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刘柳反驳说:“距李栓子提供线索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而我们并没有接到发 现死者的报警。” 小柯说:“可是我们至今也没有接到发现女人尸体的报警呀?可李栓子还不 是说他们在别墅里目睹了一起杀人案。” 小周说:“难道他们把人杀了都存在别墅里了?” “去你的,别胡说,听着让人难受。”小孙捅了小周一下说,然后抖了一下 肩膀,好像真的看见了尸体。 小周白了小孙一眼:“你不至于这么胆小吧?又没让你去住别墅,你难受什 么?”小周睁圆了眼睛伸手点着小孙的脑门。 冯处长同康泰一样并没有参与大家提出的各种问题,也没有马上回答这些疑 问,他在潜心倾听,手里的红蓝铅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的边沿,发出极其轻微 的声音。 刘柳接着说:“我当时在南广就有一个疑问,如果此次乌酶玫和杨言去处理 的这些款项,就是吴萍携款潜逃的那2800万巨款,或者就像康探长所推论的那样, 最起码其中一大部分是那笔款项,无论这4400万元是不是吴萍携走的巨款,但很 有可能都属非法款项,那么按照常规,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安全,杨言他们为 什么要一次性地去处理这么一大笔钱?似乎化整为零更为妥当,他们应该知道, 动用这么大的一笔数目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警方正在通缉吴萍,他们为 什么不分期分批地去办理?这其中是有缘故?还是我们的分析有误?”说着她看 向康泰,似乎是在考验他,看看他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如何解释才能具有说服 力,让大家心服口服。 “康探,如果说,乌酶玫所办理的款项就是吴萍所携走的那笔款项,那么赵 建的贪污盗窃应该是他自己所为?还是也是受到了这里朱润霖的指使?”小刘突 然插话说。 小柯伸手拦住正在发话的小刘,他听到刘柳提出的问题,感觉刘柳的话很有 道理,他转过头来,看看康泰,又看看冯处长:“康探,冯处,我觉得刘柳此话 有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想我们一定不要被眼前某些眼障所迷惑,误入歧途。” 大家都把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看向康泰和冯处长,等待他们能有更好的理 论和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半晌,冯处长说:“刘柳提出的问题很好,小柯提出的问题也很尖锐,我们 大家一起来分析分析,他们为什么要一次性地办理这笔款项,而不是分期分批地 去办理?” “怕夜长梦多?” “怕暴露目标,办一次也是办,办两次也是办。” “怕我们公安盯上,赶快一次办完了就放心了。” “如果怕引起警方的注意,那么款项越大才越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言和乌酶玫又不知道我们公安已经盯上他们了,为什么怕我们?” “这叫做贼心虚。” 大家又开始热烈地议论起来。 康泰闭着眼睛,重重地吸了几口香烟,然后又慢慢地把烟雾从嘴里一点点地 吐出来,等待着他的智慧顺着烟雾冒出来,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说: “我是这样想的——” 听见康泰要发表意见,大家都停下话,把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竖起耳朵仔 细倾听他有什么样的高论。 康泰说:“乌酶玫和杨言为什么冒着风险一次性地去处理那么一大笔款项, 而不分期分批,化整为零呢?我想他们一定不比我们傻,应该比我们想得更加周 到和谨慎,决不会铤而走险。所以我分析,这其一,这里面一定有他们无法改变 的原因,使他们无法分期分批地去操作,好比支票的期限,再好比转款的手续等 等,有一些问题制约了他们,不能使他们随心所欲,所以他们避开了青源,而是 舍近求远,不辞辛苦地到南广去办理,目的就是躲避开家门,避免引起他人的注 意。其二,杨言办理的这些业务需要银行方面的通融,虽然他自己就在银行,可 以近水楼台,但他不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办理,怕引火烧身,所以他选择了曹科长, 这不远不近的南广市,这也就间接地表明了这些业务的诡秘,缺乏合法性,并且 我觉得就连乌酶玫选定在南广开办公司都是为了要在南广办理业务的原因。这其 三,我们应该从心理上分析,从事银行工作的人员在人民币金额的意识上和普通 人的心理状态不一样,几百万的款项,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在银 行人的眼睛里就不以为然了,他们每天看的钱太多了,和数字打的交道也太多, 一个对公账户几千万,上亿的款项划拨也是司空见惯,根本不会引起银行人的注 意,而杨言和曹科长恰恰就是这类人,因此杨言忽略了这个情节,也可能是杨言 有意利用了曹科长的这种心理状态。乌酶玫公司账户里的几千万汇款,在曹科长 的眼睛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数字,而个人账户里的那700 万存款,也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是银行人的心理状态。恰恰相反如果杨言把这些款项化为若干,几次三番地 去南广找曹科长办理、通融,反而会引起曹科长的注意,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杨言 他们一次性去处理那些款项的原因。”康泰停住话,眼睛扫向大家,观察着大伙 的表情。 冯处长不停地点着头说:“有道理,很有道理,在破案的时候,人的心理状 态是很重要的,心理因素决定了人们的思维逻辑,并且我们还要研究嫌疑人有什 么特点,什么样的职业特点决定了他们什么样的心理特征和意识观念。” 康泰接过话说:“赵建贪污盗窃的2800万巨款,不是一次性贪污的,而是用 了几年的时间陆续做的,如果转移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不应该到了东窗事发才想 起来转移,我有一个新的设想,还有一部分款项,应该另有出处。”康泰喘了一 口气,把身体俯向冯处长,“我觉得朱润霖除了和吴萍这笔潜逃的款项有瓜葛, 在房地产的项目上和杨言也有阴谋。我们从一开始就把朱润霖作为重点来监控, 他除了去过别墅以外,现在从他的账户上给乌酶玫划去那么一大笔款项,而且两 个公司在业务性质上又是风马牛不相及,而乌酶玫的公司账户已经很明显是一个 划拨赃款的途径,所以,我断定这笔款项一定仍然和杨言有关,是朱润霖在房地 产项目上与杨言有勾当。” 冯处长沉吟了一瞬,拧起眉头:“你是说杨言和朱润霖在银行资金上的阴谋, 与吴萍无关?” 康泰肯定地点点头:“对!你忘了青怡公寓——”说着他不自觉地看了刘柳 一眼,因为青怡公寓名字的蹊跷还是刘柳发现的,“青怡公寓意味着蓝怡和吴萍 无关,而别墅里的那一系列活动和出入的人员,也同吴萍无关,也可能吴萍只不 过是一个额外的插曲。” 冯处长用红蓝铅笔敲了敲桌子,皱起浓黑的眉毛,默默地说:“不过,我想 不是朱润霖与杨言的勾当,而是朱润霖与刘星之间。” 康泰愣了一下神,稍一停顿,突然拍案而起:“对啊!你分析的太对了!” 他兴奋地喊道,“是朱润霖和刘星之间的阴谋,杨言与朱润霖并没有见过面, 只有刘星和朱润霖、乌酶玫相互之间有联系。” 康泰的一番话,会议室里警员们又掀起一个新的议论高潮。 会议一直开到午夜,外边已经是繁星满天,而会议室里还是灯火辉煌,所有 的警员都没有回家,依然在推敲着案情。晚饭大家在食堂吃的那点东西没多一会 儿就被繁重的脑力劳动给消耗掉了,所有人都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饥肠辘辘, 刘柳和小周便跑到大街上给同事们买回来宵夜,宵夜放在桌子上转眼就被大家一 抢而光。 刘柳拿眼睛去找康泰,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两条长腿搭在 另一把椅子上,双手抱在怀中低着头在那里发呆。刘柳悄悄地溜到他的背后,从 袋子里掏出一盒特意留给他的咖哩牛肉饭放到他的面前。 康泰看看面前的饭盒,回过头来,瞥见刘柳悄悄地离去,他瞟着她的背影, 冯处长走过来忍住笑,用手拍拍康泰面前的饭盒说:“哎!你这个可是和我们的 不一样啊,受的可是特殊待遇。”说着笑出了声。 康泰白了他一眼,托起饭盒,嘴里嘟哝道:“你干脆拿走,我还不稀罕呢。” 冯处长拿手指敲了他后脑勺一下说:“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摆出满不 在乎的样子,我看刘柳比你那个无影无踪的陈蕊怡强多了。” 康泰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你别在这里给我推销了,我呀,谁也不要。”说 着抄起盒饭走了。 这一夜康泰失眠了,他的脑子满是刘星和朱润霖的影子,外加陈蕊怡也时不 时地冒出来穿插在朱润霖和刘星的中间,使康泰不得不几次停下来,迫使自己调 整好思绪,再把精力集中在朱润霖的案子上。 冯处长的话提醒了他,是朱润霖和刘星之间的阴谋,朱润霖从来没有见过杨 言,而朱润霖几次都是和刘星进行了秘密会面。康泰把这些时间跟踪朱润霖的材 料铺开和刘星的行踪进行了核对,分析两个人可能在什么地方有交叉点,有什么 共同的出发点,或者共同的利益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然而,在这些杂乱无章的蛛 丝马迹中,康泰却突然在纵横交错的线索中发现了一个合并在一起的支点,那就 是:朱润霖是房地产公司的副董事长,而刘星是银行里负责个人金融贷款的处长, 朱润霖作为开发商,他的公寓出售时,有大部分购房的客户是先向开发商交纳一 小部分首期预付款,再将绝大部分的购房款项以向银行贷款的形式再分期付给开 发商。康泰突然发现朱润霖所代表的是开发商一方,所有客户的贷款协议最终会 汇总到朱润霖的手里。而刘星恰恰代表的是银行一方,所有客户个人按揭贷款申 请要通过刘星的审批才可能生效。也就是说,刘星手里拿的是国家的资金,而朱 润霖手里撑开的是个人的口袋,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阴谋策划如何将刘星手里 国家的资金放进朱润霖撑开的口袋里,康泰猛然意识到朱润霖和刘星就是在这个 环节上有所阴谋!