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复仇之角(20) 伊格的外婆维拉和父母住在一起。每次回家,只有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是最 令他放松的。他不清楚外婆是否还记得他是个强奸杀人嫌疑犯,而且还被逮捕过。 做完髋关节置换手术后,外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显然这个手术并没有让 她的髋部疼痛有所好转。伊格经常推着她去散步,他们会沿着石子路穿过房子北 边的树林,来到皇后岩欣赏风景。皇后岩是一道高高的峭壁,很适合滑翔机起飞。 七月里,当天气晴朗而且有风的时候,五六架滑翔机会从那里腾空而起,与远处 色彩艳丽的风筝相互辉映。当伊格与外婆一起在皇后岩看滑翔机飞行时,他仿佛 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和玛丽安在一起时的样子,那时的他乐于助人,十分喜欢户外 活动。 伊格就快到家了。他开车沿着小山往上走时,看见外婆维拉就在前院里。她 坐在轮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壶冰茶。她的头耷拉着,正在暖暖的阳光下打 着瞌睡。伊格的母亲或许刚刚一直在陪着她,因为草坪上铺着一条皱了的彩格呢 毯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冰茶的壶壁渗出一层光彩耀眼的水珠,形成一圈银色的 光晕。即使面对如此静谧的场景,伊格停下车来时还是感到紧张与恐惧,胃部如 同搅拌器一样剧烈地搅动着,十分难受。虽然他已经到家了,他却不愿下车,他 害怕见到家人。 最后,他还是下了车。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私家车道的一边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奔驰,上面有阿拉莫租车公司的标牌, 应该是泰瑞租的轿车。伊格本来是要去机场接泰瑞的,但泰瑞说没必要,一是因 为飞机到得太晚,二是他想自己开车,这样更方便些。泰瑞说他们可以第二天再 见面,所以伊格就和格兰娜出去玩了,最后还喝醉了,自己在老铸造厂里待了一 夜。 家人中,伊格最不怕见到的就是泰瑞。不管泰瑞可能会跟他坦承什么,不管 泰瑞会说出什么不可告人的欲望或可耻的事,伊格都会原谅他。这是他欠泰瑞的。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泰瑞才是他真正想见的人。当伊格惹上大麻烦的时候,只有 泰瑞天天在报纸上为他辩护。泰瑞指责警察的控诉都是一派胡言,还说弟弟伊格 秉性善良,是不会伤害他所爱的人的。伊格觉得,如果现在还有人能帮自己一把 的话,也只能是泰瑞了。 伊格悄悄地穿过草地来到维拉身边。她面朝一条长长的绿草斜坡,一直延伸 到山脚下的木篱笆。维拉把头靠在肩膀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看到维拉安 睡的样子,伊格的紧张消失了一半。这样他就不用跟维拉说话了,也就不会听到 维拉随口说出心中的秘密和可怕的欲望了。看到她那张瘦削、长满皱纹的脸,伊 格忽然感到有些恶心,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喜欢跟她边喝茶、 吃花生牛奶曲奇,边看《价格竞猜》。维拉的头发绑在脑后,几绺头发散落下来, 像是游走在脸颊的阳光。伊格轻轻地握住维拉的手——他忘了这种接触将意味着 什么。 维拉的真实感受涌进了伊格的大脑:她的髋部根本就不疼,她只不过是喜欢 坐在轮椅上被人们推着到处走,喜欢人们殷勤地侍奉她罢了。她已经八十岁了, 享受点特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尤其喜欢使唤自己的女儿莉迪亚,她知道莉迪 亚不会嫌她的屎尿臭,因为莉迪亚有的是钱,付得起二十美元请专人来帮她清理 屎尿。即便如此,维拉也没觉得女儿有出息——丈夫是个过气的明星,一个儿子 是在演艺圈混的伪君子,另一个儿子是个丧心病狂的强奸杀人犯。不过这些都不 是最糟糕的,要知道莉迪亚原来不过是一个拉斯维加斯的廉价妓女,她不过是很 幸运地傍上了一个多愁善感的三流明星,才有了如今的富足生活。至今维拉都想 不通这件事:莉迪亚当了那么多年的妓女,不但没有被警察逮住去坐牢或是染上 性病,反而找着了丈夫,钱包里装满了信用卡。维拉认为伊格奸杀玛丽安·威廉 姆斯的根本原因是伊格知道母亲原先是个妓女,因此对女人有着病态的厌恶。对 玛丽安,维拉也没什么好印象。在她看来,玛丽安整天穿着超短裙、紧身上衣, 跟妓女没什么分别。而且,玛丽安本来就是冲着伊格的钱来的,她从一开始就在 色诱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