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走出厂门没几步,柯克果然看见了那个叫红月亮的酒家。 “吃饭么?”柯克刚走到酒店门口,一个头发烫得像乱麻的年轻女人迎出来问。 “不,我找人。”柯克说。 “找谁。”女人斜睨着他。 “李舟。” “哦,找人j 刚来这儿的人都这么说……”女人像有什么默契似的对柯克会心 一笑,“他也许在里面,也许不在,来的人太多,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记不清 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柯克穿过厅堂,向女人指的一扇小门走去。厅堂里光线暗淡,空荡荡的,看不 到什么顾客,显得很冷清。一个体魄健壮的30岁左右的男人趴在柜台上,目不转睛 地盯着一台14寸电视机,此刻正在播放一场足球比赛。 柯克推开那扇小门,一阵噼里啪啦炒豆似的麻将声迎面扑来。柯克看见一间比 外面厅堂还大的房子里摆着好几张麻将桌,每一张桌子都座无虚席,旁边还站着不 少围观者,烟雾缭绕,亮得晃眼的白炽灯泡把每一张脸上的亢奋表情照得纤毫毕露 …… 柯克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遍,没有看见李舟,也许人太多,一下子辨认不出来。 “李舟在哪儿?”柯克凑近一个人的耳边,低声问。 “别烦我,没见我输了吗?”那人一边码牌,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头也不 抬,粗声粗气地说。 柯克打算往外走时,旁边的一个围观者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找李舟?”他悄悄地问。 “你知道他在哪儿?”柯克瞟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那人说,“我也在找他。我以为你知道他在哪儿……” 两个人一问一答,像接头的地下党员。柯克见那人又瘦又高,颧骨突出,快要 把脸上的皮肤戳穿了似的,看上去仿佛某部喜剧中的人物。 “李舟欠我的钱,两个多月前借的,你知道,他是个新手,总是输;那阵子我 牌运好,老是赢,可现在,我也被打断了‘腿’,输得一塌糊涂……”那人愁眉苦 脸地说,“我知道李舟的儿子死了,可那不关我的事,他得还钱给我……他也欠你 钱么?” 当他像老朋友那样,打算把一只手搭到柯克肩上时,柯克已经不声不响地转身 走了。 柯克走到酒店门口时不知道去哪儿找李舟。这当儿,那个一直在看球赛的男人 叼着一支烟卷尾随出来,像个假币兑换者似的问他:“听我老婆说,你要找李舟?” “我找他快一个下午了。”柯克没精打采地说。 “你找李舟干吗?”他话中带刺地说,“该不是又要他还钱吧? 别逼人太甚,伙计!总有一些人喜欢趁火打劫……“ “我是刑警。”柯克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刑警?那个负责蝈蝈案子的柯克侦探?”那人愣了一下,“等一等!”他扔 掉烟蒂跟过来。“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李舟……” “他在哪儿?”柯克停下脚步。 “他大概又去幼儿园了。”那人走到柯克跟前说,“就是蝈蝈上的那个幼儿园。 这两天,他总去那儿。蝈蝈的事太让他伤心了。” “你贵姓?酒店是你开的?”柯克打量了他一眼,“看样子,你与李舟很熟… …” “是呀,我叫武东,和李舟是朋友。他从大学毕业分配进厂时,还是我去接的 他。”他说,“蝈蝈的案子怎么样了?听说你来调查这案子,我就放心了,你知道, 我和李舟都喜欢读你的探案故事……” “别太相信书上写的,我可没那么大的神通。”柯克自嘲地笑了笑,“幼儿园 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不过要拐好几个弯,我领你去吧,反正我这会儿没事。”武 东说,“刚才那场足球赛看得我窝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那帮废物一个个当足球踢 出中国队,省得他们专门给人脸上抹黑……” 这一带是佴城的旧区,街道都很窄。房子也破旧不堪。柯克跟着武东在已经暗 下来的街道上往前走,有一种置身于电影布景中的感觉。 “你刚才说很多人找李舟逼债,”柯克说,“他经常赌吗?” “是啊,自从和马兰分居后,他就成了赌场上的常客,我也拿他没办法,有时 候,还借钱给他赌。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武东叹了口气说,“都是马兰把他毁了……” “你了解他俩的关系?” “岂止是了解,”武东说,“他俩从恋爱到结婚,整个过程我都知道,李舟还 征求过我的意见哩。” “听说李舟很爱马兰?” “不是一般的爱,要不他也不会一直拖着不离婚。”武东说,“当初马兰还是 一个从外地刚到佴城的打工妹,举目无亲,是李舟帮她进了厂。这年头,我还没见 过像他这样为一个女人痴情到这种份上的……” “李舟去米罗是什么时候?”柯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