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球场 接下来的几天,蒋世超和林丁都在忙着调查这件事情,可是没有一点线索,所 有的人都说那天下午和平常一样热闹。直到蒋世超和林丁终于泄气,准备将这一切 当作一场梦魇忘记时,校园里发生了一件令全体师生震惊的事。 10月18日,星期五,全校足球决赛在广告系和计算机系之间展开。两队实力相 当,脚法精湛,最重要的是,广告系的主力前锋肖广和计算机系的主力后卫刘永泽 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仅踢得一脚好球,更是学生会的正副体育部长,加上长得 高大帅气,在第三师范人气极旺。足球场边密密麻麻的一圈观众都是为了一睹他们 的风采而来。蒋世超和林丁正好没课(就算有课也会逃出来),也挤在人群中看球。 蒋世超个头小,被人一挤就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肖广曾经帮过他的忙, 所以这场球他决不肯错过。好在球场边有一棵大树,他立刻就爬到了树上。刚刚在 树枝上坐稳,就看见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树叶间凝视着他,他一惊,差点掉下树去。 仔细一看,原来是赵雪君的黑猫,尾巴上的绷带还未拆除。那猫看来没有敌意,望 了他两眼,就继续趴着,不再理他。 “呸!”他叹了一声晦气,就认真地看起球来。 球赛果然精彩,双方攻来挡去,过了40多分钟还没有一个进球。 下半场刚开始的时候,肖广带球突破,很快就逼近对方****。刘永泽单人匹马 上前拦截。这是开场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正面对垒,全场为之沸腾,双方各自的 fans 分别叫着心目中偶像的名字,甚至连双方的球员也被现场气氛感染,暂时停止行动, 密切注视两人的对决。蒋世超也挥舞着拳头,大声喊着肖广的名字,然后他听见树 下有个女声在吼叫:“刘永泽必胜!!!”他不觉狠狠地朝下看去,正好那女孩也 以同样不善的目光望上来,双方一打照面,都不觉一楞:原来是赵雪君。无暇多说 什么,只是互相瞪了一眼,两人又将目光转向球场。 场上二人不愧为王牌球员,足球在二人脚下绕来绕去,肖广无法继续突进,刘 永泽也无法逼退他。就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两人突然同时后退几步,各自脸上露 出极度惊讶的表情,现场的人们还未反应过来,还在期待他们决一胜负,他们竟然 笔直地往后倒下了。 现场有一个短暂的瞬间鸦雀无声,人们一时无法消化发生的事情。过了一小会, 球场上的球员迅速围了上去。蒋世超在树上看见他们先摸摸两人的脉搏,然后开始 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脏起搏,好几个人疯狂地打手机,似乎是在叫救护车。观众们不 明情况,在场边发出巨大的议论声。蒋世超看情况不妙,担心肖广的安全,飞速跳 下树朝场上两人奔去。他这么一跑,观众们都跟着跑了起来。很快,以两位球员为 核心,人群密集起来。 所有的人都被他们看到的情况震惊了。 两位球员浑身湿淋淋的。 球员踢球是一项很耗费体力的活动,所以球员们衣衫湿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 是肖广和刘永泽显然不是被汗水打湿的。他们那种湿的程度,只有掉进水里才可能 出现。两人脸色青白,嘴巴大张着,身体已经僵硬,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冷心拨开人群走近来,看了一眼,探了探脉搏,摇摇头:“死了!”他翻动了 一下两人的身体,皱着眉头道,“至少已经死了两个钟头了,而且,从症状来看, 象是淹死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种说法太荒谬:他们前几分钟明明还在生龙活虎地打球,怎么 可能死了两个钟头?而且球场上连个小水洼都没有,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淹死? 但现场的每一个人又都觉得冷心的话实在有道理,如此僵硬的尸体,如此湿淋 淋的尸体…… 每个人都感觉到莫名的诡异。 两个英俊青年死后的面孔不复美丽,保持着临死时震惊的表情,似乎在问: “为什么我们就这样死了?” 是啊,为什么?谁来回答? 不约而同的,人群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然后如同潮水一般散去。很快,球场 上只剩下教练、冷心、蒋世超和林丁。 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来之前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警察询问了现场情况以后,将尸体带走了。 校园,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虽然人们对他们的死有很多种猜测,但也仅 仅是猜测。大家都在等待警察的答案。 只有三个人没有继续等待。 冷心匆匆回到医务室,正要关门,就有两个人推门进来。 是蒋世超和林丁。冷心看见他们觉得很头疼:“怎么又是你们?不会受不了刺 激又要晕倒了吧?” “我们看见了。”林丁说。 冷心楞了一下,笑道:“不止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又怎样?” “不是这个,”蒋世超直视他,“你知道我们说的什么。” 冷心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聪明?” 蒋世超微笑了一下:“交换,好吗?用一个秘密换取合作。” “什么?”冷心这回真的有点不明白了,“秘密?合作?你们又不是医生。” “我们不是医生,”林丁拉长声音,“你认为这仅仅是医学问题吗?就算你将 他们每一寸细胞都解剖,恐怕也得不到答案。” 冷心想了想,同意了:“先说你们的秘密。” 听完两人的叙述,冷心足足呆了三分钟,然后出了一口长气:“不可思议。” “本来我们已经准备将这件事忽略不计了,但是现在又发生了死亡事件,而且 是这么离奇的死亡。”蒋世超说,“你从他们身上提取的东西,也可以作为一个线 索,但我不抱太大希望。” 冷心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他从尸体上提取的液体、毛发、表皮、 衣物纤维、指纹等。人们在等警察到来之时都心慌意乱,谁也没注意到他偷偷取了 这么多样本。除了格外留心的蒋世超,甚至林丁也没注意到。 虽然他们现在认为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大,但是这是现在最接近真相的线索,只 好姑且一试。 冷心带他们走进医学实验室——他在做校医的同时兼任解剖学讲师——每人分 了一套手术服和无菌手套,开始对样本进行化验。蒋世超和林丁虽然是学哲学的, 但都是高中理科毕业,对于实验仪器并不十分陌生。有一些专门仪器固然不会操作, 但显微镜、试管之类的还是很熟练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蒋世超毕竟年幼,已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只剩林丁 帮着冷心继续操作。 10月19日凌晨三点,所有的化验都结束了。 蒋世超已经被摇醒,冷心递给他一张化验报告,同时做着解释:“液体是水, 其他的无异常。“ “水?”林丁和蒋世超同时惊讶地问。 “是水。”冷心肯定地说,“而且是落雁湖的水。” 落雁湖是第三师范大学的人工湖,面积不大,但由于是循环活水,所以水质相 当清冽。湖底是从城外河底专门运来的淤泥和水草。湖边沿岸种的是柳树。风吹来 时,柳丝拂面,湖水荡漾,水草漂流,很是宜人。 湖名落雁,意指连天上的大雁飞过,也经不住清澈水波的诱惑,要落下来照一 照自己的影子。 但是落雁湖平静温柔的湖水,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两名球员身上并且将他 们淹死呢?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林丁突然问,“你听到我们的经历好象一点都不 惊奇,看见这种离奇的死亡也不为所动,为什么?” 冷心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总算问到这个问题了。跟我来。”他径自往外走去。 蒋世超和林丁互相望了一眼,也跟着他走。 校园里已经相当安静,但梧桐大道上还是灯火通明,体育馆内仍旧有人在锻炼。 但是三个人现在都各怀心事,暂时没有心情理会这里。 谁也不说话,只有匆匆的脚步声,不知不觉就到了落雁湖。落雁湖周围的路灯 很明亮,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柳树婀娜的身影在微风中摇摆。从湖上吹来的风 有一股淡淡的水草腥味道。 蒋世超觉得眼前一闪,前面似乎有个人影闪过,但一眨眼就不见了。林丁和冷 心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依然自若地朝前走。 “你究竟要的带我们去哪里?”蒋世超站住了。林丁也站住了。 冷心停下来:“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谁?”两人同时问。 冷心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这脚步走两步停一步, 似乎行路者非常犹豫,在考虑要不要过来。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谁会在这时候出现 在落雁湖边?行到3 、40米开外时,脚步声突然停了。三人竭力张目朝前望去,在 明亮的灯光下可以望见20米开外的景物,再远就隐入黑暗之中,隐约之间柳丝翻飞, 湖面闪着粼粼微光,柳树下仿佛有个人影,又好象不是。 “有人吗?”林丁高声喊。没有人回答。但是他们都同时听见一种浊重的呼吸 声,混合着风声,令人心里有点发颤。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何其漫长的一分钟),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脚步响亮 而坚决,似乎行路者已经下定了决心。三个人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那人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出现在灯光里,看起来也是个年轻学生。刚一看清他 的面孔,冷心就放心地出了一口长气:“原来是他!” “他是谁?”蒋世超问。 “他?”冷心的笑容有些怪异,“就是我要带你们去见的人。” 蒋世超和林丁心里虽然有一百二十个问题要问,也只好暂时压后,因为那学生 已经到了跟前。他长得白净秀气,带一副眼睛,看起来是那种从小很听话的乖孩子。 但是现在他的表情更象个不小心在商场和妈妈走散了的幼童,迷惘而害怕,好象随 时都会哭出来,甚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医生,”他颤抖着问,“肖广死了,还 有刘永泽,跟我有关系吗?” 蒋世超和林丁听得一头雾水而又高度警惕,冷心倒是颇为镇静,到目前为止, 他显然是知道情况最多的人。他拍了拍那学生的肩膀:“来,不要在这里说,这两 个都是好朋友,到我办公室去说。” “七星童子!蒋世超!”那学生突然怪叫起来,脸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又是眼泪又是欢笑,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幸会幸会!”蒋世超蠕蠕诺诺。事后林丁说他的样子迂腐透顶,但当时他自 己也表现得不怎样高明,只会呵呵傻笑。 要知道蒋世超作为七星童子在校园内可谓是无人不知,但是反应这么强烈的人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冷心翻翻白眼表示受不了,强行拖着那学生走回医务室,蒋世超和林丁跟在后 面,那学生激动了几分钟又安静下来,但一路上仍旧偷偷地瞄蒋世超,弄得他十分 恼火,几乎想蒙上他的眼睛。 好不容易拖拖拉拉地到了医务室,那学生就象一个被按住很久的皮球一般腾地 活跃起来,“七星童子……”后面的话被冷心一杯强行塞到嘴边的水给堵住了。三 个人都受不了他这么激动。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回事了?”蒋世超已经快被好奇心搞得爆炸了。 那学生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后总算安静下来。冷静一点之后,被“七星童子” 引起的激动已经过去,他的脸上重又显出那种惶恐无助的表情:“冷医生,那两个 人,和我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冷心简单地说。 “可是,他们死得很怪异啊,会不会跟我一样?也许……”那学生说。 冷心又倒了一杯水给他。 林丁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冷心的衣领:“你没听见世超在问话?你到底在搞什 么?不要把我们当白痴耍好不好?” 冷心忽然笑了:“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在测试你们的耐性,呵呵。”林丁几乎 又晕过去。蒋世超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冷心看看玩笑开大了,赶紧说:“别生气, 职业病啊(“你又不是心理医生,什么职业病?”林丁与蒋世超内心独白。)其实 真的要他自己来说,你们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来介绍一下,”冷心总算进入了正常程序,“这位是考古系的段云,这位 是哲学系的林丁。”他没有介绍蒋世超,显然不用介绍对方就已经认识他了。 段云十分犹豫,双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搓来搓去:“真的可以告诉他吗?”林丁 和蒋世超他都是初次见面,但却用的是单数人称,简直是语无伦次。 “七星童子你都信不过?”冷心说道。 “信得过信得过,”他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畏畏缩缩地看着林丁,“但是这位 ……”言下之意是信不过他,但后面的半截话被林丁分外凶狠的目光拦截了回去。 他求援地看向冷心,冷心咳嗽一声,目光转向天花板。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三个 人中间,显得异常地孤独。蒋世超反而不忍心(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对他一直重视之 故),拍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冷医生很信任我们(“我没有这么说。”冷心 内心独白),就算你不肯告诉我们,他也会告诉我们的;林丁是我的好朋友,我不 会隐瞒他任何事情,你要我帮你,就要信任他。” 段云站了起来,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正在做思想斗争。等了两分钟,蒋 世超和林丁向冷心告辞,冷心说:“等等,我也走,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无关。” 冷心是段云的重要支柱,眼看他要走,段云立刻服软,走上来拉着他:“冷医 生,不要走。”他又拉住林丁,“请你们也不要走。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实在这件 事很难取信于人。不信你问冷医生,他知道全部。” 大家全都望着冷心,冷心摊摊手:“他说得没错,本来我一直认为他精神有毛 病,直到昨天发生了那件事,又听说了你们的遭遇,我才开始有点相信他了。” “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段云委屈地叫道。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你说的话令人难以接受。但这两位的话也很匪夷所思, 你们是同类,应该有共同语言吧?”冷心道。 段云立刻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你们也已经死了吗?” “什么?”林丁和蒋世超的嘴巴张大到几乎撑破脑袋,“我们死了?胡说!” 接着他们才充分理解段云话中的含义,齐齐后退几步,脸上惊疑不定,“你是说, 你是死人?开玩笑吧?”他们望向冷心求证。冷心又望向天花板。 “我是死了,但是冷医生说我是活的!”段云说。 “好了,这样说到天亮也说不清,”冷心不得不说话了,“你把那天对我说的 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好了。” 以下是段云的“供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