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柯克还没来得及吭声,那边就把电话搁下了。一种模糊的预感电流般划过柯克 的脑子,他用毛巾匆匆擦掉嘴边的白沫,拉开门向楼下跑去…… 当柯克开着富康轿车驶进儿童乐园时,很远就看见太空旅游城的进出口。聚集 着一大群人。柯克挤进那座高大的球形建筑,见所有的旅行小飞船都停止了运动, 太空城内一片沉寂。保安科长带着几个保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脸上挂着严峻的 表情,见柯克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二话不说便领着他向里面走。走到球形 建筑中央,柯克看见地上有一块绿色的帆布。 保安科长走过去把那块帆布掀了起来,柯克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脖子歪到一 边,像被摔断了似的,整个脸全都被鲜血糊住了。柯克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那是 蝈蝈的爸爸李舟,他身边还有一个胳膊被摔成几截的玩具机器人,他手心里攥着的 三张儿童乐园门票上也沾满了血迹…… 柯克抬起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空像长龙那样一字排开的小飞船,感觉自己的脑子 顷刻被照亮了。“天哪——”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呆立片刻后,什么话也没说,转 身走了。 保安科长愣了愣,也跟着柯克走了出来。 “据坐在后面一辆飞船上的游客说,李舟是在飞船驶到海王星附近时,突然跳 下去自杀的……”保安科长阴沉着脸说,“害死蝈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李舟干吗 要自杀呢?而且跟他儿子死的时问、方式和地点一样……” “不,凶手已经找到了,”柯克突然打断他说,“李舟就是杀害他儿子蝈蝈的 凶手……” 保安科长听了,大惊失色地看着柯克。 “请给我一支烟。”柯克伸出手说。 保安科长摸出烟递给了他。咕噜了一句:“我不相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柯克点燃烟吸了一口说,“我一开始是把作案的怀疑 对象放在马兰以及她的情夫蓝田身上的。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马兰和蓝田共同制造 了蝈蝈出事时他们不在现场的假相……尤其是我在马兰那儿发现了她怀孕的病历, 这显然是最有说服力的作案动机,这也是我之所以冒险向蓝田摊牌的原因。然而, 蓝田随后出示的马兰流产的证据使我的怀疑落空了。我不得不将怀疑目标转到李舟 身上来。尽管蝈蝈出事时他不在现场的证据似乎最为充分,而且缺少有力的动机, 但我发现了一个疑点,我在李舟的卧室里发现了三张儿童乐园的门票,同样的门票, 我也在马兰那儿发现了,只不过是两张(这一点。为我怀疑马兰作案提供了重要依 据)。起初,我以为那是太空城刚开业时他们全家去儿童乐园游玩时留下的。直到 我昨天进儿童乐园时,特意买了一张门票,才发现公园一个月前换了新的门票。也 就是说李舟的那三张门票不是半年以前留下的。但如果它是作案的证据,为什么不 是两张,而是三张呢? 因此,我仍然不敢就此断定杀害蝈蝈的是身为父亲的李舟,但刚才看见李舟手 里攥着的那同样的三张门票后,我心里豁然开朗了……“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李舟干吗要杀害他儿子呢?”保安科长不解地问。 “是啊,这也是我迟迟不愿意怀疑李舟的原因。”柯克说,“是李舟邻居的那 女人一句话提醒了我,‘没有真正的爱,哪有真正的恨?’李舟对马兰的感情无疑 是‘真正的爱’,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拖着不肯和马兰离婚,他才在马兰和他分 居后从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变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赌徒。但马兰毫不留情地把李舟这 种感情摧毁了,李舟是一个书生气很重的人。他不甘心,他想竭力挽救,在一切努 力无效后,他对马兰产生了一种刻骨的仇恨,这种仇恨足以抵消李舟对他儿子蝈蝈 的爱,他开始寻机报复了。而报复的工具是他和马兰感情的结晶——他们的儿子蝈 蝈。他通过精心设计,在马兰接蝈蝈周末时,谎称去米罗推销玩具,制造不在作案 现场的假象,以达到嫁祸马兰的真正目的。而事实上。当那天下午马兰去和蓝田约 会,将蝈蝈送回公寓后,他便躲过看门人,悄悄地把蝈蝈带到了这里。 他买了三张门票,是想重温上次一家三口来逛太空旅游城的旧梦,正如他今天 同样买了三张门票自杀一样……“ “他干吗要自杀?”保安科长纳闷地说。 “这很好解释。他发现那三张门票被我拿走了,以为我掌握了他作案的证据… …”柯克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比他想象的要迟钝得多。他自以为对我太了解 了。因此他比我先行动了一步,而他采取的行动乃至作案的方式都是对那个曾经由 我经手的案子《投案者》的模仿,只不过他没有像诗人江山那样投案自首。这正是 他为什么把三张门票夹在那篇故事中的原因……” 保安科长“哦”了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瞧,我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发现案子的真相……”柯克说到这儿,有些垂 头丧气,“我可不是什么大侦探。”他嘟哝着,对保安科长苦笑了一下,转过身, 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向儿童乐园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