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期六下午我穿着白色网球服(是当天上午刚买的——我通常是穿条破烂短裤和T 恤上场的),戴着一只贵得出格儿的意大利潜水表(这是我最近花大手笔购置的),去 了家名叫“网球与球拍俱乐部”极其高档的会员制网球馆。艾莲娜·詹宁斯是这儿的会 员,根据我手头上的资料显示,她常在周六来这儿打球。周五的时候我给俱乐部打了个 电话,声称自己第二天会跟她一起去打球可是却忘了预约的时间,一时又联系不上她。 是几点来着?这样便确定了她订了几点的场子。太容易了。她订的是四点三十分的双打 场。 我提前半小时去与俱乐部的会员事务部长会面,他带我在俱乐部里转了转。进这个 俱乐部还挺费事儿,因为这是家私人会所,你可不能大摇大摆地说进就进。我让阿诺德? 米查姆请怀亚特安排了某个也是这儿会员的有钱人(是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比怀亚 特的身份地位略低几级),与俱乐部联系说要做我的担保人。这个人是会员资格委员会 的成员,而且显然在俱乐部里很有些分量,因为会员事务部长乔希似乎因能陪着我参观 而欣喜若狂。他甚至给了我一张当天的贵宾免费邀请券,让我能够仔细参观球场(包括 室内和露天的红土网球场),或许还能顺手打场球。 这个球馆是栋占地庞大的鹅卵石屋,看起来很像纽波特市的那些“避暑别墅”。它 坐落在一片修剪得完美无比的草地中央,碧绿的草坪就像大海一样一望无际。最后我装 作冲着某个熟人挥手打招呼,在咖啡厅与乔希握手道别。他提出给我安排一场比赛,但 我告诉他不用,我在这儿认识人,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几分钟后我见到了她。你绝不可能错过这个美人儿。她穿着件FredPerry 牌的衬衫, 玉峰高耸(不知道为什么,从照片上看不出她如此丰满),蓝色的双眼闪亮迷人。她和 另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人一起走进咖啡厅,两个人点的都是Pellegrino气泡矿泉水。 我在她附近找了一张桌子,注意保持着一定距离。我特地挑了她身后的座位,目的是为 了观察、偷听,最重要的是,不能被她发现。如果她注意到了我,那么下次我再想在她 附近晃悠可就难了。我并不是布拉德·彼特那样的大帅哥,可我长得也不是很难看,女 人们通常还是会留意到我,所以我必须非常小心。 我无法判断艾莲娜·詹宁斯的这个女伴是她的邻居还是大学同学,不过她们显然不 是在聊公事,应该可以推测她们并不在AURORA项目组共事。这次不太走运——我可不是 来偷听她们的八卦的。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我是艾莲娜。”她接了电话。她的声音柔润甜美,正 是私立学校学生那种有教养却又不矫揉造作的声音。 “真的?”她说,“啊,听起来似乎你已经解决了它。” 我竖起耳朵听。 “基思,你已经把所需的时间砍掉一半了,真是难以置信!” 她绝对是在谈公事。为了听得更清楚,我凑近了一点儿。周围都是说笑声、盘子碰 撞发出的丁当声以及网球撞击的砰砰声,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她说的话。有个大 个子从我桌边挤过,他的大肚子差点挤翻了我的可乐。而且他还在大笑,艾莲娜的说话 声完全被他的笑声淹没了。快走开,浑蛋! 他终于摇摇摆摆地挤了过去,我又听到了她对话的另一小段。她压低了声音,只有 只字片语能传到我这边来。我听到她说:“……嗯,这是个价值六百四十亿美元的问题, 不是吗?我真希望我知道答案。”然后,声音大了点儿:“谢谢你告诉我——实在是棒 极了。”哔的一声,她挂上了电话。“工作,”她对另外那个女人抱歉地说,“真抱歉。 我多希望能放下工作,可是这段时间我是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德鲁来了!”一个高 个子的健壮男人走到她跟前——这男人三十出头,青铜色的皮肤,有着划艇手那样的好 身材——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我留意到他并没有吻另外那个女人。 “嗨,宝贝儿!”他说。 好,我暗想,这么说怀亚特的那群笨蛋没有发现她终归还是有男朋友的。 “嗨,德鲁!”她说,“乔治呢?” “他没给你打电话?”德鲁问,“那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他忘了这周末要陪女儿了。” “那我们不是缺了个人?”另外那个女的说。 “我们可以随便拉个人,”德鲁回答,“我不敢相信他居然没给你打电话。这个没 用的家伙!”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放弃了之前精心策划的计划,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做 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当旁观的群众演员。我站起来说:“请问——” 他们都望向我。 “你们是不是缺了个人?”我问。 我做了自我介绍,告诉了他们我的真名,声称我是来这儿看看的,但没提特莱恩公 司。他们似乎因为我的加入而放下心来。我想他们大概是因为看我带着尤尼克斯(Yonex )钛网眼职业羽拍而认为我打得不错,尽管我向他们保证我只是打得还行,而且我也很久 没打了。基本上这是实话。 我们要了个户外的场子。阳光明媚,气候温和,还有点儿风。艾莲娜和德鲁一组, 我和那个叫乔迪的女人一组。乔迪和艾莲娜旗鼓相当,不过艾莲娜的动作要优雅得多。 她并不是那种攻势凌人的选手,但是她的反手削球十分漂亮,她总是能回发球,总是接 得上球,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她的发球虽然简单却很精准:她几乎没有发出界的球。 她的技巧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不幸的是,我低估了那个靓仔,他是个严肃的选手。刚开始的时候我状态很差,反 应相当迟钝,第一轮发球我两次都发球失误,乔迪显然很不高兴。不过很快我就进入了 状态,而德鲁则把这儿当成了温布尔登网球赛场。我越是进入状态,他就越是攻势凌厉, 直到后来急于进攻得到了可笑的地步。他开始上网抢球,横冲到艾莲娜的球区抢接她的 球,真是跟没见过球似的。你可以看出她对他的厌恶。我开始觉出他们俩以前肯定发生 过点儿什么事——气氛相当紧张。 除此之外就是场上明显的“男人之间的比试”。德鲁开始针对我发球,他狠命击球, 有的时候长球都快打出界了。虽然他的发球速度极快,可是控球能力并不怎么样,因此 他和艾莲娜开始节节败退。不久我就熟悉了他的路数,料到了他喜欢拦网,于是我故意 不让他看出我的球路,然后把球打到他身后。跟上次打篮球一样,这个靓仔也激发了我 内心的斗志,我想压压他的气焰。我要让他很难看。一会儿我就满头大汗了,我意识到 自己太较真了,把这场社交游戏搞得火药味儿十足,这可不对劲儿。于是我收敛了些, 让比分不那么相差悬殊,耐心地陪着打来回球,由得德鲁自己去失误。 最后德鲁走到网前跟我握手,然后拍拍我的背。“你是个不错的初级选手。”他刻 意装成和我很亲密的样子说。 “你也一样。”我回答。 他耸耸肩:“我们这边大部分的场子都得由我来防守。” 艾莲娜听见了,她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她转向我:“有时间喝一杯吗?” 只有我和艾莲娜两个人去了他们叫做“阳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木质露台,从 上面能俯瞰整个球场。乔迪通过她们女人之间的暗语,明白艾莲娜不希望大家一起去, 于是找了借口告辞了。于是德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先走了,尽管姿态并不那么优雅。 侍应生走过来,艾莲娜说自己还没决定要喝什么,叫我先点。我要了杯添加利的马 六甲琴酒,她震惊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只是一刹那,然后就恢复了冷静。 “我也一样。”艾莲娜说。 “我需要去看看我们是不是有这种酒。”侍应生是个胖乎乎的金发高中生,几分钟 后她端着酒回来了。 我们聊了一会儿,谈到了这个俱乐部、会员(很“傲慢无礼”,她说)、球场( “是附近最好的”),但是她很老于世故,没有扯上无聊的“你干什么工作”之类的话 题。她没有提起特莱恩,因此我也没提。我突然害怕会聊起那个,我们俩都在特莱恩公 司工作,而且,“嘿,你以前干的就是我这个工作!”我想不出如何为这样异乎寻常的 巧合找借口。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主动加入他们的比赛,就那样迫不及待地跳进了她 的轨道,而没有依计保持低调。好在我们从来没在公司碰过面,我疑心AURORA项目组的 人出入公司走的是独立通道。琴酒的劲儿很快就上来了,这天阳光明媚,景色又宜人, 我们之间的谈话进行得十分顺利。 “真对不起,德鲁太冲动了。”她说。 “他打得很好。” “有时候他就是个混蛋,你对他构成了威胁。肯定是他的大男人心理作怪。用球拍 比试。” 我微笑着说:“就像安妮·迪芙兰蔻歌里唱的,听过吗?‘因为如果你使用得当, 每件工具都是武器’。” 她的眼睛一亮:“正是如此!你喜欢安妮吗?” 我耸耸肩:“‘科学追着金钱跑,金钱追着自己的尾巴跑——’” “‘而现今的佼佼者却无路可逃。’”她续完这句歌词,“没多少男人喜欢安妮。” “我想我是个敏感的人。”我淡淡地说。 “我想是的。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聚聚。”她说。 我没听错吧?她刚才是不是邀我约会? “好主意!”我说,“嗯,你喜欢吃泰国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