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自从评上正教授后,我的事业之路出奇的顺畅,仿佛有神灵相助:先是在全国 美展获得一等奖,随后该作品被欧洲一家著名的画廊收藏,接着是蒙灰多年的一些 画作卖出了不菲的价钱,其中一幅几易其主,现在被一个大国政要挂在办公室里, 上镜率颇高。但我最引以为荣的,是我被聘为国家级几类美展的终身评委,而且在 所有评委中,我的年龄比其他几人年龄的平均值还要小。 现在名利双收的我在商业中心有了自己独立的画室,画室门上挂着一张很大的 白纸,每次我进入画室,总是要在上面画一轮金灿灿的太阳。我没有忘记两年前自 己对太阳许下的诺言——“太阳,现在只有你能代替我给他们温暖,谢谢你!以后 我会天天画你!” 我相信只要我每天虔诚地画太阳,它一定会替我把温暖带给我心爱的人们。 新的学年开始了。今天王未刚刚把一个家乡的孩子送入美院我所在的系里,然 后来到我的画室里畅谈。他终于为家乡培养出第二个大学生,说话间脸上洋溢着难 以掩饰的自豪和激动。 他告诉我小辉没有在他那里画画,听说他和曼丽还有刘长福跟许小朋到南方去 了,临行前小朋和源源请王未他们哥儿仨吃饭,并且留下大笔资金资助他们的画室, 还把他们引荐给县里的领导。现在画室的声誉逐渐高涨,社会已经开始关注他们, 小县城的艺术之风正在悄然刮起。 送走王未,我给小朋拨打手机,这小子一如既往地关着机,似乎有意要跟这个 电讯的时代较劲。也难怪,这两年我几乎把自己埋进画布里,根本顾不上跟他联络, 估计他早就把我从记忆库里删除了。 我又拨通了源源的手机,好半天她才接听。她一声苍凉的“喂,您好。”吓了 我一跳,一时还以为听错了。 待到我们彼此确认了身份,源源爽朗地笑着:“郭大教授,恭喜你啊,都上 《财富与人生》节目了!你必须给我也画一幅画,然后我也挂在办公室里,咱也跟 那个大国政要比比。今天我可跟你预约了啊,回头你可不能反悔!还有,不许漫天 要价!”我连忙谦虚几句,心跳不由得加速。我发现即使跟源源隔着冰冷的手机说 话,她的话语也足以让我冷汗涔涔。 我赶紧转移话题问她小朋的近况,源源的语气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回彻底离了。”什么?我惊诧得差点把手机扔掉。她叹了口气说:“曾经沧海 难为水啊!” 是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怎么那么傻,竟然相信小朋会忘却婉仪跟源源重修旧好?经历过的哪怕是一 缕清风,都会在闷热时偶尔念起,更何况是一场生死之恋呢! 好在源源聪明洒脱,不是那种为爱一次性付出的女人。可是这样她就不会受伤 害吗?放下手机,我心乱如麻,开始怀疑自己对爱情究竟了解多少。 自从两年前在火车上我给曼丽发了那条短信,我的手机每时每刻都处于开机状 态,可是她没有给我回复短信,似乎我是个无事生非专打骚扰电话的无聊小子。 我是她的“沧海”吗?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巫山上的云”。今生是,来生还是! 全国性的青年美术交流活动又要开始了,这一次我是以总评委的身份参与进来 的。紧张繁重的评委工作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时间,让我感到异常疲惫。 今天是各小组综合评议画作的时间,南方小组一直到最后时刻还在为一幅画争 议。最后不得不把两种意见都摆在了我们四个总评委面前。 当那幅引起争议的画作摆上桌面时,我的眼睛几乎跳出眼眶。 那是一幅硕大的油画,一个裸背的戏蝶的女人占据了整个画面,在她光洁的侧 面脸颊上,隐隐约约勾画着一抹乌云。 不!那不是乌云,我知道,那是蝴蝶——淡黑色的隐约可见的蝴蝶!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技法,熟悉的构图,熟悉的蝴蝶! 婉仪!她又活了,活在色彩绚丽如诗如梦的画布上,活在一双双或惊奇或赞许 的目光里。 一股热流涌进我的眼睛,我的眼前模糊起来。 “这个作者刘光军没什么名气啊。”一个评委说,另一个评委接过话头说: “不是学院派,也没有谁推荐,听说是自助参展的。不过画的真是不错,您瞧这里 ……”几个评委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刘光军?我心里一笑:他终于认了爸爸,连姓氏都改了。小辉——光军,其实 又有什么分别呢?我知道这幅画就是你画的。 “怎么办?大家有什么看法?”老评委提出问题,其他两个评委有些为难,一 个嘀咕着:“一般没有名人推荐的都进不了大奖,这是老规矩啊。” 老评委叹息着说:“唉,要不就给个二等奖,发奖后咱们会会他,下次咱们推 荐不就得了。” 几个人刚要表态,我沉沉地说:“我认识他。”迎着几个人诧异的目光,我深 深吸了口气,说,“他是我弟弟!我丢失了两年的弟弟!” 美展结束了,小辉的画果然引起了轰动。为了和一个富商争夺小辉的那幅《蝶》, 我倾其所有,最后获得了画作的拥有权。 下一步我需要和画作的作者或者拥有者见面签署买卖协议,我特意叮嘱中间人 要对我的身分保密,因为我怕小辉一旦知道是我购买了他的画,他会撕毁协议。 签字这一天终于到了。我在画室里焦急地等待着,想象着跟小辉见面时的情景, 把要说的台词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 终于,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来到画室门前,我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我赶 紧跑到门口准备开门,突然我怔住了。 我闻到了茉莉花香! 我的心已经不会跳了,眼睛蒙上了泪水。直到门铃的优美旋律响起,我才抹了 把脸,缓缓拉开画室的门。 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飘了进来,还带进来一缕阳光,此时它真的就照在我身上, 让我笼罩在温暖之中…… (全文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