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地狱的第8层 1 凌晨五点。 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陪伴这栋楼里 的女孩子们做梦。 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铃声,但这一回是周杰伦的《东风破》—— —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在一团漆黑的床铺上,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几乎是 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缓缓拿起手机,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屏幕,才发现是南小琴的号 码。 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机,听到了电波那端南小琴的声音:“春雨,你还活着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平常人在半夜里接到个电话,却听到这种问题的话,恐 怕活着的也给气死了。但春雨却异常冷静地回答:“我还活着。”“你确定你还活 着吗?很多人虽然已经死了,却依然坚信自己仍然活着,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 说话的那种口气非常郑重,怎么也不像是在开恶作剧的玩笑。 春雨依然保持着冷静。她看了看时间说:“南小琴,你睡醒了吗?”“你真的 确认自己没有死?在灯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没有照出影子来,如果没有影子的 话,就说明你已经变成了鬼魂。” 听着南小琴说话的那股认真劲,倒让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竖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会使她下意识地打开了床头灯,白 色的灯光照着她的眼睛,过了几秒钟瞳孔才适应过来。然后她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墙 壁,在昏暗的墙壁上,依稀晃动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那是床头灯照出的她的影子。 还没来得及对电话里说刚才的“实验”结果,南小琴已经似乎点破天机似地说 道:“看不到影子是吧? 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说:“南小琴,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了?” “有一个老头。”“你说什么?”她觉得南小琴现在说话的声音,真有些像“ 地狱”里打来的那些电话了。“既然你已经死了,那我告诉你也没关系———那是 我高三那年,有一次从学校晚自习回家,我骑着自行车,经过一条昏暗的小路,没 想到有个老头过马路。当时我一时没有看清楚,自行车龙头又没有把住,一下子撞 到了那个老头身上。”“你把人家给撞伤了?”“当时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灯下, 那老头的脑袋撞到了水泥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还有些溅到了我的裤子上。我当时 吓坏了,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赶紧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了家。”“你没有 救那个老头?”“是的,我害怕极了,只知道快点逃跑,我想那个老头很可能会死 的,那我就要倒霉了。当时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我把老头送到医院,他们 的家属肯定会缠着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经为高考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一辈子。”“可是那个老头的生命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当时你应该把他送到医院,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南小琴带着几分哭腔回答:“可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魂都要没了, 根本就没想到这种事。回到家里以后,我没有对父母说起这件事,偷偷地把沾上血 的裤子洗了。我再也不敢骑自行车了,也不敢再走那条小路了。我逼迫自己一定要 忘掉那个老头,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高考上来。终于,我考上了我们的大学,但那个 老头却成为了我的噩梦。”“别那么想,那老头不一定死的。”“不管他死还是不 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春雨,过去你们是不是常会听到我做噩梦的惨叫?” 春雨确实想了起来:“是的,那时候我们都被吓坏了。”“其实我就是梦到那 个老头了。我想我是有罪的吧,我有很大的罪恶,现在就是报应的时候了。”“别 这么说,你应该振作起来。” “春雨,你、清幽还有许文雅,现在都已经在地狱里了,说实话我很想念你们。” 南小琴那边似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永远都想念你们,我的好室友。” 这时通话突然中断了,春雨急忙再给南小琴打电话,但那边持续地响着铃声, 就是没有人接听,看来是南小琴不愿意再接电话了。春雨放下了手机,寝室里又恢 复了死寂,只剩下窗外绵绵不断的阴雨,使房间仿佛永远都浸泡在黑暗的水底。 早上起来以后,春雨一直都无精打采的,看着外边无休止的雨水,像把大锁将 她关在了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下午,外边的走廊似乎产生了一些骚动,一些女生 要么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要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春雨走到外边去看了看,但别人 看到她以后都躲了起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联系到半年前的神秘事件,同 学们都已经把春雨看作是不祥的扫帚星了,似乎凡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遭到死亡的 厄运。于是谁都不愿和她说话了,甚至看到她就指指点点,惟恐避之不及。前几天 她刚走进大教室,所有的同学就都坐到了后排座位上,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 前排,就像是碰到了艾滋病人。 其实,刚才那些女生谈论的人是南小琴。 南小琴出车祸了。 车祸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大约在上午九点多钟,南小琴走到了这 个路口,从这里过马路很快就可以到学校了。当时路口正对着她亮着红灯,横向的 车辆正川流不息地通过。南小琴原本就站在路口,等待行人的红灯变成绿灯。这个 路口的红灯要亮很长时间,而过路的车辆又非常多,所以平时没人敢乱穿马路的。 但南小琴却突然跑下了人行道,向着对面的红灯走过去,她走路的姿态是那样悠闲, 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旁边飞驰的车辆。正好有一辆“别克”经过路口,司机根本想 不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虽然拼命地踩急刹车,但因为下雨路滑,还是撞倒了南小琴。 司机还算是个好人,他赶紧把南小琴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紧张的抢救,总算 使她脱离了危险,但依然处于昏迷中,至于能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知道。 春雨是在下午四点,才从老师那里听说了南小琴车祸的事。她怔怔地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春雨非常了解南小琴,她平时过马路是很小心的,即便路上的汽车再 少,她也绝对不敢乱穿马路,何况是在那个汽车川流不息的路口?她经常和南小琴 一起经过那路口,她们都知道在那种车流密集的地方,乱穿马路就等于是自杀—— —难道南小琴真的是自杀? 春雨立刻联想到了凌晨时分,南小琴打来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难道那就是预兆了?南小琴在电话里告诉春雨,她在高中时撞伤过一个老人, 然后见死不救地逃跑了,成为了她心底最大的噩梦。现在,南小琴自己也被车撞了, 这不正是她自己所说的报应吗? 还有,南小琴在电话中明显已经神智不清了,居然把春雨当成了地狱里的死人, 最后还说了一句永远想念室友们的话,听上去像是悲壮的生离死别。 而在前几天,春雨也曾经收到过南小琴的短信,说她竟然收到了死去的素兰的 短信,问她“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简直和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的短信一样。南 小琴恐怕也和春雨一样,就这么进入了地狱游戏,然后就…… 春雨摸了摸自己的心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决定去医院看看南小琴。 晚上七点,春雨顶着冰冷的阴雨来到那家医院,几经周折才在重护病房里看到 了南小琴。 南小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万幸的是脸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她的手上好像受 了很多伤,现在都经过了包扎处理。她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管子,手上 还吊着针,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日那个高挑个儿的女生了。她的妈妈就坐在旁边,捏 着女儿的手不住掉着眼泪。她知道春雨是南小琴的室友,但不知道春雨早就被人们 当作了灾星,所以还是很感激春雨能够来看望南小琴。 妈妈说南小琴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说是身体不太舒服,又不肯去医院,每天 只是闷头玩手机,半夜里总听到她房间里的短信铃声响个不停。就在昨天半夜十二 点钟左右,南小琴突然到了客厅里,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绕着茶几不断地转起圈 来。当时她正好碰翻了一个杯子,妈妈才跑出来看到了女儿这副模样,赶快把她给 搂住了。没想到南小琴却说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南小琴的妈妈听得一头雾水,但女儿说话时的那种眼神却让人害怕,只能把她 搀扶回了房间睡下。第二天早上,南小琴似乎恢复了正常,说是要回学校上课去了。 妈妈也很高兴,就目送着女儿出门,没想到她竟在路上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