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叶晨把报纸递到艺术家的手里,艺术家仔细地读着报纸,叶晨又向艺术家描 述了小悠的死。 “没错,我这里一共做过两个这样的绘面,但这并不能说她们的死和我有关 吧。”艺术家并不是完全没头脑的。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叶晨摆了摆手,“我想问,你知道这张彩绘脸 谱图案的出处是哪里吗?” 艺术家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脸谱图案是第一个绘面的女孩自己带来的,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木制的面具,面具上绘的就是这种脸谱图案。女孩 当时告诉我,她看了一个面具展,发现这个面具很特别,就偷拍下来,然后带来 让我给她绘在脸上。” “她自己带来的照片?” “对。你等等。”艺术家说着走了出去,回来后拿了一张彩色的照片,那上 面是一张精细的,被绘过的脸,而图案就是叶晨在找的这个脸谱。“那女孩绘过 面后,我觉得非常好看,就要求为她拍了一张照片,作为收藏。后来为了宣传, 我把这张照片在橱窗里摆过一段时间,第二个女孩就是看了橱窗里的照片才来的。” 艺术家小心翼翼地向叶晨展示着那张照片:“你看,脸颊上这两幅羽蛇图, 用的那种颜料是很少见的。当然,彩绘的颜料和一般画画的颜料是不同的,是从 植物中提炼的,对人体皮肤无刺激损伤……”艺术家说到彩绘,口沫横飞。 叶晨有些失望,他本来想从这家彩绘馆查到一些什么,但听艺术家这样说, 显然什么线索也没有。 叶晨离开彩绘馆的时候,艺术家居然已经把叶晨当做了朋友。 他给叶晨的手里塞了一张优惠卡,让叶晨什么时候想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时, 就来彩绘馆做个彩绘,会给他打个很好的折扣。 叶晨有些哭笑不得,艺术家却很当真地对他说:“你知道有个叫车什么的男 人吗?三十九岁啦,做了个人体彩绘到街上走了一圈,居然还找了个大学刚毕业 的漂亮女孩呢……这可是真的!” 就在叶晨走出彩绘馆的时候,忽然感觉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 叶晨呆了一下,不理艺术家的唠叨,向街角追去。眼看那个身影转过了弯, 在转弯的一瞬间,叶晨看见了那个人的侧面。 叶晨心里惊了一下。 那个侧面,分明是小悠! 叶晨追到街角时,那条热闹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小悠的身影。 这里一片黑暗。 她觉得头疼,背像贴在寒冰上一样,冷得刺骨,正是这种寒冷把她从昏睡中 刺醒过来。 有一会儿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会睡在这样一个黑暗而阴冷 的地方? 她想动一下身体,但身体好像僵住了似的,无法动弹。她努力地想蜷曲起手 指,这种努力在经过很长的时间后忽然有些见效了,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慢慢 地挪动着手指,摸着周围的东西。 很平滑,身体下面的地面非常平滑,有些像金属打磨过的表面,冰冷而平滑。 她的手顺着下面向一边伸展,没一会儿,就触摸到了一个光滑的墙壁。左边 是这样,右边也是这样,这是一个宽不过两尺左右的狭小空间。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把捉到的蚱蜢放进一个小小的空火柴盒里,自己现在是 不是就像火柴盒里的小蚱蜢呢? 只是,火柴盒比这里温暖很多吧? 一个黑暗、狭小、寒冷的空间。 这是哪里? 她想大叫,恐惧的感觉像寒冷一样,一点一点地穿透她的身体,触摸着她的 末梢神经,然后再顺着那些末梢神经向上爬,最后,终于,都聚集在了她的脑袋 里。恐惧令她想发抖,但寒冷已经让她的身体僵直了,甚至,连发抖也做不到。 头疼得厉害,她感觉到头上有些粘糊糊的,脑袋沉重,仿佛被灌满了水银, 沉重得连抬一下都困难。 “啊……”她试图叫一声,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感觉越来越冷,手指又渐渐地僵起来。她怀疑自己的全身已经完全被冻成 冰了,如果用力一下,就可能会像冰条一样断开。 刚才因为寒冷而意识有些清醒,现在又因为太冷而意识模糊起来,她觉得自 己的思绪已经游离了身体,在空中飘着。 生命有时候就像一朵脆弱的花,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风吹雨打而夭折。 我就是那朵脆弱的花。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意识,正在慢慢地抽离她的身体。 小悠没有死? 叶晨想起依云照片上的那句话。 小悠如果没有死,那么,倒在台上的是谁? 叶晨给陆波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叶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见小悠 了!”叶晨听见那头的陆波发出牙疼似的一声“啊”,像是询问,又像是惊恐。 “那怎么可能呢?”陆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 “我真的看见了。” “小悠的尸体现在还放在殡仪馆的冷库里,等着她的亲人来处理呢。”小悠 死后,经检查为心脏病发作导致死亡,尸体就被送去了殡仪馆,学校等着小悠的 家人来认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小悠的家人也没有出现一个。 “立即去殡仪馆!” 叶晨在殡仪馆外见到陆波的时候,陆波脸色有些发青。叶晨无法确定,是陆 波的脸色真的发青,还是阴沉沉的天气,使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殡仪馆在市郊,被一片沉重的绿色包围着,那些绿色像是渲染过重的泼墨, 令周围的一切,都更加阴森起来。地上不时有小股的旋风,仿佛是在配合殡仪馆 的气氛。 叶晨打了个寒战,殡仪馆他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他觉得绿色好像是在不断地侵吞着周围的一切,而殡仪馆也正在被这绿色侵 吞掉。 殡仪馆里有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霉味,又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但也许这只 是叶晨的心理作用吧,这里的布局阴森森的,仿佛带着地狱里腐朽的恶气。 办完手续后,叶晨和陆波跟在一个跛脚的男人身后走向停放尸体的冷库。 男人长得很丑,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加西莫多。叶晨想,如果 在夜里看见这个人,又在殡仪馆这种地方,一定会把他当做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