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薛静躲过了白景安劈砍过来的那一刀。日本刀挥起来的一刹那,透过开启的门 映照下来的天光使反射了,那充满寒气的光,叫薛静一哈腰,就地一个滚。她心里 怦怦直跳,她对这儿的情况不熟悉。而在滚出去的一瞬间,她撞上了一根柱子状的 东西,还没等她做出第二个反应,刀光又过来了。她侧身躲了过去。但随即而来是 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像是一声爆炸,尘土升腾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飞溅起来的什么东西把电源开关碰开了,尘埃飞溅的同时,灯亮了起 来。在坍塌和坠落的轰鸣后,薛静感到了某种不妙:她动不了,像被什么东西压住 了。尘埃、昏暗的灯光,加上脑袋被敲击了一下,她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仿佛 这一切是在做梦。 而一通爆炸般的响声之后,一切突然变得格外静寂了。尘埃从高出落下来,飘 飘摇摇,加深了幻觉。终于一个声音响起来,薛静被这声音惊醒了,她使劲儿抬起 身子,懵地看见了白景安,他就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被压住了。他那一刀把车间内 的一个作业用的棚子砍塌了。白景安挣扎着想出来,但他和薛静一样也被压住了。 薛静伸手去摸她的电话,没有摸着。这功夫白景安叫了一嗓子:“李小兵!...... ” 薛静大脑翁地一声,坍塌的紧张下她已经把李小兵忘了。她翘首看出去,此刻, 在白景安的一声叫喊下,李小兵从远处的几个废油桶处伸出了脑袋来。他的头发落 满了刚才踏踏时溅起的灰尘,头发和脸都白蒙蒙地。他紧张而惊恐地走了出来,已 经吓坏了。薛静心跳起来,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几乎陡然改变了。李小兵的出现使 威胁一触即发。而此刻白景安开始叫他给他搬开压住他的东西。薛静看着李小兵走 过来。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危险,想到了她可能会死在这儿。薛静顾不得什么了,大 声叫道:“李小兵,你别给他搬,否则罪加一等!” “别听他的,咱们是一起的。快点儿,搬开东西,咱们一起离开!”白景安的 话最终起了作用,李小兵开始过去帮白景安搬东西。 “李小兵,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帮助警察,可以算你立功!”薛静一边说,干 扰他们,一边暗下里使劲儿,想挣脱出来,可压得太紧了,她的一条腿已经没有感 觉了,身体开始发虚。在所有的努力都失败后,薛静额头上开始冒出汗来。片刻, 在李小兵帮助下白景安的大半个身子向外活动出来。搬动杂物的声音在看上去很大 的厂房里产生了空旷的回音。薛静想抓住点儿什么以便于危险的一刻来临时做最后 的一击。她的手摸到了一跟铁管,可那管子太长了,她无法把她抽出来。而这会儿 白景安正在挣脱最后压在他身下的杂物,准备站起来了。 薛静被压在哪儿动不得。做警察以来或许她还从没有认真地想到过死,现在她 不得不想了,这一刻或许已经来临了,这个念头叫她大脑陡然充血了。爸爸、妈妈、 锦祖,再见了。这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向她呼唤,而她的脑海里竟奇怪地浮现出了 一个和她丝毫没有关系的人:瞿秋白。据说他在死亡前夜写下了关于生命的诗稿, 在那些诗稿里他流露出了一个人对于生的向往,因此他被批判过。现在,薛静体验 到这位革命者的情感了:她也希望活下来。这个念头叫她几乎哭了。她的心跳耀着, 她不在挣扎了,所有的努力都毫无用处、毫无意义了。这会儿白景安已经爬了起来, 磕磕绊绊地站在那些废墟物上,而那把日本刀依然在他的手里。他的头破了,血流 了一脸。他朝着薛静蹒跚着走过来,把刀举了起来。他变化着角度,想一刀下去正 好砍下薛静那美丽的头颅来。 在刀抡起来,向下劈来时,薛静眼泪充盈上了泪水,她闭上了眼睛。 “妈妈…..”她在心里默念着,等待着锋利的刀锋把她的脑袋切下来。 白景安第一次杀人时刚十四岁。那一次他把一个经常欺负他,大他两岁的男孩 骗到了一个废弃的房子里,用石块把他砸死了,当他心里狂跳着看着那个垂死的男 孩求他时他心里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快乐,近乎癫狂了。 “求求你!...... ”那个孩子说。 白景安啐了他一口,举起了石头。之后他把石头仍到河里去了。警察没有侦破 这个案子,谁也没去想凶手会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此后遇到不快时,他就想杀人。 失恋时他开始杀女人,女人濒死时的那种绝望带给他的快乐要远胜于男人。随着长 大,随着知识的增加,他对那些有名的系列杀人案开始感兴趣,这使他成了“D ” 先生。之后他越来越喜欢把那些漂亮的女孩做为目标。开始时他在她们将死前强奸 她们,后来他的身体的欲望小了,干脆看着她们濒死,从女孩濒死绝望里体验快感。 他眼前的这个女警察是他所杀死的所有女孩中最漂亮的,干掉她他就该休息一阵儿 了。 日本刀劈下来那一刻,白景安眼睛里有些发光了。他本来的计划还是准备一点 点折磨死她的,现在这样一刀下去太可惜了。像这么漂亮的美女是不多见的。她太 漂亮了,那脸庞,那因合上眼睛而变得像天使一样的睫毛。他迟疑了一下,这种迟 疑错过了他最后的机会,一根铁棍朝他头上狠命地击去,白景安象是突然大病了, 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儿。这怎么可能?他拼命地回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刚看清楚举着铁棍的李小兵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日本刀没有劈下来,薛静睁开了眼睛。那一刻她正看见李小兵打出的一铁棍去。 现在,李小兵已经被刚才的勇气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当薛静安抚他,要他的电话用 时,他眼睛里已经全是泪了。 李小兵曾经偷过小区一户居民的钱,白景安意外看见后把他控制了,这次他被 白景安安排来钓薛静上钩。 薛静的小腿骨裂纹了,她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后回家去休养了。赖锦祖给她买了 个电动轮椅,她可以开着轮椅在别墅区到处转悠。每次当赖锦祖把她从轮椅上抱回 家时,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男人特有气息时,她都感受到无尚的幸福。 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飞到了树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外星人的话。薛静向它打了 个飞吻。 活着,真美好。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