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韩闯的尸体在刑检中心的停尸房里。那儿总是阴森森地。尸体从冷藏柜里被拖 出来时已经发白了,冒着凉气,睫毛和胡须都挂上了霜。前期技术处的陈工已经做 过检查了,他在韩闯的前胸部位发现了蚊子叮咬般的小红点儿,判断是有什么东西 导致身体的伤害,但此时调查被命令中止了。 周志虎组长和老顾都是刑侦方面的专家。薛静主动把自己放在助手的位置上。 不过她年青,眼睛好使,在检查那些小创口时发现了异样。她赶紧找了个放大镜, 果真看见了什么。 “有东西,发光呢。”薛静说。 他们聚拢过来看时薛静取了个小镊子,探进心口处的肉里头一点儿,用镊子提 出一根东西来。虽然带着血,但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是普通的缝衣针。这一发现叫他 们探查了每一个创口,一共有五处,共用镊子取出了三根针来。那些针都是一样的, 普通的缝衣服的针。之后他们对创口做了解剖,六根针都找到了,其中三根刺进了 心脏里,导致心脏骤停,致人器官衰竭死亡。 穿着白色的解剖服的三个人,摘下口罩来,开了个小会。老顾觉得把普通的针 射入身体这样的程度,一定有什么发射装置。用这种方法杀人,除了武侠小说里见 过,在现在刑侦过程中还没有见过真的。薛静小时候曾经身体不好,跟爷爷练过武 功,后来又喜欢上了跆拳道、截击术,从内家功到瑜伽,都有涉足,对此了解的从 专业角度上更多。此刻薛静想起了若干年前的春晚晚会上曾有一个武警表演过硬气 功,口吐钢针穿透玻璃。薛静一提,两个专家也有印象。 “好嘛,这次还碰上武林高手了。”老顾说,他是天津人,感觉起来他的话总 是很风趣,像说书的。薛静几乎笑了。 独立调查组一共六个人。下午其它三个也来报道了。除了薛静还有一个大姐, 叫吴兰,大家都是专家,两女的在一起工作也方便,薛静就和吴兰一个组了。其它 两个一个叫章淼,一个叫李智平,都快五十了,年富力强。薛静是最小的一个。 周志虎给大家分了工,薛静和吴兰负责调查缝衣针的事儿。于是薛静和吴兰走 访了韩闯那个组先前的同事,可他们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韩闯出事儿那天是 他一个人出去的,开着调查组所属的丰田越野。他被发现出事儿时就倒在车边儿上, 面朝外倚靠在车门上。薛静看了当时的现场照片,其中的两张看上去韩闯好像不敢 相信看见事情,他的表情流露出某种惊讶,眼睛直视前方。薛静对着照片时的直觉 是,韩闯认识那个行凶的人。一个熟人杀他,他没想到?薛静把自己的想好和吴兰 一说,她也有同感。 “可能还有其它一种感觉在里头,韩闯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却不能动了, 因此感到吃惊。” 会是这样的,要是一个人对你开枪,你会明白那个人是要杀你,可若你什么还 不清楚,突然倒下,却感觉到生命就此离你而去,那一准会有无法相信的表情。 就缝衣针的事儿薛静给中央电视台节目组打了电话,但那个口吐飞针穿玻璃的 节目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表演者的下落。薛静考虑给中国佛学会打 个电话时,忽然想起了武当山的弘空道长。三年前薛静从美国转道泰国时和大师有 过道缘。薛静把通讯录找出来,翻了半天,找到了弘空的电话。薛静一边和吴兰解 释,一边儿试着拨了电话。没想到电话不仅通了,她还立刻就听见了那个略带沙哑 却平和的声音,这个声音中的对尘世的那种超越感曾经把薛静的灵魂抓住过,现在 再次把她抓住了。薛静有时候无法理解那些有道的僧侣在他们身上所流露出的那种 超脱尘世的精神对人的震慑。 “大师,是我。……” “吾量千尊……薛静小姐…... ” 老天,那么久了,他还能辨别出她的声音?薛静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清瘦、高挑 的老者的形象。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和善。 “大师,你好吗?……. ” “尚好。只是薛警官找贫道,定是有什么事情吧?”弘空睿智地说。 薛静把缝衣针杀人的事儿说了。 “善哉。”老人说了句道号后,简单地向她解释了这种武功地来历和存世情况。 听薛静描述了韩闯中针的状态,弘空觉得此人的功力已深不可测了。尚若针是垂直 射入体内,则由口用真气喷射而发,若有侧倾,则为手发。薛静回想了一下,那些 针取出时,大多直立。虽然喜欢武术,也习过不少拳术,但也不过如此,更精深的 武学方面的知识,薛静了解的并不多。不过武侠小说还是看过不少,那些书中对于 内功精深之人都有外化的描述。薛静很希望这些描述是真的,也好方便在人群中识 别出发针的人来。不过弘空说到也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但照了面,彼此都是习武 之人的话,还是可以感觉出来。 吴兰一直在一边听着薛静和弘空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从她的视角看,薛静 这样一个年青的女孩能加入这样一个行动组恐怕不会是一般的人。 等薛静把和弘空的话向吴兰解释了一通后,两个人去了动物园。 出事儿的前一天韩闯到那儿去过,至于他去找过谁,别人并不知道。不过直觉 上薛静觉得他去找动物园马戏团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老虎怎么会把一向喜欢的 萱萱吃了呢?不过现在她还顾不上这个,案件要一步步的来。那些事儿有别的组在 调查。她们现在首先要弄明白韩闯的死亡背景。动物园只要买了票可以随便出入, 但马戏团的动物饲养处所,在没有表演时进出都要登记。薛静在守卫室的纪录本上 却没有看见韩闯出事儿那天的登记,奇怪地是那页纸被撕掉了。她和吴兰对了个眼 神。薛静没有质询什么,掏出了韩闯的照片。 “那天是你值班,那您见过这个人吗?”薛静问值班的。 很多不是公共服务的单位依然延续了老传统,找一些退休的人员单当收发室的 工作。马戏团的这位守卫,看上去快七十了,他一边接过薛静递过去的照片,一边 儿把老花镜戴上,之后调整着距离瞅着照片。 “呃,这是闯子吗?来过,下晌来的。” 听口气老头和韩闯认识。一问,果然。按老头的说法,韩闯认识徐萱,一直在 追求她,可徐萱有自己心仪的人,这事儿就拖下来了。但韩闯还是隔三差五地过来 玩。 “徐萱出事儿,他还常过来吗?” “来过不少次,看他那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但也没人敢问。你们警察办公务谁 敢问?”老头说,好像对警察没有好感,口气里含着嘲讽。薛静微笑了一下。由于 种种原因大家对警察的印象并不好。她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老电影《今天我休息》, 讲一个警察为大家做好事儿的故事。那个时代结束了,但大家还对警察寄予那个时 代的某些希望。不知道吴兰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外地人,说话带湖北口音,因此话说 的比较少,只是听和看。 “大爷,这页登记怎么撕掉了呢?” 老头好像没有注意到,申头过来看。从纸张的茬口上看,有一页被撕掉了。 “咦,谁撕的?我这还真没有注意。” 整个本子都好好地,只有这页被撕掉了。老头不知道是谁撕的。薛静不敢指望 老头能想起什么来,她登了记和吴兰到马戏团院内去了。动物在后院,那儿有一大 片园子,以前是动物园的一部分,后来动物搬到新家,这一片儿被马戏团租下来了。 老远就看见了动物们。饲养员正在给它们打扫和喂食。三只老虎爬在笼子里。 其中有一只脑袋上带“王”字的。 “这就是‘仔仔’。”薛静说。 吴兰记不住老虎的名字,但明白薛静的所指。应该是说吃人的那只老虎。一个 饲养员刚打扫完了卫生,拎着桶,站在隔壁的空虎笼内。老虎有两个家,它们倒着 住,以便于清扫。薛静出示了证件后,问那个饲养员。“师傅,老虎在什么情况下 会发生吃人的事儿?” “说不好,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吴兰记得在那本儿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事件,女驯兽师因为发胶的气味刺激了 老虎,被老虎咬死了。吴兰一说,饲养员说别的老虎他不知道,但这儿的老虎不会 的。因为表演节目时演员都化妆,什么气味都有,马戏团的动物都适应了。薛静和 吴兰觉得饲养员说的有道理。 边上是大象的笼子,但没有看见‘塔拉’。 “‘塔拉’怎么不在?”薛静问。 饲养员说它病了。萱萱一出事儿它就病了。薛静有点儿肃然。在所有的动物里 大象是最聪明和最通人性。徐萱一直把它当孩子带。 “师傅,对于萱萱的死咱们有什么看法吗?”薛静口气随便地问了句。她琢磨 饲养员和驯兽员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或许会有专业的认识。 “一句话,不可思意吧。萱萱那么年青又那么漂亮,太可惜了!” 似乎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来了。 薛静和吴兰往外走的时候,听到了虎啸声。薛静回过头去看,是‘仔仔’在叫。 薛静站在那儿问饲养员:“它怎么了?” “有点儿狂躁。一阵儿一阵儿的。” “没,给它检查一下?”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饲养员说。 走出马戏团时,薛静看见了一辆奥迪越野车。她好像在萱萱火化那天见过这辆 车。薛静看了眼,车里没人。薛静把车号输进了手机,一边儿把情况向吴兰说了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