘记鲜明的图 景,这会对他们的记忆形成极大的伤害。但黑暗却会减轻这样的一种影响。 我并没有排除有多名攻击者在场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一个情况,情景就不 同了。一定会出现责任的分散,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互相推倭或者责怪的地方。他 们彼此怂恿,也不想丢脸。内奥米作为一个人的价值就小得多了,因为在当时,那 几个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会更加重要。 如果有超出一个人的几人在场,那就很清楚了,内奥米更有可能是被胁迫到儿 童滑梯附近的,而且被迫脱下了衣服。我对她的了解却看不出她会同意团体性交。 他们有可能轻易地制服她,然后将她按倒在地,在她不安的时候用东西堵住了她的 嘴。 9月21号,也就是凶案发生的一个星期后,我又回到了贝德沃斯警察局,并把自 己起草的心理轮廓描述交给了他们。当天一大早,刑警们从安斯雷公地周围的一些 房子里逮捕了5名男子。他们没收了5名男子的刀具、衣服和鞋子准备拿去化验。 我到警察局以后才知道有人被逮捕的事情。很明显,这次行动是与那几名年轻 人当晚去过乐场的活动有关的。调查小组一直感到奇怪,因为当地的几十名青少年 都没有站出来说自己去过那个地方。贝利斯怀疑其中一些人知道凶手的身份,因此 有意保留了一些信息,以防存在数名领头者的情况发生。 那5名男子给带去了不同的警察局进行讯问。 贝利斯特别关心这几名疑犯是否有符合我对杀死内奥米的凶手的描述。 “罪犯的年龄极有可能在十多岁至二十岁之间,”我说,“他的性经验不足, 过去也没有很多女朋友。也没有能力去追求姑娘。他在性行为上也没有多少经验。” 内奥米乳房上的咬伤是性交不成熟而不是性虐待的迹象,否则,就会有控制和 主宰的需求的迹象。如果他想对内奥米施加痛苦,那有比咬一口复杂得多的办法。 “最重要的一些疑点就在这里,”我说,我抬起头来说。“首先,内奥米对杀 掉她的凶手相当熟悉,其次,他是当地人。他就生活在离案发现场四五百码的地方。 他在漆黑当中也知道乐场怎么走。他知道他可以将一名15岁的姑娘带到离她家不到 100码的地方而不引起别人注意。” “他的智力水平处于平均水平以下,但案情中没有任何东西说明罪犯有智障问 题。” “你们要寻找的人很容易生气,也容易失去控制。他太容易发火,真正发起火 来的时候很容易动粗或者诉诸暴力攻击。酒精或者毒品有可能引发这种愤怒。” “因为他以前容易动粗,所以有可能在警方留有案底,比如小型性攻击行为, 跟踪或者强行摸女人。” 我抬头看着贝利斯:“如果是一名罪犯所为,我觉得内奥米自己脱下衣服的可 能性比较大,目的是要帮助这次匆匆忙忙和没有什么快感可言的性交,但我无法排 除有多余一名的罪犯参与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她更容易被制服,更容易被迫脱 掉衣服,希望因此而不会受到伤害或者留下抓破脸的痕迹。这样一来,她将自己交 给一个错误的男子从而使另外一个男子极其生气的可能性大为增加。不管是哪一种 方式,都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没有人听到她呼救的声音。” 我解释说愤怒和兴奋有可能很快为震怒和害怕所代替。“因为他是当地人,他 有可能回家后处在与平日相当不同的状态里。这就是他周围的人极有可能知道或者 怀疑他的原因。” “因此,一定有人在包庇他。”贝利斯说,他本来就很怀疑了。“你说他住在 如此近的地方,你有多大把握?” “非常有把握。” “这意思就是说我们有可能已经跟他谈过话了。我们在每家每户都敲过门的。” 他看了看办公室的安斯雷公地区地图。“我们已经在哪个地方见过他了。我们的工 作就是要找出这样的线索。” 因为罪犯有可能与他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或者生活在一个社区环境里,我就解 释说支持者的阵容会随着日子的流逝而加强。如果父母包括在内,那就更加困难了。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遇到这样一个母亲:“嗯,我儿子是个恶魔,我知道他杀了 那个小姑娘,我必须去向警方报告。”这样的事情在父亲那一方也是一样,但他们 更现实一些。母亲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哪怕她们知道已 经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也认为一定是一个误会。后来,这种态度还会强化成一 种信仰,认为她们的儿子有可能是被诱导的,或者说那个姑娘有可能主动挑逗了他。 再往前走一步,母亲就会想,是啊,那个可怜的姑娘是死了,但我儿子却没有。哪 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理解他,他是个真正的好孩子。因此,把他关起来有什 么用,那根本不能够将她换回来,我要想办法管住他,不能够让他再去干这样的事 情。 科学家们带着确凿的DNA描述回来了。这使贝利斯能够采取步骤进行大规模筛选 行动,跟“血样比对”相似。他希望施加压力,使一些男子留下唾液样品,然后形 成DNA描述,因此而与犯罪现场找到的唾液进行对比。 这个想法之所以可行,是因为由心理轮廓描述确定了较小的选择范围。但是, 他们希望得到准确性的保障,因此年龄和地理范围扩大到了年龄在14岁与40岁之间、 生活在距犯罪现场半英里内的所有男性。这意味着要检测5000名潜在的嫌疑犯,代 价为20万英镑。 贝利斯已经找到了4万英镑的费用,每份样品40英镑的费用意味着只能够取到1 000英镑的样品。找到了一个办法来抽取样品,看看哪些男子应该接受检测,而且应 该以什么顺序来进行——这会增大凶手在较早的测试中被发现的可能,因此而能够 较早抓到他。 贝利斯决定利用全面的心理轮廓描述报告来缩小搜查参数。他利用了新开发出 来的一个名为“瓦特森”的计算机系统,这个系统与“福尔摩斯”数据库连接起来 了,这样,心理描述的因素就可以用来使潜在嫌疑犯的数量减少到1750名,然后又 减少到了850名。 瓦特森系统的益处是,可以向它提出疑问,并用来跟随一个调查通道,使其越 过在调查期间收集起来的山一样的信息。例如,一个编程员可能说,“把与内奥米 ·史密斯相关的所有男性的名字列出来,”这个系统就会列出395人的名字。然后, 他可以说:“把这批有联系的男性当中年龄在18岁至23岁之间的人列出来,再看看 这批人当中哪些人有过暴力犯罪史和强行淫猥史。” 这样,计算机就开始按照适合心理轮廓描述的程度列出一批名字来。第一批唾 样提取名单就从最适合心理轮廓描述的20名当中挑选出来。再后会有另外一批20名 出来,再20名,依次类推下去,直到凶手有可能被找出来为止。 跟前些年在纳波罗、恩德比和利托索普进行的类似工作不一样的是,这个过程 已经得到完善化,而且是谨慎进行的,而且还会利用照片和证人的材料来避免有人 为别人做检测。同样,还特别注意是否有人拒绝参加检测,或者离开这个地区。 从私下里来讲,贝利斯希望DNA行动的消息有可能对犯罪者的家庭或者朋友产生 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们站出来。他请我看了媒体的报道,并仔细研究其中的用词, 明确表示这是相当有威力的一种科技,警察抓到凶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他的 家人或者朋友意识到游戏就快要结束了,他们有可能站出来而不是冒险承担包庇罪, 或者他有可能逃跑,使他自己冒出来。 9月23日,消息透露出来,并立刻成为全国性的报纸头条新闻,比如“DNA拖网”, “内奥米凶案中的大规模测试”。 这个程序将于第二天进行,贝利斯说,届时,一组20名警官将开始给一些年轻 人的家里打电话。“我们抓到这名罪犯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不是能不能抓到的问 题。我听说有人觉得调查行动已经放松了。我可以再次对你们大家说,事实正好相 反。” 他补充说,警方没有权利迫使人们参与这次测试,但是,如果有人无理拒绝, 则警方会更多地了解他们的背景。当晚在现场出现的人的样本已经提取出来,包括 一些亲戚、医疗人员和警官——以便使他们排除在调查活动之外。 头一个星期四被警方逮捕的5名男子到星期天都放出来了,尽管调查人员又找到 了一些新的线索,并且刑警还造访了纽埃顿和贝德沃斯的另外33个家庭。1800多人 接受了调查人员的问询,证人陈述已经多出了441份。 哪怕如此,刑警们还是面临批评,特别是早间的戏剧性的大行动之后。有些男 性声称要采取司法行动,尤其是当他们的逮捕被一家电视台的成员录像之后。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我到专案室去了好几次,中途还经常去完成临床约诊任 务,并收集新的陈述。调查人员已经收集了一座山一样的数据文件,我可以看到一 些男女对此穷于应付了。总有一个时候,对快速行动小组提出的要求会到达哪怕20 或者30名工作人员的极限。我在阿比·汉弗雷的案子当中看到过这种情况,当时, 极重要的信息已经出现在案卷当中,但没有人注意到。这导致了战机的延误,而这 样的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在此,我再次看到一种管理制度的需求,必须有一种办法来处理来来去去的信 息。在贝德沃斯警察局的一次会议上,贝利斯站在前面,刑警们都坐在椅子、桌子 和空地上,我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这位警督重新陈述了最新进展,并请大家将调 查活动当中的各个方面的情况再次写成报告,比如挨家挨户的调查问询和各种人的 不在场证据汇总。刑警们站起身来,报告了自己的情况,然后再次坐下。 那次会议对于刺激士气是有些作用,但有迹象表明有一两项行动还悬而未决。 不幸的是,人们经常会做出一些假定,或者错误地相信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因此没 有找到值得注意的东西。否则,他们觉得,事情一定会表露出信号来,因而就认为 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例如住在乐场附近的那名妇女就没有接受问讯,因为有很多侦探都以为一定有 别的警探跟她谈过话。 我就此跟托尼·贝利斯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 “调查小组已经提出了多少线索?”我问道。 “我不能够确切地肯定。”他说。 “有多少行动已经完成,结果如何?” “专案室知道结果。” “是啊,很好。但是,你在驾驶这列火车,你必须明白重要的细节都会立即向 你汇报。比如内奥米是否出去见某人的问题。一次又一次的会议是为这个问题而开 的,但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可是,这个答案就在跟前。” 贝利斯同意我的看法,认为应该在一开始就看到这一点。我们还讨论了如何改 善信息管理系统的事情,这样他就可以准确地了解分配出去的行动有人进行,而且 要将每次行动的结果报告出来。 我怀疑这个问题是负责此次调查行动的高级警官之一因家属去世而中途请假离 开引起的。因为贝利斯和他的小组一直工作得不错,他们各自的角色从来都没有被 完全理解,而其中一人的缺席会产生负面的影响,这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到的。这 有点像在一艘赛艇上发现了一个坍塌处一样。船仍然能够往前走,但速度和效率都 不如以前了。 调查工作继续在更广泛的范围进行,9月27日,验尸官命令进行第二次尸检。这 次暴露出一个新情况:对内奥米进行的阴道攻击所用的力量非常之大,所用凶器的 尺寸至少有10英寸之长。 事情越来越明显了,内奥米也许不是所描述的那种安静的普通女学生。安斯雷 公地的一位住户曾出具一份陈述,声称一个符合内奥米特征的姜色头发的姑娘有4次 于半夜或者清晨出现在那一带。 第一次是她于晚11点在那里遛一条黑色的狗。几个星期之后,约在早晨两点, 这位住户从他女儿的卧室朝外面黑漆漆的胡同里看,他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从乐场方 向慢慢地走近。保安灯亮起来,照亮了那个公园和胡同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姜黄头 发的姑娘穿着一条短裙,“打扮就跟18岁的姑娘一样”。 她朝安斯雷公地路跑去,然后就不见了。他在想:“这姑娘这么早打扮成这个 样子干什么去了?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打扮成这个样子跑出去的。” 他在同样的情景下于另外一个晚上看见她,当时还是穿着一条短裙。在那时, 他不知道内奥米的名字,但是,他认出她就是9月14号星期四下午他在一家纸张店里 看到的同一个姑娘,当时他去学校接自己的女儿。 “星期五早晨,当我的女儿对我说,‘爸爸,有个姑娘在乐场被人杀了。’我 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打赌一定是那个姜黄头发的姑娘。’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 为我总在很奇怪的时间看到她一个人在外面走。” 警方再次调查艾玛·琼斯,她承认她和内奥米有时候晚上一起悄悄跑出去玩, 一般是出去遛狗。内奥米会将后门留着不锁,或者带上一把钥匙。她们溜出去的时 候一般是艾玛在那边过夜的时候,主要原因是无聊。一旦出去以后,她们就去安斯 雷公地,并且在街灯能够照到的地方玩。 艾玛说:“我们不会见任何人,我们只是四处走走而已,直到累了以后回到内 奥米家去睡觉。我最后一次跟内奥米一起溜出去的时候是今年5月份。” 在跟贝利斯的很多次见面当中,我们都讨论过内奥米晚间外出的意义。她晚间 和早间穿着极挑逗的衣服在外面出现看来可以确证她生活的复杂,她的生活当中还 有很多隐藏起来的秘密。 这就给这位警督提了一个难题。他相当正义地采取了措施,以使有效地利用媒 体,鼓励人们站出来。让内奥米以一个生活简朴、甜蜜可爱的女学生的形象表现出 来要好得多。如果传出一些滥交或者吸毒的消息,则有可能会泄露出很多信息。同 时,内奥米是被她认识的人杀害的,因此,追查她的每一步行动和每一名熟人是相 当重要的举措。 “问题在于,我们并不是十分了解内奥米,”贝利斯说,“我们这个地区有很 多滥交的事例,道德约束不是很严,而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区,我们有一位白雪公 主被一个恶魔残酷地杀掉了。另外一方面,她是一个处女,她在等待合适的白马王 子的出现。但是,这样一位白雪公主的裤子后袋里却备有两只避孕套,还有一名年 龄很大的男朋友。” 我问他:“托尼,你15岁的时候知道自己在于些什么吗?” 他大笑:“见鬼,一点都不明白。” “你有一些秘密瞒着父母吗?” “那是肯定的。” “如果有人知道你的秘密,那会是谁?” “我想会是我的伙伴。” “对了。谁是内奥米的特别朋友?” “艾玛。” 凶案发生的两天后,贝利斯曾请来一位专家来问讯艾玛。这名女警官在沃威克 郡警察局教授认知讯问法。也就是讲过去10年问讯技术的发展。 但是,艾玛是在与内奥米的父母一起接受新闻发布会的泪水涟涟的采访之后的 几小时内接受讯问的。她描述自己在失去内奥米后非常悲伤,因为内奥米是“最后 和最特别的朋友”。 “有人从我身边抢走了她。我和她的家人一样觉得没有她日子不好过。她是我 认识的心肠最好的一个人。我们很喜欢呆在一起,我们在一起非常快乐。” 艾玛十分动情地当众表示了她对内奥米和她父母的感情,因此,她很难去描述 关于她朋友的很多私生活,因为这有可能损害她的名声,或者使她家庭感到不安。 她已经抱定决心,因此不太容易摧毁这个城堡。结果,问讯人员并没有从艾玛那里 得到任何关于内奥米私生活的一些内容。 在贝利斯的要求下,我同意再进行一次问讯,但是,我首先想跟布莱恩·史密 斯谈谈话,因为他的陈述当中有很多方面仍然使我感到不解。我尤其希望知道自己 到底能不能问出他发现她的时候内奥米的尸体到底在什么位置。 卡萨琳·史密斯看来极脆弱,我们在安斯雷公地那个半独立式的房子的大门口 见面时她就表现出来了。她的悲伤无以复加。在客厅里,布莱恩坐在一张安乐椅里 面看着角上的一台特大电视。他是个大个子,长着一脸的胡子,但已经开始谢顶了。 他穿一条田径运动员服装,还有一件背心。 他坐在旁边的一条长凳上,为开始问讯工作,我只得要求他关掉电视。我们开 始了一段很长的、极其复杂和奇怪的对话。我对史密斯先生非常熟悉内奥米的衣服 和化妆品的事实非常惊讶。他与艾玛也非常亲密。 我带领他回顾了凶案发生那一整天的情况,从早晨4点开始他醒过来,开车去M GM出租车公司工作,然后到内奥米出门替她母亲寄信时为止。 在谈到的新细节当中有这么一个事实,内奥米的钥匙在她出门的时候放在房间 角落的桌子上。如果她不走远或者不在外面呆很长时间她总是这样做的,他说。这 再次证明她是准备从邮筒那里直接回家的。 史密斯先生说,是他建议去乐场那边找找看的,而艾玛也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去。 这跟早先的陈述不符,但并不能够解释艾玛为什么一个人摸黑走在前面。 最重要的是,史密斯先生坚持认为,当汽车大灯照到内奥米的尸体时,她是躺 在滑梯旁边而不是下面的。在这一点上他坚持己见,哪怕血渍显示这不可能是真实 的。他确信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她的鞋子都是穿在脚上的,而且她的牛仔裤和内裤 都是拉下来的,但没有从一条腿上脱下。不能够因为这个错误而责怪他。他大为震 惊,创伤严重,自己的内心也处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出了什 么事。但是,这的确影响到了人们对他如何讲述内奥米最后留下来的样子的叙述可 靠程度。 最终,这个问题可能永远也无法完全回答出来,尽管史密斯先生的确透露说她 的乳房是露在外面的,他将上衣拉了下来,以保护留存下来的一点点面子。 5天之后,也就是10月10号,我离开我在莱斯特开设的谈判者培训课程,开车到 了专案室,赶赴与艾玛·琼斯的会面。这不会是一次直截了当的认知式讯问。一般 来说,只有当一个人对警方说出自己记忆所及的一切时,这样的问讯才有用。在这 样的情况下,我感觉到艾玛有更多的事情可以说出来,但她一直无法说出来。 在我进行的大多数临床谈话活动当中,在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病人时,我都会告 诉他们说,我知道他们会感觉到想隐藏一些东西不让我知道,并对我说一些谎话。 我对艾玛也这样说。“生活当中有一些东西是你不会对任何人讲的——你们甚至有 可能都想隐瞒自己。你们不会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讲这些事情。但是,随着我们的 关系进展,你会感觉到舒服一些,你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某个时候,当 我问另一个问题时,你会私下里觉得:“我应该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你必须知 道我不会称你是一个撒谎者,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你。我只想希望你帮助我认清事情 的本质和真相。 我们坐在贝德沃斯警察局的一个房间里,艾玛坐在那个地方,手上拿着一只毛 乎乎的小玩具在那里摆弄,那原来是内奥米的。史密斯夫人把它交给她,她也不愿 意扔掉它。艾玛个子很大,穿黑皮夹克,看上去好像身心疲惫,经历了一场大的磨 难一样。她一直都没有睡好,并担心凶手会来找她,因为她的名字现在已经被媒体 透露出去了。 我无法想像更多痛苦和困难的情形。在15岁的年龄,她处在当孩子和成为大人 之间的界线上,突然间就进入了一场可怕的谋杀案的中心。不仅她最好的朋友被人 杀掉,而且,她本人还亲眼找到了尸体。 “对不起,我无法将这些情景赶到一边去,艾玛,但我真希望能够不再提起这 些事情。我向你保证,这些东西慢慢就会暗淡下去,你会在生活当中遇到更好的事 物,并由此而替代这些悲伤的记忆。” 我解释我是谁,并告诉艾玛,她跟所有15岁的姑娘们是一样的,我知道她有一 些秘密,她只跟最亲密的朋友分享这些秘密。“你做和说过的有些事情是你爸爸和 妈妈都不知道的,或者也许不会同意的,”我说,“比如你去过的一些地方,还有 你们所冒的一些险。我这么说对不对?” 她点头。 “为了了解所发生的事情,为了查清谁伤害了内奥米,尽量多地了解她是非常 重要的。哪怕她跟她父母生活在一起,而且她也爱他们。但是,有一些事情是父母 也没有准备好的。有些事情你只会问最好的朋友。大部分青少年都是如此。” “我需要了解内奥米,我需要以这样一种方式了解她,而这只有你才能够告诉 我。我知道你曾许诺不告诉任何人的……”她点头。“但是,我们现在处在稍稍有 些不同的情形当中了。有人杀害了内奥米。如果你想一想,如果内奥米现在活在世 上,我想她会说,‘艾玛,你现在可以讲出来了。’” 艾玛突然说:“她说了,她真的跟我说话了。”她紧紧抓住那个玩具,解释说 她抱着治病水晶球的时候,她梦到了内奥米在跟她说话,谈到和提到了杀死她的凶 手。但是,没有水晶球的时候,她就会做恶梦。 “你觉得内奥米会希望你帮助我们抓到那个人吗?” “是的。”她小声说。我看出她稍稍有些放松了。 我们一起列出了青少年有可能瞒着父母的一些秘密。 性关系 偷窃 逃学 喝酒抽烟 晚上很晚才回家 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 跟不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吸毒 我们开始一条条谈这些问题的时候,艾玛承认内奥米并不是处女,还跟好几个 男朋友睡过觉。她只喜欢二十几岁的男孩子,而不喜欢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除开她父亲给她的一些避孕套之外,内奥米还有18只避孕套,都是别人给她的。 内奥米很容易就从一个男孩子转移到另外一个男孩子,但她无法跟她们说再见, 因此她只是跟别的男孩子外出而已。她喜欢在室内做爱,因为那更舒服一些,她不 太喜欢在外面搞,因为她觉得那“不雅观”。 艾玛意识到我不会批评她了,因此她觉得容易和好受一些,一种似乎是宣泄的 经验慢慢浮出了水面。她描述她和内奥米有时候会在早晨两三点钟出去,穿着迷你 裙和“放荡的”衣服。有时候,汽车里面的男人会接近她们,但姑娘们从不接受他 们提出的要求。 “内奥米常常吹嘘别的男人看她,也喜欢别人对她说‘嘿,性感女郎’。学校 的一些同学觉得她很丑,但她穿起衣服来的时候,一些男人觉得她很性感。” 一般来说,她们只带着内奥米的狗桑迪和塔米在外面散步,但是,那两只狗最 近咬死了一只猫,所以内奥米就把两只狗放走了。艾玛觉得如果内奥米身边有狗, 她就不会被杀害。 说到那天晚上的事情时,艾玛说她一开始觉得内奥米有可能是跟她喜欢的某个 男孩子一起去了哪个特别的胡同。“我以为她又去见他了——我以前在那里见到过 他们的,就在胡同里。”回到房子里面以后,她自愿跟布莱恩·史密斯一起去乐场 找她,因为她想去提醒内奥米,怕她正好跟某个人在那里。“我向乐场跑过去,准 备吓她一跳,‘你在干什么?’” 很明显,一个情景慢慢浮现出来,内奥米是一个诸熟世故的姑娘,懂得利用自 己女性的本能,这是以前所没有看出来的。但是,这并没有使她成为不正常的一个 姑娘。事实上,事情确证了:她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姑娘,符合她所生活的那个社区 的文化价值体系。 内奥米有了性觉醒,也很主动,她喜欢跟范围广泛的男友建立友谊,一般来说 他们的年龄比她本人稍大些。她不喜欢在野外性交,这说明她不太容易同意跟别人 在滑梯底下很快性交一次。同时,她倾向于跟一些男子建立逗引的关系,但他并不 完全熟诸男子的性欲,也不知道玩火点炮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危险有多大。 在11月份的头一个星期,也就是凶案发生七个星期后,托尼·贝利斯打电话来 说,DNA测试找到了一个匹配者。 “我们第一轮查询就找到他了,几乎就在名单的第一排,”他说,“艾德温· 道格拉斯·霍普金斯——他的朋友们都叫他‘艾迪’——他住在安斯雷公地区,离 乐场很近。” “你们逮捕他了吗?” “没有。我们正在调查他的历史,还在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我希望你来看看这 个档案。”贝利斯知道,根据《警察与刑事证据法》,他需要在进行任何逮捕前拿 出针对霍普金斯的确凿证据。同样,他必须调查清楚,在凶案发生之后,是否有人 对他蓄意包庇。 第二天早晨,一份专案组的特别文件送达我的办公室。里面有十几份陈述,还 有跟艾迪·霍普金斯有关的情报。他是一个学喷漆的学徒,现年19岁,跟他母亲和 父亲以及弟弟一起生活。凶案发生的4天后,也就是9月18日,霍普金斯就已经引起 警方注意,当时他给贝德沃斯警察局打电话,并对一名女警察说:“我母亲要我打 电话的。我那天晚上就在安斯雷公园。我身高6英尺,头发暗灰色,尖头发。我当天 骑着一辆自行车。” 他于当天做了一份陈述,描述他于下午5点下班回家,洗完澡吃过一些东西后, 他去了姐姐家,只隔几个门洞。朱莉·霍普金斯年龄22岁,跟她的男友斯迪夫一起 住在那边,还有她的两个小孩子。晚上9点30分左右,霍普金斯说他离开了那个房子, 借了斯迪夫的山地车顺着安斯雷公园骑,一直骑到了特里普文商店,这大约有5到1 0分钟的时间。他从布莱茨霍尔小区经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从那家亚洲人开的商店里买了8罐卡林黑牌啤酒和约14袋小吃,然后骑车回到 他姐姐家,一只手还提着一只购物袋。他于晚10点左右到达,并在那里喝到星期五 早晨一点钟左右。就在此时,他听到警方的直升机在乐场一带飞行,他和他的表弟 约翰·辛普森一起上路遛狗,去看看布莱茨霍尔小区到底出了什么事。 进行挨家挨户调查的警官们在10月3日调查一名家庭主妇玛丽·奥克斯福德夫人 时,玛丽说她女儿拉雪尔·汉密尔顿曾向她透露说,凶案发生当晚,艾迪·霍普金 斯曾于晚10点30分去过她在安斯雷公地的家,问她要一些香波和须后水,因为他想 洗个澡。 根据这个情况,刑警调查了拉雪尔,她是约翰·辛普森的女朋友。她坚持说霍 普金斯是晚6点而不是10点30分向她要香波的。根据她的陈述,他是晚6点跟辛普森 一起离开她家的,然后到晚上11点45分才再次看到他们的,当时他们两个人都过来 要去遛狗。他们说布莱茨霍尔小区那边出事了,然后就走了。 10月15日,霍普金斯又做了一份陈述,并透露他以前经常去乐场那边,当时他 在哈特希尔高中上学,是在1992年以前。 “我常去那边踢足球,见一些朋友。那是一个普通的见面的地方。至少在过去 的6个月以来我都没有再去过乐场了,我一般都是跟我表弟约翰·辛普森一起出去玩 的……”霍普金斯再次讲述了他骑自行车到伯明翰路的商店买啤酒和小吃。他记得 看见过店主的两个儿子在那边整理货架,并准备关门了。那一定是晚9点45分,当时 他离开商店,直接骑车回到了他姐姐家,因为天已经开始下雨了。 然后他和表弟以及他姐姐的男友就开始玩计算机游戏,一直到半夜,然后就听 到了直升机的声音。他们从后窗可以看见警灯照射在布莱茨霍尔小区,因此,霍普 金斯和辛普森就出去散步。他们跟封锁乐场区的警察说过话,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几分钟后,他们跟当地的一个姑娘说话,那个姑娘告诉他们说,内奥米·史 密斯被人杀了。 “我知道内奥米是住在布莱茨霍尔小区的一个姑娘,也知道她是艾玛·琼斯的 朋友。我认识艾玛是因为我以前常跟她姐姐瑞贝卡外出。我曾在村子里见过内奥米 和艾玛,有时候还跟她们说说话。我们一般只谈普通的话题,她们平时总带着狗。 我可能是几个月前跟内奥米或艾玛说过话。我不知道有哪些小伙子是和她们一起外 出的,也不知道她们还跟谁有联系。” 情报已经透露出包括霍普金斯在内的一件令人非常不安的事件,那还是1993年 3月的事情。当地一名少女声称他曾在乐场后面的野地里想强暴她。她声称霍普金斯 一直跟在她后面,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后就绊倒了她。她说他扯掉了她的裤子和 内裤,骑在她身上,还拉起了她的衣服,直到乳房都露出来了。不久之后他就跑了。 霍普金斯不承认攻击行为,数名证人对所发生的事件有互相冲突的陈述。不久 之后,那姑娘撤回起诉,警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警告霍普金斯,然后撤案。 我读到这些细节的时候,心中毫不怀疑这些情况已经进行过调查。哪怕如此, 如果有人曾想早早了解内奥米·史密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 艾德温·霍普金斯从一开始就做了交叉刑事调查,也是利用心理轮廓描述进行 DNA唾液测试的计算机名单中第一批出现的名字。哪怕如此,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警方 已经或者应该更早认出他来。他明显的背景和与内奥米的联系比周围街道上其他的 100名男子比较起来也不是特别显眼、或者有价值。如果你希望得到阿加莎·克里斯 蒂式的情节,把背景设在一个市镇住房小区而不是庞大的乡村别墅里,那这里就有 了。到处都有嫌疑犯。 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就形成了一个典型的案例,在这里可以利用心理轮廓描述 来使视野缩小,不仅仅找到一个有可能转移了注意力的嫌疑犯,而且还能节省大量 时间和金钱。 11月16日早晨,刑警在安斯雷公地西景大道霍普金斯的父母家里逮捕了他。他 们还去了当地另外的12家,逮捕了3个人,并将嫌疑犯带到了贝德沃斯、纽艾顿、阿 特斯通和拉格比等几个警察局。 头一天,我曾去过设在利克伍顿的沃威克郡警察总部,并提出建议,认为应该 对霍普金斯展开讯问。跟哥登·沃德尔和罗伯特·纳帕尔一样,重要的是霍普金斯 必须确证他早期的陈述,证明他过去的6个月里的确没有去过乐场,而且自夏天以来 再也没有跟内奥米说过话。 同样,警方曾给他机会再次叙述他当晚不在场故事。这有可能确凿判定有无可 证明的谎言。霍普金斯已经给警方讲了一个故事,他相信这个故事可以使他与犯罪 行为脱钩,但是,警方持有DNA证据,毫无疑问地说明他当晚去过乐场,而且还在攻 击中咬过内奥米。 问讯开始的时候,霍普金斯很少说话。面对DNA证据时,他承认这使他与现场和 内奥米产生了联系,但他坚持说他没有杀害她。11月20日,他出现在纽艾顿治安法 院,罪名是谋杀内奥米·史密斯。他没有提出抗辩要求。同时,另外两名分别为23 岁和21岁的男子也因为涉嫌企图歪曲司法公正而交保候审,他们届时将去贝德沃斯 警察局接受问讯。 1997年1月22日,也就是14个月后,艾德温·霍普金斯在伯明翰刑事法庭接受审 判。向他宣读罪名的时候,这个稍稍有些发胖的20岁青年对6名男性和6名女性组成 的陪审团说:“不服罪。” 他是个动作笨拙的青年,智力水平一般,为人处世也一般,看上去不像是那种 特别邪恶或者可怕的人。事实上,托尼·贝利斯后来对记者承认说:“他(霍普金 斯)将自己描述成一名相当没有攻击欲的青年人,从外表看也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 他会被认为是本案中的嫌疑犯。”公诉人柯尔曼·特雷西对陪审团说,内奥米是一 次“极不正常的性攻击”行为的受害人,而对此负有责任的人是毫无疑问的。他透 露说,在DNA测试排除当中从霍普金斯嘴里提取的唾液样品表明他是一名极有可能的 嫌疑犯。 为供分析之用而进一步采取的血样化验导致与内奥米尸体上发现的唾液中形成 的DNA样本相符。结果,不是霍普金斯而是别的人杀害内奥米的可能性为四千四百万 分之一。 牙科专家也提出了不利于他的进一步的证据。霍普金斯7岁时曾从自行车上摔下 来过,因此门牙缺少一颗。其他的牙齿挤占了这个位置,因此他的上颌骨向一侧倾 斜。 安德鲁·沃克医生是牙科法医,他对比过从霍普金斯的牙齿上取下来的石膏模, 结果发现所有不规则处皆与内奥米乳房上出现的咬痕完全相符。 “这样的证据比他本人在现场签字还要确凿。”特雷西对陪审团说。 霍普金斯走进证人席时,他说他认识内奥米,有时候会骑在自行车上停下来跟 她和她的同学说几句话。他有一阵子跟艾玛的姐姐瑞贝卡约过会,根据艾玛的说法, 内奥米“相当喜欢他”,不过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外出过。 在所说的那天晚上,霍普金斯坚持他的故事,说他一直在安斯雷公地区他姐姐 朱莉的家里喝酒和玩电子游戏。他约在9点30分离开她家,去那个小商店买了一些啤 酒和小吃,来回骑车大约半个小时。尽管内奥米投信的时候他在同一个地区,但他 不记得一路上看见过任何人。 但是,泪水涟涟的朱莉·霍普金斯毁掉了她弟弟不在场证据,她对陪审团说, 他去那家商店的来回时间肯定更长。“我不想让他陷入任何麻烦。”她说。解释了 她为什么开始对警方撒了谎。 霍普金斯出去的时间很长,因此朱莉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故。45分钟之后他回 来了,她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他说他因为车上没有灯而停了一会儿,而她以为 他只是淋了雨。 进一步的证据显示,霍普金斯对弯刀和兰博型的刀具非常有兴趣,他的卧室里 面挂满了这种刀,而且身边还时常带着这种刀。他父亲很早的时候曾教他如何剥兔 子皮,两个人还经常去纽艾顿周围的乡下打猎。 经过7天的证据宣读之后,陪审团判他有罪,霍普金斯面无表情。 大法官塔克先生描述这是一次残酷的谋杀行为,带有虐待的成分,他说:“在 我看来,你是一名非常危险的年轻人。我记得你才20岁。我判你终身监禁。” 托尼·贝利斯和吉诺·瓦里亚勒不想就此住手。虽然调查已经得出了满意的结 论,但是,他们看到那么一个小区有如此之多的痛苦。混乱和不合作,因此决定详 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事情发生在谁的头上了,为 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有一个人可以回答所有这些问题,他就是艾德温·霍普金斯。除非他拿出答案, 否则贝利斯和瓦里亚勒不会就此罢休,因为他们下次会准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